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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险计:藏经阁(2)

聂无双当着萧凤溟的面不欲发作,只是淡淡道:“哦,清远师父有心了,这本佛经本宫找了有些日子了,清远师父真的是一心弘扬佛法,可敬可叹。”

萧凤溟闻言,问道:“是那位年轻的法师吗?”

聂无双含笑道:“是。清远师父皇上也见过,年纪轻轻却已得了佛缘,连方丈大师对他也是赞誉有加。”

关于清远的谈话到此为止,聂无双云淡风轻地扯开话题,萧凤溟也不再问。聂无双等萧凤溟走了,这才沉下脸对杨直说道:“以后不相干的人不必替他们传话,特别是这位清远师父!”

杨直知道她在生气什么,无奈道:“要不是奴婢苦劝,他根本不会离开。看他的样子似要真心说服娘娘。”

聂无双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他固执又不通世故,本宫对他无话可说。”

杨直叹了一声,忽然宫人又走来禀报道:“娘娘,外面有位法师前来要求见娘娘。”

聂无双皱眉:“又是清远师父吗?”

宫人摇头:“是另外一位小师傅。奴婢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聂无双一听更是不明所以,但是僧人在应国十分受尊重,聂无双即使不愿意,也应该见下。宫人退下,领了那位僧人进来。

聂无双看着面前站的僧人,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位师父是…?”

那面貌普通的僧人宣了一句佛号,递给聂无双一张纸条:“这是刚才有人托小僧给施主的。小僧告退。”

他说完转身离开。聂无双打开看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句深奥的梵语,又在下面写着某某时辰藏经阁见,临别赠言请娘娘务必到。聂无双看那时间,刚好是僧人最后一次在宫中为高太后做佛事之后。

聂无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想要再问仔细,那僧人却已经离开,无法再问清楚。

杨直见她面上有犹豫之色,上前问到底怎么回事。聂无双秀眉不展:“杨公公你说本宫该不该去?若是不去,就担心以后清远师父还是固执己见,每见本宫一次就要劝本宫向善。若是去了还是得听他罗嗦。”

杨直也为难:“清远师父深得住持大师的赞赏,听说最近住持大师年事已高,有培养下一代住持的打算,奴婢恐怕清远师父是其中有力的人选。”

东林寺向来与皇家关系密不可分,有时候皇帝未能解决的疑难,都曾去求教东林寺的高僧。所以东林寺在应国地位超然。若是清远师父有幸成了住持心中的接班人选,那这一趟见面,聂无双似乎更有必要好好准备前去见他。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把字条收了起来:“也罢,就见吧。”

高僧在宫中最后一天做法事,高太后特许宫中妃嫔及其其他宗室宗亲前去观礼,顺便可以祈福。聂无双在那天略略打扮妥当,特地穿得素净一点,头上也只梳了高髻,簪了几朵珠花便慢慢向太庙那边走去。按道理若是不到大祭的时候是不可进入太庙,但是此次高太后特别恩旨,可以让众人在太庙外的高台上观礼。聂无双一路慢慢走去,太庙甚远,她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太庙旁的凉棚之中。

太庙的高台处早就搭起了凉棚,众宫妃与宗亲都在里面跪着念经。聂无双随着众人的样子跪下。太庙前梵音唱和,香烟缭绕。忽然感觉到人群中有人在盯着自己,等到她想要认出那人是谁,那双眼睛已经飞快地别开。被人暗中盯着的感觉十分不好,聂无双按捺下心中的不适感,闭目念着手中的佛经。等到佛事了,聂无双这才离开。她慢慢往回走,忽地停下,掏出怀中的藏着的帕子给杨直看:“这帕子真的找不出它的主人吗?”

杨直摇头:“奴婢去查过了,这帕子的料子在宫中比比皆是,而且上面又没署名,奴婢实在查不出。”

聂无双皱眉沉吟一会:“总之要小心一点,刚才本宫觉得有人在看我。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杨直想了一会,摇头不解。聂无双心中亦是疑惑,细想那日与清远的谈话,说起来并无什么把柄。她左思右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藏经阁前。阁子四周依然绿树掩映,没有一丝人声。

聂无双上楼,只见在书架丛中的蒲团上端坐着清远。他看见她来,不由诧异问道:“聂施主怎么过来了?”

聂无双一听,顿时心中一提。她拿出怀中的字条递给清远:“这是清远师父写的吗?”

清远接过一看,摇头:“不是小僧写的。”

聂无双心中暗叫糟,她猛地转身,想要下楼,忽然杨直上来:“娘娘,奴婢看见太后的肩撵朝这边走来了。”

聂无双不由急问:“太后怎么会这时来这里?”

杨直摇头:“奴婢不知。”

聂无双看着端坐的清远,心中又是急又是气愤,跺脚道:“大难已要到来,清远师父此时还要念什么佛经?”

清远面上诧异,宣了一句佛号:“什么大难?小僧不解。”

聂无双想起教导自己的吴嬷嬷说起一个宫中旧事,曾经有个宫妃在上香途中伤了脚,下山路过的一位僧人好心帮助,扶了她一把,结果此事经过众人口中相传,却成了宫妃与那僧人私相授受。皇帝大怒,赐死宫妃,那僧人亦是自焚以谢罪。她尝过谣言的威力,所谓众口铄金,没影的事都可以令她几乎全盘皆输,如今她未经任何人授意,私下见清远,要是被人撞见,如何能够再安然脱身?聂无双额上冷汗淋漓,此时出去肯定会被人撞见。可是要在这阁中,孤男寡女,即使有宫人作证,两人亦是撇不了干系。

清远见聂无双面色发白,渐渐察觉到这微妙处境。他叹息一声:“聂施主放心,小僧一定会在太后面前力证聂施主的清白。”

“此时就算清远师父你立刻死了,也保不了本宫的清白了!”聂无双怒道:“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清远怔了怔,两人一时间静了下来。聂无双在楼阁中四处走动,查看是否能有藏身之处。她从楼阁的窗子看去,隐隐看见高太后已经快要到了跟前。聂无双急得满头大汗,杨直在楼下亦是来回踱步,焦虑满面。

清远忽地叹了一口气:“聂施主放心,有个地方可以藏身。”

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一靠墙的书架边,挪开书架,书架后刚好有一处凹进去的柜子,许是平日用来收藏书本的,如今空了出来,刚好够藏一人。

聂无双大喜过望,连连催促:“如今只能委屈清远师父了。”

清远叹道:“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眉眼中带着决绝。聂无双却看不明白,只是催促。清远闪身躲了进去,聂无双与夏兰合力,把书架推了回去。如此一看,再无任何痕迹。

聂无双松了一口气,此时,底下高太后已经由宫人扶着走了进来。杨直连忙跪下:“奴婢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高太后看了他一眼,疑惑问道:“你不是永华殿中当差的杨公公吗?怎么会在此地?”

杨直沉吟不答,聂无双下了楼阁,笑着道:“太后娘娘万福,是臣妾观完法事,想在这边找几本佛经回去看看,所以未经太后娘娘的许可,擅自过来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高太后呵呵一笑,扶了她伸过来的手,笑道:“婕妤有心了,这里平日都没人来。”

高太后回头,看向几位宫女扶着的云妃笑道:“云妃说想为腹中的孩子念点佛经,哀家特地带着她过来找找看看。哀家记得有一本长善法师亲手抄的佛经,一时间竟忘了是不是在这里…唉…你倒是跟她想一块了”

聂无双看向云妃,目光中带着冷笑,淡淡问道:“原来是云妃娘娘想要看佛经呢。何必劳动太后娘娘呢?吩咐臣妾一声,臣妾理当效犬马之劳。”

云妃脸色微微一变,半晌才冷笑道:“不必了。”她扫视四周却看不到半分人影,不由看向那二楼的梯子:“也许佛经在上一层呢。来人,去找看看。”

聂无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云妃娘娘还真是心诚呢。”

高太后在一旁皱眉吩咐:“小心一点,这些佛经有的可是孤本,坏了可就没了。”她说完,又奇怪道:“这看守藏经阁的几个奴才呢?怎么都不见了?”

有宫人连忙道:“这几日都是清远师父看着藏经阁,所以守阁的人就离开了。”

高太后点头,语气中带着赞赏:“清远师父的确是细心又一心向佛。哀家十分喜欢这种人。”

聂无双在一旁沉默,手心却渐渐渗出冷汗,云妃派上去的人正来回走动,她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搜得太仔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吊着,聂无双看向云妃,却见她亦是死死盯着那楼阁的梯子。

不知过了多久,宫人下来,手上拿着一本书道:“云妃娘娘,书已经找到了。”

云妃接过,对上聂无双似笑非笑的美眸,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无法咽下。

高太后见找到佛经,笑了笑:“走吧,这地方一股子书的味儿,哀家还得赏赐高僧呢。”她看向聂无双温和地问:“婕妤要一起过去吗?”

聂无双连忙拜下:“臣妾谢太后娘娘好意,臣妾还想在这里多找找经书,以后好为太后娘娘多抄几本,为太后祈福!”

高太后目光流露赞赏,又称赞了她几句,这才离开。聂无双红唇边含着一丝笑意看着云妃悻悻离开,这才冷笑吩咐:“把阁门关上!”

杨直关上阁门,擦了一把冷汗:“娘娘,如此就十分明了了,是云妃娘娘。”

聂无双摇了摇头:“不,不是她。她怀孕之后就一直在明芙宫中,她怎么可能知道本宫来过这里还见过清远?一定是别人告诉她的。”

杨直以目光询问,聂无双里连连冷笑:“本宫一定会找出来的!”聂无双说完,转身上楼,盯着那书架许久。夏兰上前犹豫问道:“娘不打算挪开书架吗?”

聂无双看着书架,笑得诡异:“本宫就想看看,他能忍得了多久不呼救。”

夏兰听得一头雾水,连忙定睛去看这才看出一些门道,原来那书架堵住柜子,严丝合缝,那么小的地方塞着一个人,这时恐怕空气都已消耗完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兰看得额上冷汗冒了出来,聂无双面上表情纹丝未动,却只是盯着那书架。

夏兰再也受不了,连忙央求:“娘娘就放了清远师父吧。他毕竟是为了娘娘才躲了进去。”

聂无双一动不动,只是冷笑连连。夏兰一再央求,聂无双这才命杨直上前推开书架。书架推开,清远面色惨白地跌在地上。杨直探了探他的脉搏,放下心来:“没事,一会便好了。”

过了一会,清远幽幽清醒过来,看见聂无双站在他面前,松了一口气:“太后娘娘走了吗?”

“走了。”聂无双蹲下身,看着他清秀俊美的面容,嘲弄一笑:“可是刚才清远师父也差点要追随佛主而去了。”

清远听不出她口中的嘲讽,面上轻松释然:“只要不连累无辜的人,小僧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的。”

聂无双顿时无语,默默站了一会,冷笑离开,临走前,她笑得古怪:“连佛门中都有争斗,清远师父又有什么资格来教导众生呢?是谁陷害清远师父,你恐怕也心中有数!”

清远看着聂无双窈窕的身影消失,不由怔忪许久。

他出宫的回到暂住的城中寺中,他的师兄清思走来,皱着眉问:“你怎么这时才回来,几位师叔找过你。”

清远看着他面目普通的脸,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叹息道:“师兄,陷我在危境中,这是你的本意还是别有用心的人逼迫你?”

清思顿住脚步,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妒色:“难道我就不能为自己的前途博一把吗?寺中有几百个僧人,年轻一辈就你我有资格可以成为住持座下的衣钵传人,不是你就是我。要么一步登上高位,要么就永远泯灭在众人中。我当然会选择前者!”

清远痛心地看着他:“如果师兄想要的话,我可以让给你。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害人?难道你不怕下十八地狱吗?”

清思冷冷笑道:“今世都不能完美了,还能顾得了来世吗?”他说完,扬长离开。

清远忽然语塞,耳边响起聂无双的话“…连佛门都有争斗,清远师父又有什么资格来教导众生呢?…”

聂无双回到了永华殿中,心依然砰砰直跳,刚才只不过是侥幸,若是不好,自己就又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宫中人心可怕,竟已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