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聂无双醒来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疼,而且已不在佛堂之中,而是回到了永华殿。
“你醒了?”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从帷帐外传来。聂无双回头,却见萧凤溟眸中带着怜惜大步走了进来。
“皇…皇上?”聂无双想要下床跪拜,脚一软,忍不住跌下床去。“咚!”地一声,她脚重重磕到地上,痛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夏兰一声惊呼,萧凤溟手一捞,已经把她抱在怀中。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俊朗的眉眼中带着宠溺的责备,皱眉道:“去叫太医来看看。”
聂无双连忙按住他的手,勉强笑道:“只是磕伤了,药酒搓一下就好了,何必要惊动太医呢?”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吧,林公公,去拿朕的药酒。”林公公连忙下去吩咐。不一会,药酒拿来。萧凤溟撩开她的裤腿,正要动手上药。聂无双脸一红,连忙把自己的脚一缩,急道:“皇上,万万不可。”
萧凤溟好脾气地问道:“是不是信不过朕的手艺?”他温和的眼中带着笑意:“朕骑马曾经摔过几次,都是自己拿药酒搓的。”
聂无双顿时哑口无言。萧凤溟撩开她的裤腿为她上药,然后慢慢地在红肿处力道适中地揉着。夏兰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偌大的内殿中,只有他和她,那么安静。
聂无双目光复杂地看着萧凤溟,轻声问:“皇上怎么会过来了?”现在的他应该陪着有孕的云妃,而不是她这被皇后罚禁足的不起眼的妃嫔。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半天,才淡淡地问道:“你昨夜去佛堂中了?”
“是。”聂无双垂下眼帘,沙哑道:“月圆人团圆,臣妾…想念家人了,想要为枉死的父兄祈福。”一滴晶莹的泪滚落在他的手上。
萧凤溟停下手中的动作,纯黑的深眸中带着怜惜:“是朕的错。昨儿应该放你哥哥进宫与陪你吃顿家常饭。”
他说的是,让你哥哥陪你,而不是--朕应该来陪你。
一两字之差,天差地别。
聂无双掩下心中的失望,柔声道:“皇上能来看望臣妾已经是很好了。”萧凤溟搂着她一笑:“你别怪芙儿,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小心眼又爱记恨。其实她伤不了别人。上次她跳舞输给你自然心中不平,朕会去劝劝她。”
聂无双柔顺地点头,红唇边却溢出丝丝冷笑。
当天,萧凤溟就在了“永华殿”中,为了补偿昨夜聂无双无法与聂明鹄相聚,萧凤溟特地恩准聂明鹄前来一起用膳。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一盘盘佳肴被捧上桌子。
聂无双坐在萧凤溟身边,笑意盈盈,今日她穿一件紫红色薄纱裙子,裙子束在胸前,露出雪白的一小片莹莹的雪色领口,外披同色滚银边披帛。三千乌黑的青丝束成简洁的高髻,上面簪了几朵紫色宝石做的珠花精心装饰过她,犹如一朵倾城绝艳的牡丹伴在萧凤溟身边。
聂明鹄看了一眼,心中掠过叹息,坐在一旁恭恭敬地向皇上敬酒。只是一桌普通的家宴,却因为萧凤溟的来到而变得隆重。席上,聂无双笑语嫣嫣,每每说得萧凤溟含笑点头。聂明鹄聊起萧凤溟关心的禁卫军整治改革亦是头头是道。席间,萧凤溟提起了秦国与齐国的战事。
“如今秦国已攻入云凌关,齐国的一十三郡就危险了。”萧凤溟淡淡道。
聂无双与聂明鹄对视一眼,心中亦是有说不出的沉重。虽然是恨着的故国,但是当此时听到齐国面临秦国的铁骑蹂躏还是无法轻松起来。
萧凤溟看到两人的面色,忽地问道:“难道聂统领对齐国还有眷恋之情?”
聂明鹄连忙跪下,沉声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陛下的一统南北的愿望,这牺牲还是值得的!”
萧凤溟微微一笑,夹了一筷笋尖放到他的碗中:“齐国已经向朕发来国书,要一起联盟抵御秦国。是时候一展聂将军的风采了。”
聂无双在一旁含笑道:“哥哥,皇上的意思还是以后攻打秦国时,你便是急先锋了!”
聂明鹄又惊又喜:“战场杀敌是微臣的责任,多谢皇上隆恩。”
一场家宴,宾主尽欢。萧凤溟得到了想要的忠心,聂明鹄得到了自己的机会。而聂无双则得到了想要的恩宠。
用过晚膳,“明芙宫”的宫女匆匆而来,面色紧张:“皇上!不好了!云妃娘娘说今日肚子痛,下午时见了一些血,太医已赶去了。淑妃娘娘请皇上前去‘明芙宫’中坐镇。”
萧凤溟皱了剑眉:“早上不是好好的,怎么下午就出事了?”
聂无双微微一笑,上前劝道:“皇上息怒,既然云妃娘娘身体不适,皇上理应去坐镇,毕竟龙嗣重要。”
萧凤溟看了她一眼,最后无奈道:“那朕去看看。你好好休息。改日朕来看你。”
他说完匆匆离开,聂无双站在殿门边看着他的龙撵慢慢地驶离“永华殿”,红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转头对一旁的茗秋道:“去准备一份大礼,不要补品,金银绸缎都挑上好的,明日我要去看望下这位娇弱尊贵的云妃娘娘。”
到了第二天,聂无双去向皇后请安,皇后满面倦色,沉重的凤服披在她身上,有种瘦弱不胜衣的感觉。
聂无双上前问安:“皇后娘娘昨夜没睡好么?”
皇后倦然地摆了摆手:“为了中秋宫宴,本宫已经花费了不少心思,如今云妃的胎一直不稳,昨夜本宫足足到了半夜才回宫歇息。”
此时众妃嫔都到了,大家议论纷纷,说的就是昨夜云妃见血的事,不够沉稳的妃嫔面上露出鄙夷与幸灾乐祸,有的却议论要去看望。淑妃一一回绝:“如今太医吩咐云妃娘娘需要静养。你们的心意本宫替你们带到就好了。”
众妃嫔又说了一些话,见皇后面色倦然,都识趣地告退了。聂无双等她们走了,跟在淑妃身后,笑道:“淑妃娘娘,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想去看望下云妃娘娘,解开先前的误会。”
淑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亲热地挽了她的手:“这有什么的。说到底都是伺候皇上的人,有什么误会口角,说说笑就过了。本宫带你去。”
聂无双看着扣着自己胳膊的纤纤玉指,笑着道:“多谢淑妃娘娘。”
一路上,聂无双与她说说笑笑,走到了明芙宫。明芙宫十分精巧,用江南特有的园林式构筑整个宫殿,假山曲池,荷塘小桥,犹如在人间的仙境,移步换景,每一处皆像是一幅美丽的画卷。聂无双看得啧啧称赞,比起云妃的明芙宫她的永华殿就只像是一处毫无生气的宽大宫殿,除了离皇上的甘露殿近一些外,根本比不上这里半分。
淑妃指着面前的水榭回廊,口中带着说不出的羡慕:“这可是皇上亲自为云妃造的,从选址宫殿到几乎每一处的草木,皇上都亲自授意施工的。云妃可谓盛宠了。”
聂无双微微一笑:“古人所说的金屋藏娇,不过如此而已。”金屋藏娇,十年盛宠到头来却换得长门怨的下场。聂无双这个比喻似有些用意,淑妃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见聂无双只是四处看着赞赏着。
淑妃轻声一叹:“不知本宫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福分。”
聂无双美眸轻轻一转,见身后的宫人跟得远,握了淑妃的手,笑着道:“淑妃娘娘怕什么呢,您与云妃娘娘走得近,她的孩子不就是您的孩子么?”
淑妃脚下忽然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她杏眼中神色复杂,最后渐渐流露出笑意来:“是,聂美人说得极是。”
聂无双与淑妃相视一眼,各怀心思地笑了起来。
到了云妃的住处,宁国夫人听闻宫女禀报,上前来拦住去路。
聂无双问道:“云妃娘娘身子好些了吗?妾身带来一些礼物,想要送给云妃娘娘,不知宁国夫人能否让妾身进去当面送给云妃娘娘?”
宁国夫人冷笑看了她一眼,不悦道:“云妃娘娘刚刚喝完药,聂美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聂无双叹了一口气:“那好吧。宁国夫人一定要转达妾身的歉意。妾身明日再来看望云妃娘娘。”
聂无双命身后的宫人奉上礼物,正要转身忽然远远看见一抹明黄走来。聂无双又笑着回过头,挡住宁国夫人的视线,似笑非笑道:“明日恐妾身没空,要不今日既然来了,宁国夫人就让妾身进去吧。”
她举步要走进去,宁国夫人见状沉下脸:“聂无双,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都说了云妃娘娘不愿见你!来人,把聂美人‘请’回去!”
两旁的宫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听宁国夫人下令,纷纷上前拖住聂无双往后拖去。聂无双一个站立不稳,跌在地上,一旁的茗秋吓得大叫:“放开我家娘娘!放开我家娘娘!”
正在闹纷纷,身后忽然传来萧凤溟充满怒气的声音:“都住手!”
宁国夫人抬头一看,不由吓得跪下:“皇上…”
聂无双跌在地上,挣扎跪下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到底是怎么了?”萧凤溟深眸中充满了怒意问道:“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宁国夫人连连叫道:“皇上冤枉啊,都是聂美人想要闯进去,所以才…”
萧凤溟听了一半,打断她的话,转头看向聂无双,目光犀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无双轻声道:“启禀皇上,的确是臣妾不好。臣妾是来向云妃娘娘道歉的,所以一早特地和淑妃娘娘一起过来。后来云妃娘娘说不见臣妾,臣妾心急了,所以与宁国夫人有些误会。”
萧凤溟闻言,皱起剑眉看向宁国夫人:“刚才朕听见宁国夫人骂人了,这难道是一品夫人应该有的修养吗?”
宁国夫人吓得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接口。萧凤溟扶起聂无双,看着她红肿还未完全消退的脚踝,微微恼火:“你怎么不去床上躺着,万一脚又伤了该怎么办?”
聂无双摇头:“臣妾不碍事的。”
正在此时,淑妃与云妃听到声响匆匆出来。云妃看见自己的母亲跪在地上,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再看看萧凤溟亲自扶聂无双起身,更是气得心口起伏。
“母亲,你怎么跪在地上!”云妃语气生硬地问道,连忙上前去扶。淑妃说明聂无双来意。云妃冷笑:“谁稀罕她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