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无双离开亭子的时候,回头时依然能看见那抹雪白的身影在亭间的窗台一闪而过。她慢慢顺着来路往元秀宫中走,边走边心情甚好地采摘了一些花草。正当她拐过一处花园的拱门,忽然腰间一紧,她还来不及惊叫,整个人就被人拖进了旁边的树丛中。
“救…”她还未喊出声,抓住她的那只手已经迅捷地捂住她的嘴。
“是本王!”慵懒熟悉的语气,聂无双停止挣扎,这才感觉自己的心又开始跳动。她狠狠挣开他的钳制,怒而回头。
果然是萧凤青!
聂无双恨恨地整理自己的衣裙,冷笑道:“睿王殿下好久不见,刚才的惊吓是您给无双的见面礼么?”
他在这里等着她!
萧凤青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上下,拉长声音:“刚才与皇上的秘密见面如何?这才是我给你真正的见面礼,你难道不准备感谢我?”
聂无双一笑:“原来杨直和德顺都是王爷的人。”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在应国皇宫中也只有萧凤青能为她到收买宫人,也只有他才会真正在乎她到底有没有得宠。目前为止虽然她进宫吃了点苦头,但是也不算失败。
“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托付给他们去办。”萧凤青单淡淡地道。
聂无双从地上捡起自己刚刚采到的美丽花草,放在鼻间轻轻嗅着:“谢谢王爷。皇上已经注意到我了。”她还没说完,他忽然微微皱了漂亮的眉。
聂无双只觉得脸上微微一凉,他修洁的手指掠过她的脸颊:“你哭了?”
聂无双不自然地躲开他的手。
萧凤青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皇上到现在还没碰你?”
聂无双抬头冷笑:“你以为皇上后宫妃子众多,他一定是个好色的皇帝么?他今日就只搂了我,什么都没做。皇上的城府比你想象得重得多!”
萧凤青哼了一声:“那你以后想要怎么办?”萧凤溟做事谨慎,可是他等不及了。
“无双自然有办法。”聂无双冷冷一笑,美眸中浓重的戾气一掠而过:“只不过要王爷好好帮帮无双一步步光明正大地走到皇上面前。”
聂无双回到元秀宫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她回了自己的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夏兰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她回来,连忙上前帮她换下衣服。
“哎呀,采女这些花都快死了!”她拿着聂无双藏在袖子中的花草,不由叫道。
“拿一点清水把它们养着,明天也许就活了。”聂无双漫不经心地说道。夏兰见她如此说,连忙去拿清水和瓶子。
过了一两天,德顺公公笑眯眯地来了,他带来一些胭脂水粉,笑着道:“这是聂采女的哥哥聂侍卫给您的,所谓锦上添花,这些正好给娘娘多添点颜色。不然聂采女总是不施脂粉,太过素净了。”
聂无双收下胭脂水粉放在手中把玩:“哥哥有心了,居然能买得到回春坊的上好胭脂,这胭脂虽然不及宫中特质的,但是也是不错了。”
她命夏兰赏赐了德顺一些碎银,就径直盯着胭脂水粉出神。夏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叹了一声:“送来又有什么用,等等说不定又被宛美人给拿走了。”
聂无双似笑非笑:“无妨,她要用就给她用吧,她那张脸就算用得再多也是那个样子。”
夏兰的话到了晚间就应验了,晚膳刚过,秀菊就带着几个宫女过来聂无双的屋子,一群人翻箱倒柜搜出了聂无双的东西。
“聂采女,我们家娘娘说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只镯子,所以让奴婢们四处找找。”秀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聂无双在一旁椅上坐着,看着自己狭小的房间一片狼藉,一笑:“无妨,宛美人如果真的丢了镯子的话的确是得好好找一找。”她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叹了一口气。“可惜啊,这镯子上刻的是我的名字,不然的话,说不定还真是宛美人丢的那一只。”
她的含沙射影令秀菊脸上一红。她连忙笑着说:“不会的,聂采女多心了。”
不一会几个宫女捧着聂无双的那件撕破一个洞的鲛纱裙与一些首饰金银,秀菊目光惋惜地盯着那件价值不菲的裙子,随后又扫向聂无双一些精致的胭脂水粉。聂无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索性上前把今日德顺公公送来的回春坊胭脂全部拿了来。
“秀菊姑娘你也来得正好,这是我哥哥在宫外给我买的一些小玩意,我也没用过,你拿几盒去用吧,听说这京城中的达官府里的命妇都用的是这家做的胭脂呢,你瞧瞧,这成色好像比宫中的还好呢,颜色也多。”她挑了一点在手背上试着赞道。
秀菊看得满心欢喜,也不推辞拿了就走。等她们一群人走了,聂无双脸上的笑意才慢慢冷了下来。
夏兰一边收拾一边在一旁抱怨:“采女为什么要把那胭脂给她?奴婢早就说过了这胭脂就该好好藏着。”
聂无双似笑非笑道:“她把这些胭脂拿了是孝敬给宛美人的。过几天就有好戏看了。”夏兰听得一头雾水,想问也不知问什么索性住了口专心收拾。
第二天一早,聂无双与夏兰在上林苑花园中收集露水,在累得直不起腰的时候,她偶尔会张望下那个地方。已经三天了,她那天在亭中遇见皇上到现在已经三天了。
“采女你在看什么?”夏兰好奇问道。
聂无双一笑:“没什么,走吧。刚好回去可以吃饭,然后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主仆一前一后地出了上林苑,远远的瞧见一队侍卫经过,当先一个人身姿英挺修长,聂无双看得心头一热,几乎不假思索上前惊喜叫道:“哥哥!”
聂明鹄见是她亦是大喜,上前一步:“你怎么到了这里?”他看着她手中的篮子:“这是?”
聂无双连忙掩饰笑道:“听说上林苑中清晨风景甚好,所以我就想和夏兰过来看看,顺便收些花露可以烹茶。”
聂明鹄不疑有他,笑着刮了她的鼻子:“你啊,总是这么古灵精怪的。快些回去吧,我还要当值。”
聂无双心中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对他说,但是看着他身后一队侍卫,知道此时不是谈话的时机,只能依依惜别。不远处,有个内侍默默看了,这才悄悄转了回去。
御书房中,铜兽狻猊鼎里香烟缭绕,一股安神凝气的香气在宽敞的大殿中静静弥漫。萧凤溟正在批阅奏折,林公公在一旁静静站着伺候。过了许久,萧凤溟把手中的奏章一丢,揉着发胀的额角。
林公公适时端上热茶,上前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要不要出去散一散,毕竟久坐对龙体不好。”
萧凤溟摇了摇头:“不必了。歇息一会就好,最近边境一带又不太平,秦国蠢蠢欲动,而这时齐国的使者已经过了江,他们要和亲。”
林公公微微一笑:“听说齐国的七公主才貌兼备,是个难得的美人。”
萧凤溟摇了摇头:“美人又能如何?不过倒是这次出使的是相国顾清鸿。”他眼中掠过兴趣:“听说他年少有才名,高中状元后三年内竟然成了齐国皇帝重用的相国。”
林公公斟酌着字句:“的确是人才,不过…”
“不过什么?”萧凤溟问:“难道他的品行不好只因为他曾是聂采女的夫君?”
林公公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妄议,奴婢该死!”
萧凤溟微微一笑,他看着大殿龙柱上漆了金粉的盘龙,淡淡地道:“朕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三年后一反常态,反过来要治罪聂氏满门。也许只有一个解释,他的上一辈与聂卫城有血仇。不过血仇也就罢了,牵扯到了无辜的女人,这顾清鸿心中的怨恨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林公公擦了冷汗:“皇上圣明!”他想了想,又禀报道:“皇上,奴婢派人去查看了,聂采女的确是等在上林苑中与聂侍卫见面,他们兄妹二人说了一两句就各自离开了。”
“哦?”萧凤溟微微一挑剑眉:“这么说,她那天的确是为了见她哥哥去的上林苑?”
“回皇上的话,的确是的,只是恰巧没有见着,所以聂才女才会来到皇上常去的凉亭中。不过聂采女在宫中并不如意,她被宛美人逼得每天天不亮要在上林苑中采集花露,回到元秀宫中又要洒扫干活…”林公公越说越小声,他已经看到萧凤溟的眉头深深皱起,他伺候他十几年从未见过这位年轻的帝王脸上有如此不悦的神情。
“这么说来,这几日她不来只是因为宛美人刁难她让她干活?”萧凤溟冷冷地问。
林公公小声地提醒:“是皇上不让她说出去,所以,估计宛美人也不知道她要来见皇上。”
“你退下吧。”萧凤溟忽然吩咐:“继续替朕看着每日宛美人都叫聂采女做了什么。”
“是!”林公公连忙退了下去。
杨直站在殿外,看着林公公退了出来,连忙上前问:“皇上还需要朱砂吗?”
林公公摇头:“不必了,不过皇上这会心情不好,不要进去打扰。”
杨直点头,静静候在一旁。林公公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着他,皱眉:“听说杨公公与聂侍卫走得很近?”
杨直微微诧异,连忙回答:“是,聂侍卫曾托付奴婢去给聂采女送些吃食东西。”
在宫中是禁止宫妃与外臣互通消息,但是像这种兄妹姐弟同在宫中的情况,情理之下都会网开一面,这早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杨直微微不安地看着林公公,低下头:“林总管,奴婢错了,请总管责罚。”
林公公微微一叹:“也不是说你错了,但是别太经常让人看到你来往宫妃处。对了,聂侍卫知道聂采女她在宫中被宛美人刁难么?”
杨直摇头:“不曾,她那次听说聂侍卫会经过上林苑,还特地打扮一番去见聂侍卫,为的就是不让聂侍卫知道这事。所以…”
“好了,咱家明白了。”林公公打断他的话,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地走了。杨直看着他走了,这才在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复又重新在殿门边守着。
聂无双所说的好戏,在几日清晨的时候来到了。那一日天不亮,聂无双正在好眠,忽然听见中殿中有人尖叫一声,随即是“哗啦”一声巨响。她想起身查看,无奈太累,于是翻个身又睡。过了不多时,忽然房门被猛烈拍响,一声尖利的,歇斯底里的叫喊把聂无双重重惊醒:“聂无双,你给我起来!你给我下毒!你居然敢对我下毒!”
房门拍得山响,聂无双被惊醒,抚着心口还未喘息停当,房门就被人砸开,宛美人似疯癫了一般,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她一把掐住聂无双的脖子,双目刺红如血:“聂无双!你居然敢对我下毒!”
聂无闻言也定睛看去,不由连连倒吸一口冷气:“宛美人,你怎么会成这样?”
只见在宛美人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疙瘩,有的还有化脓破皮的趋势,异常恐怖。宛美人在她们眼中看到了厌憎,心中更是又恨又悔,尖叫道:“还不是你!都是你的胭脂,不然我怎么会成这样!你说你到底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她头发披散,衣衫不整,状似疯魔,加上脸上又是这样恐怖的情形,聂无双不由眼中掠过厌恶,后退几步避开她尖尖的指甲。
“婢妾怎么知道宛美人什么时候用了婢妾的胭脂?”聂无双冷笑反驳:“婢妾只记得胭脂送给了秀菊。”
宛美人一早起来就见自己的脸成了这个样子,早已近癫狂。她猛地回头看着身后的秀菊,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啪啪”两声狠狠扇了几个巴掌:“说!是不是你故意害我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