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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重阳:遍插茱萸少一人(3)

宝婕妤步步后退又惊又怕的样子,口中连连喊冤:“高姐姐,我怎么会害你呢!高姐姐,不是我…啊--”她惊叫起来,睿王妃已经狠狠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状如疯魔,口中叫道:“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难道我这么惨了,你都不放过我吗?…”

两人扭打在一起,众妃嫔都看得傻眼了。敬妃气得连连叫道:“快把她们分开!来人!快来人!”

在屋外候着的内侍连忙冲了进来,拖着几乎已经疯了睿王妃向后,但是睿王妃不知哪来的力气,掐着宝婕妤的脖子死命地要置她与死地。宝婕妤已经满面通红,好不容易内侍才把睿王妃与宝婕妤分开。

宝婕妤软倒在地不停咳嗽,睿王妃被内侍拦着,神色疯狂拼命叫骂。宝婕妤清醒过来只是一个劲地哭着,连连说自己是无辜的只不过是随手翻了下佛经而已。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敬妃就算再蠢也看出这事的不寻常,她面色一凝,冷声道:“来人,把宝婕妤送出去,请太医来看看。另外,这楼中的人不能私自出去,一切等淑妃娘娘回来再说!”

房中的妃嫔们顿时噤声,只有睿王妃一个人在那边叫骂不停。她鬓发已经在刚才与宝婕妤的扭打中散了开,双目刺红神色疯狂,跟刚才凄凄哭泣的女人判若两人。

聂无双垂下眼,在心中叹了一声。这场闹剧主意是她和萧凤青合谋出的,她原意不过是让萧凤青想个办法,让睿王妃闹出点事,这样就算是皇上想要赦免高氏亦是不可。可是她没想到,闹出事来的确闹出来,只是这事闹得太狠太绝。

可是狠和绝两字正是萧凤青的行事风格。曾几何时,她也曾这般让他丢弃在府中,几乎要死了都坐视不理。聂无双红唇边浮起诡异的笑,冷淡地看着几乎已经疯魔了的睿王妃:原来萧凤青这一次是要让她--死。

不一会,淑妃匆匆而来,看着房中的满地狼藉,脸色郑重:“皇上有旨,众位妃嫔随本宫回去,睿王妃着人严加看守。”

这道旨意断绝了睿王妃高氏的所有希冀。她怔怔看着淑妃,忽然尖叫一声:“不!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一定会为我做主,我是无辜的,那封信不是给我的,不是…”

淑妃怜悯地看着睿王妃高氏,这是真正的怜悯就像是在看一位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垂危病者:“睿王妃,你还是多多休息吧。”

她说完带着众妃嫔走出睿王妃的房间。聂无双走在最后,迈出门的那一刹那,她回头一看,睿王妃呆呆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是被陷害的…被陷害的…”

睿王妃的事很快有了结果。结果并不是众人想象的那样真相大白,而是在当天下午睿王妃用一根衣带了结了自己的尚还年轻的生命。处置的圣旨还来不及下,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与猜测都还没有个确切的结果。她就这样以决绝的方式告别一切。

睿王妃高氏死了,死在九月初九重阳节的这一天。重阳节是除秽纳吉的日子,但是睿王妃高氏的死令整个出来登高的皇上与众妃嫔都感到了不吉。欢喜地过来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众人都唏嘘不已。萧凤溟下旨立刻回京,责令水云观按下睿王妃高氏的死讯,等过几日再秘密发丧。水云观的观主因牵扯其中,而被立刻拿下天牢问罪。平日伺候睿王妃高氏的奴婢,尼姑都统统杖责至死。顿时清静的佛门圣地,一片血气弥漫。

聂无双回到了宫中,每每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似还听得见有人在嗡嗡议论。再侧耳倾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杨直进殿中来,看着埋首弹琴的聂无双,上前:“娘娘,睿王殿下说,皆大欢喜,各自解脱。”

皆大欢喜,各自解脱?她红唇边溢出冷笑:“转告睿王殿下,他可以解决的事以后就不必再拉本宫下水。没有本宫这一出戏想必殿下也会唱得不错。”

设计陷害睿王妃,她不过是起了个头,他就能按着这剧本唱得风生水起,生旦净末丑,他心中早就有人选,连她出场都不必。

杨直知她心中有不满,叹了一口气:“高氏非死不可。她活着,殿下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怜惜她。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聂无双手中不停,琴声渐渐拔高,她淡淡一笑:“这本宫知道。杨公公不必再说。”

杨直转头,想要退下,却又回头:“但是娘娘心中依然有怨恨。难道还是在怨恨殿下如此无情吗?”

“铿--”地一声,聂无双停下手中的琴,冷然地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不,本宫没有怨恨殿下,只是想起了往事。”

今天的睿王妃高氏,让她想起了曾经的相国夫人聂无双。物伤其类而已。

聂无双收回思绪,笑得冰冷:“死得好。死了高氏,睿王殿下恐怕又要迎接新的睿王妃了吧。只是不知这一次会是谁家的女儿。”

杨直想了想,斟酌回答:“恐怕这一次,睿王殿下不会那么轻易纳新王妃了。”

“哦?”聂无双重新挑琴拨弦,反问:“为什么?”

“因为睿王殿下的侧妃已经有了身孕。”杨直回答:“就是侧妃邹氏。”

有孕?她忽地恍惚起来,原来他将会有自己的孩子。

睿王妃的死虽然秘密发丧,但是亦是传了出去,天下间最难堵的便是悠悠众口,聂无双走到哪里,都听见有宫人在议论纷纷,有替睿王妃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更多的是不厌其烦地猜测睿王妃生前的秘密。高太后在宫中闻讯,据说大怒。命皇上要追查事情真相,还高氏一个清白,但是也许这事情连提起都是一种耻辱,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对皇室的颜面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辱,故而渐渐的不了了之。皇上为了安抚高太后以及高氏一族,下旨封睿王妃高氏为“硕和王妃”,尸身葬于皇陵。

“总之睿王妃死后还是得了个好的结果。”雅美人在与聂无双聊天的时候说起。

“不清不白死了,到头来还是睿王妃。”玉嫔嘲讽笑道:“居然还能进皇陵。”

聂无双拨着纤纤玉指上的银质镂空护甲,淡淡地道:“人死如灯灭,生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死后极尽哀荣又能怎么样?再说也不见得睿王妃高氏真的想葬在皇陵中。”

她能决绝自尽,想必心中充满了怨恨。怨恨着死的的睿王妃真的想要这样一个哀荣的身后事吗?雅美人习惯了她口出不逊,岔开这个话题又聊了其他。聂无双闲话一会便告辞离开,雅美人见聂无双要走,殷勤站起身来相送:“娘娘就要回去了,不多坐一会?”

聂无双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放着绣花的桌上,顿了顿,笑道:“雅美人果然好绣工,上次赠本宫的披帛,皇上都夸好看。”

雅美人一听,欢喜笑道:“娘娘喜欢就好。以后臣妾再去寻一些精致花样,绣了送给娘娘。”

聂无双握了她的手,慢慢向外走,含笑摇头:“不用了,你旖年玉貌,难道不想让皇上多看你两眼?本宫还有些御赐下的衣裳,等等叫德顺送来。”

雅美人想要推辞,聂无双一双美眸看定她,笑得含义深远:“雅美人何必谦让,你我姐妹一体,在宫中相互照顾提携是应当的。”

聂无双回到了宫中闷闷地转回了内殿,依在榻上。杨直见她面色不豫,问道:“娘娘是不是心中还有难以解决的事?”

聂无双盯着头顶的雕梁画栋,许久才长叹一声:“晏太医曾经说过本宫子嗣艰难,以你之见,雅美人若是有孕,她肯不肯把孩子给本宫教养?”

杨直闻言,诧异道:“难道雅美人有孕了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警惕地看着四周见没有宫人这才放下心来。

聂无双摇头:“今日本宫去紫薇宫见雅美人嗜酸,恐怕她自己有孕了还不知道。唉…”她揉了揉紧绷的额角,慢慢地道:“在宫中,没有子嗣的宫妃恐怕不能得到太久的圣宠。难道最后要逼本宫去夺雅美人的孩子吗?”

杨直细细想了想,摇头:“恐不成。奴婢斗胆,娘娘如今才是婕妤,雅美人若是有了身孕,可以再晋升一个阶,很容易就能与娘娘平起平坐,恐怕,到时候,雅美人若真的有了龙嗣,教养她的孩子,只会是淑妃娘娘。”

聂无双一听也有道理,淑妃本来打算要的是云妃的孩子,如今若是雅美人传出有身孕,恐怕她的注意力会转移到雅美人身上,雅美人的位份太低,比起云妃淑妃更容易得到雅美人的孩子,而且顺理成章,根本不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如此一来,她的计划又彻底搅乱了。潜意识中,她根本不想与八面玲珑又手段非常的淑妃为敌。淑妃一句话能办到的事,恐怕她费尽心思都无法办到。而一旦淑妃手中有了皇子,她和她的暂时联盟又会有了变数。

聂无双长叹一声,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说到底,自己除了萧凤溟表面上看似盛宠之外,再无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说不定连雅美人也不如,起码她还能生,而自己…

“你在叹息什么?”身后传来萧凤溟的沉郁悦耳的声音,萧凤溟含笑上前握了她的手,他的手掌带着练习弓箭的粗糙茧子,令她手心一阵阵麻痒。聂无双看着他眸色渐渐复杂。这是她的第二个丈夫,但是她却可能无法再孕育他的孩子,甚至要把他推给另外的女人。

“在想皇上是什么样的人?”聂无双眼帘微低,掩下眼底的黯然。

萧凤溟眼中掠过诧异,随即哈哈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令殿外侯着的宫人都诧异不已,很少有人听到这个温和的帝王如此开怀,都纷纷探头想要看殿内的情形。

聂无双等着他笑完,依然盯着他的眼,让他知道她并不是随口说说。

“那你觉得朕是个什么样的人?”萧凤溟停了笑,伸了个懒腰,在她经常躺的美人榻上靠着,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皇上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聂无双慢慢说道。

萧凤溟俊颜上含着浅笑,他淡然儒雅的眉眼,映入她的眼:“那是因为看朕的人心思都太复杂了。”

聂无双面上动容,遂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耳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地觉得刚才烦躁的心渐渐平静。与萧凤溟在一起,就算是相对沉默不语也不会觉得无聊。萧凤溟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聂无双渐渐觉得眼皮沉重,在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他在说话。声音很轻,忽远忽近:“秦国已经攻破了齐国一十三郡,朕打算派你兄长去淙江一带看看,熟悉应国的布防…”

他的话此时听起来晦涩难懂,聂无双无知无觉地应了一两声,渐渐睡着了。萧凤溟说完,这才发现她竟已经在自己怀中睡去,不由轻笑一声,悄悄将她抱起,“啪嗒”一声,从她袖中落下一串紫红色的事物,他定睛一看,诧异过后,却渐渐笑了起来。

那一串是紫红色的茱萸…

原来,她还珍藏着几天前他赠她的茱萸。萧凤溟看着怀中沉静绝美的睡颜,轻轻地在脸颊上落下一吻,叹息:“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