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聿一脸餍足的笑,低头轻吻着她圆润光洁的肩头,说道:“济宁出事了,东齐援兵三十万围攻,情况不乐观,我要亲自去看看。”
烟落本是迷迷糊糊的,心神一下清明了,援军三十万,岂不是动了八十万大军,这岂只是不乐观。
“什么时候走?”她翻过身来,望着他问道。
他俯首轻轻吻上她的唇,低声道:“天亮了就走,府里的事我已经交待了祁月。”
她抿了抿唇:“这么急?”这样的情况早晚都会发生的,只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快,这一去也不知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一时间心里有些慌乱。
“今天刚得到消息,东齐内陆大军已经调动,我得早些赶过去做布署,才会免于被动。”修聿淡笑言道。
“嗯,也好。”她低声回道。
“如今三国战事已起,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置身事外,你觉得自己亏欠了楚策和百里行素,可是他们两个斗了这么多年,最后总得有个了结,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已经不是你我可以阻止的了。”修聿望着她,认真说道。
“我知道。”她只是希望他们三个人都能好好活着,平安地活着。
“站在各自的立场,谁都没有错。我们要为中州为大夏而战,楚策要为保卫西楚而战,百里行素要为他的国家而战,这是关系到大昱和三国生死存亡,旧的帝国和新的王朝,这是不可能共存的两股势力,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个人恩怨了,谁都没退路了。”修聿一字一句地说道,微不可闻叹息道:“既然改变不了,不如就求个结果吧!”
“修聿,我这一生负担太重,亏欠的人也太多,跟我在一起,你会累吗?”她抬眸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从当初上阳关那般不顾只身犯险帮她迎救楚策,到这一次次暗中相助西楚,到岐州见了百里行素,若他还是以前他,他定然不会理会这些人,只是这一切牵扯上了她,他才卷入其中。
修聿闻声眉梢微扬,抿唇笑了笑:“妻债夫还,天经地义的,我若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不会抓着你不放了。”
他们之间走到今天,但凡他们任何一个有半分要放弃的意思,早就已经天涯殊途了,劫难重重都已经走过来了,哪还会在意累这个字。
她微微一笑,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能嫁得这样男子,她还有何求?
“虽然是在中州,你也要小心为上,我怕华淳太后的人再有异动,我在外面帮不上你。”他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会小心的。”她微笑点了点头。
“松涛阁虽然布了暗哨,但我已经把机关都启动了,机关图我放在房里了,你记得让无忧小心些。”修聿叮嘱道。
“好。”她抿唇点了点头。
天色微明,烟落早起将常用的伤药和衣物帮他收拾好了,便去厨房做了简单的膳食,回到松涛阁时修聿刚起来,无忧便跑了过来,“娘亲,瑞儿尿床了。”
烟落将托盘放到桌上,见无忧只穿着单衣出来连忙推他进屋:“快把衣服穿上。”
无忧穿了衣服出来,看到房中的包袱不由出声问道:“爹爹要出门吗?”
“嗯。”修聿点了点头,盛了粥递给他。
无忧抿了抿唇,闷闷地说道:“那不是要去很久?”
“你和娘亲好好待在中州,事情办完我就回来了。”修聿温声说道“教你的剑法,要天天练,以后长大了才能保护娘亲和弟弟,知不知道?”
无忧用力点了点头:“嗯。”
刚用过早膳,祁连便到松涛阁来催他上路了,烟落抱着瑞儿和无忧一路送他们出城,飞云骑的人马已经候在城外。
“我已经写信让大师傅和二师傅来中州,就这两天就会来了,虽然做事胡闹了些,你习惯就好了。”修聿一边走,一边叮嘱道。
“嗯。”她低声应道。
“萧清越会暂时留在漠北和任重远留意关外的战场,我们都不在中州,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随意带着孩子出府,需要什么吩咐祁月去办就好。”修聿望了望她,继续叮咛道。
“知道了,昨晚你已经说过了。”她出声道。
修聿皱了皱眉,喃喃道:“是吗?”
烟落抿了抿唇,道:“你自己一定要小心,病了伤了一定要军医马上就治,每半个月必须给我写信,我要少一天收不到,就立刻带孩子去济宁。”
修聿闻言不由失笑,这些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你笑什么笑?”她扬眉望了望她,心里酸涩难耐,低着眉道:“一定要小心,你不能出事的,不然我和无忧,还有瑞儿怎么办?”
修聿笑了笑,一手牵着无忧,一手搂了搂她的肩:“放心吧,我有分寸的,一定头发都不少一根回来。”
“还有,你外伤好了,一到阴雨天伤口还痛的话,就吃那个蓝色瓶子的药…”她抬眸望着他说道。
修聿没有打断,由着她说着,这些话从用早膳,她就已经再说了,由着她说完了,才笑道:“这下知道,当初你没心没肺的走,我是什么感觉了?”
她抿了抿唇不言语,瑞儿在她怀里望着城外齐刷刷站着飞云骑招着小手,煞是可爱。
“大夏的水师作战厉害,尽量避免不要与他们在水上交战,要是东齐水师和陆军两路夹击的话…”她脑子乱乱的,抬头皱着眉望着他道:“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修聿一听顿时哭笑不得,温声安抚道:“你留在中州我才能无后顾之忧,照顾好无忧和瑞儿就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放心吧,没人欺负得了我。”
祁月站在城门口,无奈地望着依依话别的一家四口,朝祁连望了望:“这两个人,要说到什么时候去?”
祁连闻言望了望祁月:“还有你,别再那么吊儿郎当,好好照应着娘娘和两位殿下就是帮了大忙了。”
祁月撇了撇嘴,上前催促道:“走了走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修聿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冲着她和孩子笑了笑,道:“外面风大,快带无忧回去,别再吹病了。”说罢,扬了扬手将士齐动,齐齐掉转马头启程。
一行人回到城里,祁月立即就下令封城,带着侍卫送他们一道回府,见烟落一直不断回头看什么,上前问道:“娘娘在看什么?”
烟落微微摇了摇头:“感觉有双眼睛?”难道真有华淳太后的人已经混入了中州城。
祁月回头望了望,朝周围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个人悄然散开,混入人群之中去巡查踪迹。
“祁月叔叔,你在看什么?”无忧也跟着他回头看了看。
祁月笑了笑拉着他一边走一边道:“没看什么?就是那边有个姑娘挺漂亮的,看着有些眼熟。”
无忧鄙视地望了他一眼,快步走到烟落身边。
“保险起见,你们早些回府,这几日不要再出松涛阁了。”祁月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若让他们三个少了一根头发,攒了几十年的身家都要被抄了,这个代价他可付不起。
回到府里,烟落将瑞儿放到床上,赶紧找到了修聿所说的松涛布置的机关图,拉着无忧到桌边,细细给他讲了,无忧很听话几个时辰把机关图全记了下来。
祁月加派了人手盘查了城里的人,然而一连数日都没有查到是什么人,一时间也不由有些头疼。烟落将瑞儿哄着睡了,趁着无忧也睡下了,便起身去了拙政园。
“还是没有找到吗?”烟落一进门便直接问道。
祁月摇了摇头:“中州城也不小,一时间很难查完,加上人手并不是很多,又是暗中查访,还没有查完。”
烟落低眉叹息道:“或许是我多疑了吧!”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去查,这种事还是小心为上。”祁月眉眼沉沉,将信递过道“皇上他们已经到了济宁。”
烟落接过书信,看了看,低声道:“中州发生的事,就别跟他说了,免得他再分心。”
“是。”祁月回话道。
烟落看完一边回信,一边对祁月道:“济宁和合州处于运河边,为免陷入被水陆夹击的困境,你帮我尽快寻到各州城漕帮擅水战的人,请他们前去济州合宁帮忙。”
飞云骑擅陆战,到水上就会吃亏,以济宁和合州的地形,很容易让敌人以水陆两面夹击。
“这事皇上临走已经吩咐了,已经寻了人这两日就启程前往济宁了。”祁月失笑言道,这两个人总是什么事都想到一处去。
松涛阁,无忧醒了看到进到园中的燕初去,在园中左右打量,神色怪异,不由皱了皱眉,爬上榻继续装睡。
燕初云推门而入,望了望屋内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眸底一闪而过的冷锐。无忧揉了揉眼睛从榻上起来:“初云小姨,你怎么过来了?”
燕初云闻声一震,笑了笑回道:“你娘让我过来看着你们。”说着便朝摇篮处走去。
无忧皱了皱眉,初云小姨不是一直叫娘亲皇姐的吗?怎么会突然改口?
他心里这么想着,不动声色走到放摇篮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问道:“初云小姨,娘亲下午让你送到松涛阁的东西送去了吗?”
燕初云闻言愣了愣,点了点头:“送去了。”
无忧闻声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不是初云小姨。”
拙政园除了母亲和清姨从来不会再让其它的女人进去,这是爹爹曾经下过令的,而且今天母亲根本就没有让她送东西过去。
燕初云闻言眉眼顿时冷沉,目光倏地冷厉骇人,纵身便要扑过来抓住无忧,无忧伸手一拉床帷边的绳子,屋里的机关一动,无数的利箭射向来人。
来人迅速退出数步,退到房门口处,望着站在最里面的无忧,目光阴冷狠毒:“不想死,就自己出来!”
无忧站在摇篮边,手拉着另一根绳索,神色目光全然不似一个七岁的孩子:“对付不了我爹我娘,就想抓我们,没那么容易。”这屋里的机关图他早熟记于心,纵然武功身手不如人,但对付这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来人眸光顿寒,拿下跟前的烛火扔了过来,屋内瞬间便起了火,无忧呛得捂住嘴,摇篮里的瑞儿也被惊醒,全然不知周围的危险,只是习惯性地望着他咯咯直笑。
无忧捂着嘴一连拉了几条绳索趁着那人防守之际,抱着瑞儿便钻到屏风后面,打开一道暗门便钻了进去将瑞儿放下,点了通道里的灯火,回头一看不由愣住了,瑞儿回头望着他笑了笑扯着嗓子吼了两声,扭过头去屁股左一晃右一晃地朝前爬。
无忧将火折子收起,抱起他道:“我们去找娘亲好不好?”暗道他之前试着走过,是直通往拙政园的,他要快点找到祁月叔叔过来把人抓住。
拙政园内,烟落和祁月正商议着调配济宁的军需物资,便有人冲进拙政园里高叫:“失火了,松涛阁失火了!”
烟落脸色顿时惨白,起身快步朝松涛阁跑去,无忧和瑞儿还在里面睡觉,要是没出来怎么办?
祁月也跟着赶了过去,看到已经烧到房顶的火光顿时呼吸一窒,立即招呼救火的人快些,然而夜里风大,火势趁风而起根本来不及救。
燕初云望着赶来的人赶紧迎了上去:“我刚过来,就看到屋里起火了…”
烟落想也没想,直接踹开关着门便冲了进去,四下寻找无忧和踹儿的踪影,内室的火势更大,好不容易进到了里面,榻上摇篮里根本没人,心顿时狠狠沉了下去。
松涛阁防守这么严密,难道还有人潜进来抓走了他们?
燕初云一见她进了里面,也跟着赶了进去。祁月一见钻进火里的两人顿时急了,指挥着人快救火,进去帮忙找人。
无忧带着瑞儿钻出松涛阁,园里却已经空无一人,一时间不由慌了手脚,远远看到松涛阁那边起了火,心里顿时急了,要是那个假初云还在,肯定会对付娘亲。
抱着瑞儿就直接往外跑,可是瑞儿又太重,想了想回头将瑞儿放在书房后面的密室里:“瑞儿,你在这里乖乖的,我去找娘亲一会就回来。”
瑞儿冲着他咿咿呀呀吼了两嗓子,无忧将暗门一关赶紧朝松涛阁跑去,远远看到院子里忙碌的人。
“无忧,你怎么在这里?”祁月望着跑到自己身边的孩子惊声问道。
“我娘呢?我娘在哪里?”无忧焦急地四下张望。
祁月望了望里面道:“你娘进去找你们了?燕初云也进去了…”
无忧一听,望了望火势滔天的房子咬了咬唇夺过边上一人端着的水,劈头就倒在自己身上,就朝火里面冲,祁月一见顿时傻了眼儿:“你干什么?”
“那个初云是假的。”无忧说罢甩开祁月的手就朝里面跑。
屋里,烟落正在火里焦急地找着孩子,急得都快哭了,燕初云跟在后面,袖中寒光一闪握着短刀便朝她后刺去,无忧正好冲进去握着一着了火的椅子砸了过去,大声叫道:“娘亲,小心啊--”
烟落闻声回头一望,正看到一脸狠厉的燕初云,手腕一转制住了对方刺来的刀:“你不是初云,你到底是谁?”
“送你下地狱的人!”对方手一松,另一手接过掉落的短刀又刺了过来。
烟落身边没有武器只能徒手对敌,看到无忧还往这边来,顿时心里一急,大声喊道:“无忧,快出去!”
无忧站在那里想过来,奈何火势越来越大,捂着嘴呛得头眼晕花,身上浇了凉水,周围又是大火,一阵冷一阵热,难受之极。
祁月带着人冲了进来,直接将无忧扛了出去:“哎哟,我的小祖宗,往身上浇凉水,你不要命了。”
“祁月叔叔,我娘,我娘还在里面。”无忧急着叫道。
“我知道我知道。”祁月将他放到地上,招呼着人道:“快带太子换衣服。”
话音一落,跟着进去的暗卫已经拿铁索将假的燕初云绑了出来,烟落从里面出来,看着站在外面的无忧,一把抱住他哭出声:“你去哪里了?去哪里了?”
她在里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真以为他们出了事。
“我从密道出来了,一点事都没有。”无忧笑了笑擦了擦她满面的黑灰。
“瑞儿呢?瑞儿出来没有?”烟落立即追问道。
“弟弟在拙政园书房的密室里,我把他一起带出来了。”无忧说道。
烟落抱着他长长松了口气,刚才真以为他们两在里面,吓得她真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皱了皱眉头,摸了摸他身上:“怎么是湿的?”
“刚刚要跑进去,就给自己倒了一盆水。”祁月无奈地说道。
“快把衣服换了去。”说着抹了抹他脸上的水,拉着他朝着一边的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回了回头。
祁月上前道:“你带无忧换衣服吧,一会病了老大知道还不得杀了我,我去拙政园把小殿下带过来。”
老大刚走几天,这又是着火,又是刺客,让他知道他就死定了,回头望了望被烧掉的房子,一张俊脸垮得更厉害:“又要花多少银子修啊?”
正欲边上的赶着救火的人听了差点没栽个跟头,果真是爱钱如命的人啊!
祁月快步赶到拙政园书房,一打开暗门,里面的小家伙就从里面爬出来,而后坐在地上冲着他咿咿呀呀地吼着,看得人哭笑不得。
“这就会爬了?”祁月头疼地抚了抚额,躬身将瑞儿抱起“走,看你娘去。”
一想到这一把火,烧得他就窝火,这可是烧了半个王府的家当,这要重新置办都得花银子的啊!
烟落将无忧带屋里赶紧吩咐人送了热水和姜汤过来,帮着换了干净的衣服,诊脉确定没有大碍方才松了口气。
“还冷不冷?”烟落拿着被子把他裹了个严实,紧张地问道。
无忧笑着摇了摇头:“不冷了。”目光落在他已经有些烧伤的手上,抿了抿唇:“娘亲,你的手。”
烟落低头看了看,抿唇一笑:“没事,一会擦点药就好了。”探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那么冲动,那么大的火还跑里跑,有事告诉你祁月叔叔不就好了?”
“我…我一急就忘了。”无忧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当时想到那个假初云要害她,哪还想那么多呀。
烟落叹了叹气,说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娘亲是大人了,会照应好自己,再遇到危险就顾好自己,知不知道?”
无忧笑了笑:“知道了,娘。”
祁月抱着瑞儿一进来,小家伙就伸着手要她抱。
“娘亲,弟弟会爬了哟,刚刚在秘道里手脚比我还快。”无忧望着瑞儿笑着说道。
“可不是,我刚过去一打开门,他就爬出来了。”祁月跟着言道。
小家伙看着几人都笑,也咧着嘴咯咯直笑,咿咿呀呀地叫唤。祁月站在窗口望了望已经烧得残败的屋子,堂堂大夏皇帝的寝居被烧成这样,这还真是天下奇事了。
几人正说着,侍卫站在门口禀报道:“皇后娘娘,祁副城主,抓到的人怎么处置?”
烟落闻言将瑞儿放到榻上,望向无忧道:“看着瑞儿,我出去一下?”转头望了望祁月,两人一道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