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某间里,晚风从敞开的窗户流窜而入,桌子上的蜡烛在风中轻轻地摇曳,让显得有些朦胧的房间墙壁上生出点点挥动的光斑,渀佛想一只不断在挥动着的手,又似在挥别着些什么。
分别坐在桌子一侧的两人对坐着保持静默着,贺兰依垂着头,霄然的眼眸也只是望向了别处,整个房间内沉静得能够把对方的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
时间随着晚风一丝一线的从两人的指间狭缝里流过,一些东西也随着时间时而变得清晰,时而变得模糊不清,或许是在等待着自己的主人用语言来给予最终的判决,使之彻底明朗化!
“啪啪……啪啪……”风突然变大了,吹动着栓得并不牢固的两扇窗板,发出‘啪啪’的板墙的相撞声,也拉回了两个人似乎已经飘远的思绪。
贺兰依终于鼓起了勇气,看着霄然缓缓地启动自己那张略显苍白的唇:“这段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却不断的鄙视自己,贺兰依你心虚个什么,霄然大不了算是你的前夫,别那么放不开啊!
“我过得很好,你呢?”霄然嘴角挂着一丝凄凉苦涩的笑容,她好不好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此话说得三分轻松,心中七分苦涩:没有贺兰依,霄然如何能好?
“我、我也过得很好。”贺兰依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的手指紧紧地相扣,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她表面上波澜不兴,心中感慨却宛如千层浪花;曾经是那么亲密的两个人,如今却显得那么客气生疏的进行对话着。
面对曾经誓言生死相许的男子,如今她可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的苍凉感?扑上去抱着他先哭诉一顿先?
“既然没有死,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贺兰依的声音很轻柔,神色也一样的平静,语气却带些一抹不容拒绝的强势,她想,那些侨情的情绪就算了吧,实在点直挑最本质的问题发言。
“因为……”霄然感觉得到她语气之中的那一丝责备,心里有些苦涩,“因为你忘了,不是吗?”让他怎么对一个已经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女人说出各种事实?
贺兰依嘴角一弯,原来绕来绕去,错的人始终是她;可是,霄然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的记忆没有了,我的心却还在?如若你找到我,告诉我,或许我就不会……
突然,她笑了,带着一丝对自己的嘲讽,轻轻地摇摇头,心想:就不会什么呢?就不会被龙皓然深入骨髓般的爱心动了吗?就不会因为爱恨交织而给了龙皓然一刀了吗?
霄然没有尝试过唤醒她的记忆,她也没能在一切事情失控之前回想起曾经!
“是,我是忘了;我不仅是忘了,这所有的错因果都在我。”
因为她,龙皓然才会把苗头指向霄然;因为她,霄然大好前途毁于一旦,过着逃亡的生活;因为她,龙皓然才会生生挨下那一剑……
贺兰依才是罪人!
“依依,你怪我。”霄然站了起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是询问,而是一句肯定句;与贺兰依相识相恋多年,她眉头一皱他就能知道她心中所想,何况是那么明显的语气与话语。
贺兰依缓缓地抬头,看向那张曾经令她情迷的绝美的脸,“也许我该怪你,可是,那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责怪你也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的事情。”
霄然闻言,转身跨步来到贺兰依的面前,抓起了她的柔荑握在掌心,深情地盯着她看,问道:“依依,请你告诉我,如果时间倒流你是否还愿意跟我一起走?”
贺兰依缓缓地站了起来,抬头望着他充满了期待的眼神,他包裹着她的小手的掌心温暖如昔,她却感觉少了那一抹心弦上的悸动。
“我会!”是的,如果时间倒流她还是会选择与他远走高飞,因为她从未后悔同样深爱过他。
霄然顿时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握紧了贺兰依的小手,眼神大绽光彩地说道:“那现在呢?依依,跟我一起离开这里、离开龙皓然,好吗?”
贺兰依的眼神顿时一黯,而门外守着的玉竹差点就一脚踢开门冲上去撕了霄然,却被向来理智的玉青拦住了,“你干什么?”
“我去撕了那该死的男人,竟敢公然抢我们主子的女人!”玉玲珑个个内力极为深厚,所以就算跟贺兰依他们之间有点距离,顿时他们的谈话还是点点地流入她们的耳朵。
“轮不到你去,相信娘娘!”玉青貌似对贺兰依怀抱着极大的信心啊……不,是对皇上的魅力抱着极大的信心!
贺兰依的手缓缓地抽离了霄然的手心,抬起头对着他歉然地一笑,在他讶异的眼神注视之下,她开口说道:“霄然,对不起,忘了告诉你,我所说的任何已经发生的事情也包括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在霄然震惊而绝望的眼神之中,她的手完全的抽离了他的掌心,渀佛是彻底断开的感情线,任是月老也无力再拼接得起来!
“霄然,保重!”贺兰依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手才刚放上门上正欲打开门,霄然却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的纤腰,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依依,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对我的感情已经变了,告诉我,因为我你才刺杀龙皓然?告诉我其实你还爱着我!”
贺兰依知道霄然是个有君子风度的男子,他终究会懂,会放手;伸出手离开了他环抱着她的双手,她接着把门打开。
“玉青,回宫!”她说完领先走了,跟随在身后是的青竹二人,其余的玉玲珑早已备好了马车等侯在客栈外。
“你爱上他了吗?”霄然追出了客栈,街道上传来他带着凄凉却显得平静的声音,“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刺伤他?”
贺兰依登上马车的脚步一顿,然后毅然的进入了马车,就在马车前去之前,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也许,就因为我刺伤了他……”
马车哒哒地远去,夜带着凌晨的浓重的雾气随着风吹打着颓然站在大道上的男子的脸,他是否在深思那句话中蕴含了几多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