书城武侠魔门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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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乌篷小船

乌衣巷内,两旁的建筑一律漆成白色的墙壁,配以古色古香的青瓦屋顶,门窗开合间或闻琴声传来,聂政赤着双足那条青石小路上来,两旁青砖小瓦,回廊挂落,一栋栋建筑起伏有序,浑然一体。他悠然自得地缓步走出乌衣巷,早已将得罪谢府公子之事抛掷脑后。

乌衣巷口的士兵们望着这个麻衣赤足、背负长剑的邋遢样子,也不知道其来历,但其从巷内出来,定是巷内高门大族的客人无疑,并无人不识趣地上前盘问。建康也是承平日久,这些士兵也就欺负一下巷外的寒门百姓罢了,若聂政就这幅模样从外面往乌衣巷中走,或许他们就群起攻之了。

若要游建康,最佳的方式莫如泛舟于遍布城内的水道。

建康城处于长江、秦淮河和玄武湖的水网地带,四面环水,城区依秦淮河发展,繁华无比。当时建康城的规模,已是中原之冠,高楼大宅,连宇高瓦,参差可见。最有特色处是河流港口,舟樯往来,曲折进港;御道驰马,人来车住,川流不息。

十里秦淮河两岸河房密集,雕栏画栋,珠帘绮幔,其内逐色征歌,达旦不绝。河中则舟楫穿梭,画舫云集。

聂政坐在一艇乌篷船,船主老纪热情地为他介绍着秦淮两岸的风光:“大爷您看,这朱雀航一带的秦淮两岸都是青楼画舫的集中地,其中最著名的青楼要属那秦淮楼和淮月楼,那北岸的便是秦淮楼,与它相对的便是淮月楼了。等到了晚上,各个画舫上都点上花灯,那时候秦淮河上可就漂亮了。还有过得两日,秦淮楼和淮月楼便将联合在河中央画舫上举行诗会,各家画舫的女儿们都可写诗交上去,由建康的士族老爷们评出最好的,决定哪家画舫的名次。”

这是一艘秦淮河中普遍生存的画舫,一艘乌篷船、一个渔家女儿、一个船夫便组成了这个简陋的画舫。他们平常在河中打渔为生,闲暇时拉些客人游赏秦淮,若客人有意,也可在船中度夜。与那些华丽高雅、可容数十人数百人的大型画舫不同,即便登临他们船上的客人一般都是建康城中下层人物,手中钱财也不丰裕,像聂政这般打赏一两银子的豪客却是少见,这船主老纪自然热情无比。要知道这时的钱币要么是前朝的五铢钱,要么是短陌的“小五铢”,根本没有金、银贵重。

白日里那些大型的画舫都歇息了,静静地停在各个港口码头,倒是像老纪这般的小蓬船偶有活动。他们白日里也需要打渔以维持生计,晚上这就休息在这船上,若有客人临门,再行招待。

蓬里纪小妹正全神贯注地熬着鱼汤,略显黑色的清秀脸庞露出些许娇羞,今趟的客人虽然穿着连父亲都不如,可身材壮硕,身负利剑,显然是江湖豪客,兼其语气和蔼,与平常那些粗坯完全不同,若能侍候好了,打赏定然不少。她今年十六,做这一行已有两年了,家中贫穷,打渔更要交上沉重的税额,虽然进入这行实属无奈,但好歹也是自由之身,现如今哥哥已被拉去服了兵役,家中只有老父,若不如此,恐只有卖身豪门为奴为婢或削发入了寺庙尼庵了。再过两年,攒些钱财给老父,自己也可寻个良家嫁人了。

“秦准河两岸市集多达百个以上。这些市集多建在佛寺附近,皆由于佛事昌隆,寺院周围人流穿梭,故成为做买卖和交易的好场所。大爷你看,那边便是建初寺,前面便是大市。”又划了约摸五里地,老纪指着岸边远处的钟楼,嚷嚷道:“您看到那个钟楼了吗?那便是归善寺了,支遁大师就是寺里主持,每月初一、十五均开设粥铺,救活过不少逃难过来的百姓。在寺前那儿有北市。大市和北市便是城内最大的两个集市了。大爷,您要是有什么需要购买的,这两个地方应有尽有。”

聂政望着那占地甚广的佛寺,沉默不语,心里冷笑。因皇帝的推崇,出家僧侣享有许多特权,在某种程度上等若高门大族外另一特权阶级,不但不用服兵役,又可逃避课税。寺院可拥有僧祇户,为其耕田种菜,更有佛图户担负各种杂役。至于甚么白徒、养女,都是为高层的僧侣拥有奴婢而巧立的名目。还有更甚于高门大族者,是沙门不须遵循俗家的规例,所谓一不拜父母,二不拜帝皇,此之谓也。佛门愈趋兴盛,对国家的负担愈重,实为南晋的一大隐忧。

待划过归善寺之后,聂政出声问道:“老纪,这市集里也有好的铁匠铺吗?”

“大爷是想买兵刃吧?市集里只有兵器铺,没有铁匠铺,打铁的声音太吵了,也不允许开在里面。市集里的所有行当,要么是官府开设,要么属于高门大族,剩下的也都是各个帮派的产物。外地人去了,肯定要价挺高。您这话幸好是问我了,若不然,肯定会被带到那里去买,这河边做生意的多半加入了帮派,他们自然会带你们去自家的铺子。我跟你说啊,我家隔壁就有一个铁匠铺,您要是去,我给您打个招呼,让那冯铁匠给您便宜点。”老纪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终于说到正题。

聂政笑道:“老纪,那就就谢谢你了。一会就带我过去吧。”乌金血剑还没有合适的剑鞘,剑鞘合适与否,不仅影响了宝剑的保养,还对出剑入鞘的速度、角度都有着重要的影响。若是因为出剑速度的细微差距而导致了受伤乃至身亡,那也太丢聂政的墨家钜子之名了。在这个危险的时代,他虽然不至于降下尊严去卑躬屈膝,但若能在细微方面增强自己的一分实力,他可是不愿错过。

老纪那张老脸笑开了花儿,忙不迭道:“瞧您说的。大爷您光顾我这小船,那是小人的荣幸啊!再下去两里上岸,很快就可以到我家。”

河岸边,有几个大汉纠集在一艘类似的乌篷船旁,聂政灵敏的听觉隐约有听到船主的求饶声。

老纪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解释道:“那艘船肯定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多半是要被逼进入哪个帮派了。”

这让聂政更加奇怪了,他问道:“这河边做生意的大多加入帮派,你这自由自在都没有帮派骚扰,挺有面子啊!”

老纪叹气道:“唉……哪有什么面子的。那些有帮派的,只需将月钱交给帮派,其他就不用管了。而我们这些自由人,则需自个多方打点,多交点钱上去就是了。”

聂政奇怪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加入一个帮派呢?”

老纪道:“这加入帮派虽然钱上缴少了,可帮派有事也必须上前帮忙。这些帮派成天打打杀杀的,指不定哪天把命送上了。小老儿犯不着卖那个命。”

聂政更为不解了,问道:“那你就不怕那些帮派中人波及到你吗?”

“诺,你看到吗?”老纪指着船头支着的一只小旗,得意地道:“那是我每月去寺里上香后的凭证,若是我被人欺负了,我到寺里告他一状,自然有高僧为我做主。我们这里若是那家船上有这样的凭证,哪个帮派都不敢动。”

聂政仔细地看了那旗帜一眼,在那麻布上用丝线织就了佛家“卐”字,心里暗自凛然,这佛家势力恐怕才是建康城中最大的帮派了。其不仅收取了最大的保护费,还平白获得了百姓的拥戴,显然面子工程做的都不错,以后若是想要对付这佛门,恐怕得小心行事了。

鱼香味飘起,纪小妹掀开锅盖,盛了一碗白花花的鱼汤,小心地取了些许食盐洒在上面,跨出船篷,端上来柔声道:“大爷,鱼汤好了。您尝尝。”

“谢谢小妹了。”聂政点头接过,鲜香扑鼻,轻轻尝过一口。这鱼汤虽比不上谢府食品的精致美味,但却自在许多,他对这些享受并不太在乎,只要能吃饱喝足,则天地尽可去得。

聂政赞叹道:“小妹这手艺太棒了,若有谁娶了你,那就有福了。”

纪小妹听到赞赏,娇羞不已,忙寻着借口,跑回船篷里。

老纪叹口气道:“唉。苦了这孩子了。”

聂政听得出这话里的辛酸,可老纪止住了话头,沉闷地在船头摇着橹。

“大爷,还需要盛碗汤吗?”纪小妹听不到船头的话语,探出头来轻声问道。

聂政将陶碗递回去,摇头道:“不用了。你也给你爹爹也盛一碗,不用等我喝完的。”

纪小妹连忙摇头,乌黑地辫子如货郎鼓般来回甩动,脆声道:“这哪行。您是客人,是爷,我们这般下人哪有和大爷们一起吃的。”

小船从秦淮河转过一条支流,悠悠荡过好些小河,一间间水乡长楼临河晃过,最终停泊在一个偏僻的小码头。码头青石铺就,码头外并没有朱雀航外的青石道,依旧是泥土夯实的小道,若是雨天定是泥泞满地。

“小妹,你也上去吧。回家看看小丫饿了没有。”老纪将缆绳系在码头边的木桩上,吩咐过纪小妹,便恭敬地请聂政下船,领头带路径直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