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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梦碎:姻缘破(1)

渐渐接近了年尾。大寒过后,宫中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云乐是过年后及笄,两样大事一起来办,皇后忙得几日都顾不上召见宫妃。永华殿中照常如昔,闲暇时,宫女和女官们会聚在聂无双身边,一起津津有味地谈论明年开春即将动工的引凤台。

聂无双歪在胡床上,看着女官们叽叽喳喳,纷纷说道哪个殿要做什么用途。宫女们也纷纷出主意,哪里的花园要种什么样的花,说得不亦乐乎。众人正说得高兴,有个人未经通传,铁青着脸走了进来。聂无双察觉到了那不善的视线,不由抬起头来。

待看清来人,她不由收了脸上的笑意,淡淡地道:“原来是云乐公主。”

宫女与女官们一见云乐脸上的神色,纷纷识趣的退下。

云乐几日不见,已消瘦许多,往日一双圆滚滚的清澈眼眸变得更大,俏脸上怒气冲冲。她等宫女们退下,这才上前。聂无双迎上她的目光:“云乐公主今日来,有什么要事么?”

云乐看了一眼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走的画卷,忽地冷笑了一声:“你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的,皇帝哥哥都偏爱你?”

聂无双淡淡垂下眼帘:“好与不好,自然有皇上评价。”

她冷声指责:“你没把那信给他看,对不对?!”

聂无双闻言沉默。

“你真的没把那封信给他?!”云乐见她的样子只觉得五雷轰顶,刚才她不过是揣测,现在看聂无双这个样子,自己分明是猜对了。

“云乐公主请回吧。”聂无双淡淡地说道。

云乐脸上忽青忽白,忽然她猛地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抽上聂无双胡床上的矮几。“呼啦”一声,精美的画卷顿时被打得稀巴烂。

聂无双一动不动,看着云乐狂怒的脸平静地说:“云乐公主现在已经不是天真无邪少女,已经长大成人了,你应该知道你身为公主,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的。”

“我不信!”云乐叫道,眼中已含了委屈的泪水:“你都说了,母后会希望我幸福的,都是你害的,都是你!不然母后都同意了我和他的婚事,就是你从中作梗!我恨死你了!你这个妖女!”

聂无双清清冷冷地笑了笑:“太后不甘退居深宫,一心招揽朝中的臣子,她当初默认你与我大哥的婚事,不过是觉得我大哥是个可造之才,如今她为你选驸马,追究其原因是因为知道本宫和大哥决心忠于皇上。阻扰你幸福的,并不是无双我,而是你的母亲!如果她不是那么醉心权势的话!”

一席话说得云乐哑口无言。她玲珑的胸脯随着剧烈的喘息而微微起伏。聂无双掩下眼中的黯淡,冷冷地道:“云乐公主你走吧。就当本宫欠你的。”

“谁要你的亏欠!”云乐忽地笑起来,声音尖锐,充满了愤恨不甘:“我恨你!聂无双!你以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她说着狠狠一鞭子抽上聂无双,聂无双不躲不藏硬生生接了这一鞭,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云乐惯常使的力道果然巨大。

殿外的宫人听见声响,连忙进来。一见之下惊得大呼起来。有宫女上前拖住云乐,夏兰急了去夺她手中的鞭子。云乐粗通拳脚又恨极了聂无双,把上前纠缠的宫人纷纷踢翻,夺过夏兰手中的鞭子,劈头盖脸就要抽聂无双。正当她鞭子高高扬起的时候,一双坚定的手把她制住。云乐一回头,满眼的愤怒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她怔怔由他握着,许久才颤抖着红唇:“你…来了?”

聂明鹄拽下她手中的鞭子,走到聂无双身边,看着她手上的血痕,艰涩地问:“你怎么样了?”

聂无双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大哥不要怪她,千万不要!”

聂明鹄默默点了点头,他慢慢走到云乐跟前,缓缓跪下:“微臣的小妹身子虚弱不经打。公主要打,就打微臣吧。”

他说着脱下穿在外面的朝服,露出雪白的中衣。瘦而挺秀的身躯如标枪一般立在地上一动不动。

云乐怔怔地看着他的举动,半天才恍惚地问:“你都知道了?”

聂明鹄沉重地点了点头:“明鹄自问是一介逃臣,不是公主的良配,请公主不要再挂心明鹄了。”

云乐一听,眼中已经是溢满了泪水,她恨恨抹了一把:“谁在乎你是什么逃臣、罪臣,你说你喜不喜欢我?我今天就来问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整个内殿中寂静一片。宫女们面面相觑,素闻云乐大胆刁蛮,但是这当众吐露情意依然令人觉得诧异。聂无双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聂明鹄的脸上。

许久聂明鹄缓缓摇了摇头:“不喜欢。微臣不曾喜欢过云乐公主,一切都是云乐公主的误会。”

云乐尖叫起来,她捂住耳朵,连连后退:“不,你是骗我的!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为什么?!”

聂明鹄低着头:“因为我是聂家长子,聂家不会娶像公主这样娇贵,不通俗事的女子为当家主母。微臣的妻子一定要贤良婉淑,顾全大局,她永远不会闯祸,永远不会像个小孩天天要玩闹…”

“够了!”云乐已经泪流满面,她一步步退后,像是未曾认识过眼前的男子一样,眼中充满了陌生感:“我恨你!我恨你们俩兄妹!我恨你!”

她说完哭着跑开。

聂无双看着地上跪着的聂明鹄,忍着疼痛,慢慢走到他跟前,目光复杂:“大哥…”

聂明鹄穿上朝服,站起身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下她永远不会再来这里闹事了。”

聂无双眼中的泪陡然滚落,不由扑在他的怀中:“大哥,你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傻双儿,大哥不为你,还能为谁呢?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啊。”聂明鹄笑着把她搂在怀中,语气充满了愧疚:“你在宫中的艰难我都知道,大哥帮不上你,自然更不能为你添乱…”

他眸中掠过痛色,心底的仇恨慢慢浮出:“你说得对,我们要在应国重振聂家,报仇雪恨!”

雪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大地一片白茫茫。千里之外的齐国桐州城中,黑乎乎一片,雪花簌簌地下着,落在每一处,整个城池却像是死了一般,毫无生气。唯一亮着的烛火,就只有那有些破败的州县府衙,寒冬腊月,大门却是大开着,唯恐耽误了军情奏报。只是孤零零一扇斑驳的朱漆衙门,在雪夜中显得格外萧索。

“相国大人,夜深休息吧。”小厮竹影上前劝道。

顾清鸿摇了摇头,面前是沙盘地形,他清朗的眉宇深深皱着,时不时停下脚步想着什么。

“相国大人,休息吧。明儿还有很多事要忙。”竹影苦口婆心。

顾清鸿疲惫地闭上眼,坐在椅上:“去,把吴将军请来,我有话要问那暖渠如今修得怎么样?会不会被雪堵住。”

正在说话间,府衙前面一阵喧哗,有人高声喝找着军医,又有人在哭。整个府衙像是被夜魅惊醒了一般,突然间骚动起来。

竹影刚回过神来,想冲出去看,身边青影一晃,顾清鸿已经掠了出去。竹影连忙追上,在满是积雪的庭院中,担架上躺着两个血人,就着四周明灭的火把的光,竹影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刚才顾清鸿要找的吴将军。心猛地被提了起来,吴将军浑身是血,天寒地冻,那血汩汩冒出,又被冻在了盔甲上,结成了一层血冰。

顾清鸿已经上前握住他的手,平日镇定自若的声调顿时变了:“吴将军,吴将军,你醒一醒!”

他握住他的脉门,把自己的内力滔滔不绝地传向吴将军早就枯竭的身体。

吴将军睁开眼睛,吃力地说:“相…相国大人,秦军有一支军队偷偷渡河突袭…十几个…兄弟都死了…”

顾清鸿心中猛地一提:“他们居然渡河了?!怎么渡的河?”

吴将军重重喘息了几口气,这才艰难地道:“应该是有一段上流的河水被…被冻住了…他们才能过河。”

他紧紧握住顾清鸿的手,双目圆睁流露绝望:“相国…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暖渠已经不能…不能阻挡雪天封河了…而且一旦上游结冰,下游这边就会断流…”

四周的人顿时安静下来,匆匆赶来的军医披着棉袄,亦是听得愣在当场。四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巨大的绝望。

“相国…大人…守不住了…”吴将军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接下来的话越来越轻:“桐州,守不住了…”

许久许久,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众人抬头,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迎面而来,簌簌的响声像是老天的最犀利嘲讽。嘲讽他们在做无用功,嘲讽他们殚精竭虑,流血拼命依然保不住这片齐国最后的屏障。

顾清鸿慢慢合上了吴将军睁大的眼,慢慢走入了房中。不知是不是众人的错觉,他的脚步看起来十分虚浮。

“修书一封交给林大人。”不多时,他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封墨迹未干的信,雪花打在他俊雅的面庞,却仿若打在了玉雕的面庞,未惊起半分波澜。

他声音冷冽:“让他再跑一趟应国,务必务必请应国皇帝借兵三万,以助退敌。”

“是!”竹影接过,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若是再借不到呢?”

许久,顾清鸿面上掠过决绝:“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如果到了那一天,本相誓与桐州共存亡!”

静,还是安静,片刻之后,众人回过神来,怒吼声震天宇:“誓与桐州共存亡!”

“拼了!”

“杀光秦贼!保我齐国!”

来仪宫中温暖如春,皇后依在胡床上,看着大皇子在与几个内侍在玩,内殿中温暖如春,上好的银炭不仅不会冒烟熏火燎,还会冒出淡淡的松木香气。王嬷嬷上前,把宫中各管事送来的采办册子递给皇后。

皇后看了几眼,扶了扶鬓边问道:“怎么才这么些?太后宫中的过年事物呢?是哪个负责采办的?”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回答:“今天太后那边传来话了,今年这次永熙宫的采办由永熙宫的总管负责,娘娘就不用操心了。太后娘娘还说,要娘娘批个条子,准许永熙宫的采办从后宫的银库中拿银子。”

皇后一听怒火中烧,又不好立时发作,冷着脸示意宫女把大皇子带下去,这才怒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要什么本宫就只能给她什么吗?”

她站起来,在殿中气得来回踱步:“如今皇上厉行节俭,给后宫拨的银子就不多,有什么理由她想要什么本宫就得给她什么?那其他各宫怎么办?如今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让本宫如何是好?难道就要裁了各宫的份例,由着她去花销她的什么选驸马?”

皇后平日端庄的面庞因生气而微微通红,王嬷嬷在一旁叹气:“娘娘奴婢知道您为难,但是太后娘娘一向跋扈惯了,若是娘娘这次不遂了她的心意,恐怕…”

皇后一听更气:“当初皇上还只是太子的时候,她就一手遮天,现在皇上好不容易不受制与她了,她就来摆布本宫了?他们高氏贪了那么多土地银子,现在还有脸要更多,干脆连面子都不给本宫,就只管朝本宫伸手拿钱。这是什么道理!”

她还要再说,此时门外传来内侍的唱和声:“皇上驾到…”

王嬷嬷示意了下,皇后这才勉强平静了心神,照了照镜子,带着笑意迎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