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疾驰如飞,百里行素一手搂着她一手持着缰绳,唇若樱花,勾着魅惑的弧度,低眉瞧了瞧她道:“连城和连池已经去接她们了。”
她抿了抿唇,抬眸望着她问道“她…能治得好吗?”
萧清越,那个本该如阳光一样耀眼的女子,在这孤独人世带给她亲人般的温暖和爱护,明明自己承受着痛苦与绝望,还对着她笑言安慰。昨夜牢狱中话一声一声在耳际回响,震得她五内俱痛。
出了沧都,看到停在官道处的马车,红绡立在马车边上,百里行素搂着她翻身下马,她一瘸一拐地跑过去,手忙脚乱地爬上马车,一把抱住面色苍白红衣女子:“姐姐!”沙哑而低柔的声音包含了多少,无言的感激与感动。
像烈焰一般女子靠在她的肩头,泪流满面。无声拥抱,带着难以言喻激动,浓烈让人揪心,立在马车外的红绡眼眶红红的,那么好强的小姐,竟然被人废了,如何心甘?
“我不管,治不好我,你就得养我一辈子。”过了许久,萧清越一脸赖皮的说道。
烟落笑着点了点头,带血的手抚了抚她手腕出的伤,满眼的愧疚与心疼。
百里行素掀开车帘道:“行了,再哭下去,耽误了就真没救了啊!”
“有办法治好吗?”烟落一脸狂喜地问道。
“连个残废都治不好,传出去我百里行素还怎么混?”百里行素笑意盈盈地说道。
“说谁残废呢!”萧清越怒声喝道“你死哪去了,早些回来,姑奶奶至于受这份罪吗?”那声音吼得,哪像一个重伤之人。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心爱徒弟的姐姐,我才懒得搭理你。”百里行素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心爱?!
萧清越听到那刺耳的词,顿时气得咬牙。
轻风携着花香吹入马车之内,百里行素侧头瞧着靠着马车沉沉睡去的女子,有点圆滚的小兽摊开了四肢趴在她身上睡着,发出微微的鼾声,好不舒服。
他樱花般的唇勾起魅惑的弧度,探手让她靠自己怀中,垂眸间看到她脖颈间青紫的痕迹,抬手微微拨开她的衣领,莹白如雪肌肤上青紫的吻痕,格外刺眼。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唇角的笑容悄然逝去,扯开她的衣袖,光洁的小臂上朱红的守宫砂赫然映入眼帘,微不可闻地声音吐出一个名字:“楚修聿!”
突然之间他发现,三年来她竟然真的对她一无所知,假冒皇贵妃,将楚帝,萧家,中州王都推到风口浪尖上,她到底想干什么?
最后关头,又甘愿承担所有罪名,让中州王父子二人脱险,在那深谷之中到底发生什么,让她一夕之间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四年之前,她遇到楚帝的那一夜异常的反应一直萦绕心头,直觉告诉他,他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
那样精妙高超的幻术,她又是从何处学来?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怀中这看似柔弱却坚强的女子,越来越像是一个难解的谜。
他修长优美的指轻轻抚过她微蹙的眉,抚过那块刺眼的胎记,恍然间发现觉间这个看似丑颜的女子却是一难言的吸引力。
她有着水一般温柔,又有着刚一般的坚强,聪慧却内敛,冷漠却善良。也许真正的倾城之姿,并不是精美的皮相,而是来自这种灵魂深处的光华。
一路上从百里行素口中得知要在十天之内拿到另一株金线莲来医治萧清越的伤势,一行人当即马不停蹄赶往北燕。
燕京,繁华如昔。
望月茶楼上,百里行素抿了口茶,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男子,那平凡无奇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格外清澈动人。周围的茶客看着宛若仙人的男子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男人直瞧,都不由唏嘘,这样绝美的男子竟然有着断袖之癖,世风日下呀!
烟落听到周围的议论之声,轻轻咳嗽了一声,瞪了百里行素一眼。她不想引人注目,偏偏眼前这只俊美得令人发指的家伙天生就是吸引人目光的,害得她也受牵连。
天色一黑,趁着刑天还未回府,二人悄然潜入府中,烟落迫不及待在房中翻找,百里行素却闲自在在地打量着屋内,好似是来参观的一般,屋内陈设,简单却不失精致,除了兵书和刀剑,就是一副棋盘,一卷棋谱。
“这家伙一点生活情趣都没有!”百里行素评论道。
烟落气结,真不知道他跟来是干嘛的,不帮忙不说,尽添乱。
正欲出门换地方再找,百里行素突然一拉她,低声道:“有人!”话音一落,打开边上的一只大箱子便拉着她钻了进去。
刚一进去,便听得有人推门而入的声音,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目光警惕,丝毫没有发现此时两人的动作是多么的暧昧。
狭窄的空间内,气温越来越高,她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幽幽的桃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她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百里行素的气吸渐渐炙热起来,体内的情火无声无息的燃烧,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袭上心头。两具火热的身体交叠在一起,难言尴尬暧昧,一滴晶莹的汗液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他她唇角,瞬间燃起燎原之火。
百里行素再也按捺不住,抬头狠狠吻上她的唇,狂野而霸道,双手熟练而略带挑逗地滑进她的衣衫…
烟落脑海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百里行素想到她脖颈处青紫的痕迹,霸道地撷取她樱唇的柔软,火热的手覆向胸前的温软,她拧着眉一把按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他的唇,她的挣扎更加刺激了他,唇齿纠缠间溢满血腥的味道…
她顿时恼怒,寒光一闪,袖中小剑抵上百里行素的脖子,目光冰冷而凌厉。百里行素迷离的眸子渐渐清明,怔怔地望着眼前衣衫凌乱的女子,默然抬手将她的衣衫整理好。
刑天打量了下屋内陈设,精锐的眸子微微眯起,身后一阵微不可闻的响动,腰际长际呛然而出,朝着木箱劈去,几乎在他出剑的同时,百里行素拉着她一跃而起,刚还未落地,那木箱轰然碎裂,碎帛漫天飘飞若雨。
刑天剑锋一转逼近前来,百里行素广袖一挥,带着她破窗而出,刑天跟着便追了出来,剑锋直指两人:“百里行素?!”
他在西楚沧都救走了萧烟落和萧清越姐妹二人,跑到燕京来做什么?
刑天移目望了一眼百里行素边上身形瘦小的男子,一双冷如寒星的眸子撞入眼帘,似曾相识。难道…是她?
山林中的交手,初云宫中搜查,赤水平原交战,一幕幕从脑海中疾掠而过。
“二位有何贵干?”刑天面色冷沉道,竟然跑到他府里来了,看来是要有大麻烦。
百里行素耸耸肩,神色坦然言道:“想借贵国的金线莲一用。”
烟落微一拧眉,不可置信地望向他,竟然就这么坦白的说自己是来偷东西的,百里行素,你搞什么?
刑天冷哼一声“阁下不会不知道,我国的金线莲已经被中州王所盗。”目光扫了一眼烟落,帮凶就在这,还明知故问?
百里行素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眼睛,道“不巧得很,我听说金线莲是并蒂双生,应该…还有一朵吧!”
刑天面色微变,此事除了皇族之人和他,甚少有人知道,他们怎么会知道?
“那让你失望了,金线莲确实已经没有了。”刑天道。
百里行素沉吟半晌,道:“哦!那我找错地方了。”言下之意是藏了别的地方,转身便准备离去。
“阁下当本将的府第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刑天锐眸微眯,手中长剑杀气顿生,朝着百里行素直刺而去。
百里行素却瞬间一跃而起,落在了剑尖处,笑意盈盈道:“难不成刑大将军要留我们吃晚饭不成?”说话间瞥了她一眼。
烟落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几个起落便出了将军府,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百里行素与刑天二人交手数十回合,胜负难分,便扬唇一笑道:“刑大将军,不如咱们打个赌如何,我三天之内必取金线莲。”
刑天收剑喝道:“我赌你空手而归!”
百里行素含笑转身,眨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温婉柔美的女子端着托盘,盈步而来,小心翼翼地望着院中持剑而立的英武男子:“将军,妾身特地做了些糕点,你要不要试试。”那张面容赫然就是初云宫那个浴池中的宫女。
女子眸中难掩的爱慕之意,不知道自己是几辈子的好运,竟然可以不再为奴嫁给北燕第一大将的府中,这样的荣耀羡煞了燕京多少女子。
刑天侧头怔怔地望着她,又似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目光深邃而幽远。纵然是那张脸,但却是绝然不同的两种感觉,眼前的女子柔弱怯懦,而她是看似柔弱实则刚强,聪慧又内敛,眼前这唯唯诺诺的女子又怎及得上千分之一。
女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瞧,俏丽的面上染上红晕,她从去年便入府了,但到现在他也未碰她,若是今夜能成好事的话,她盈盈步上前去,娇声唤道:“将军!”
刑天神思瞬间回笼,转身冷声道:“明日到管家里取五百纹银,出府另寻人嫁了吧!”
无情的话语恍若是晴天霹雳,女子手中的托颓然摔落在地,精致的糕点滚了一地,她跪地抓着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妾身哪里不好,将军为何要赶我走。”
这么好的男人,这么安逸的生活,任是谁也不愿放手离去!
刑天闻言转身缓缓抬手揭去她面上薄如蝉翼的面具,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暴露出来,女子惊恐地垂下头去,全身不由颤抖起来,欺骗当朝大将军,只怕她十条命都不够。
他手骤然一紧,薄薄的面具顷刻间化为碎屑,随风飘飞:“是谁让你假扮,本将也不追究,自己走!”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夜间的燕京灯火明亮,身形单薄的男子疾步而行,百里行素很快追了上来,跟在她身后几步面上是与平日全然不同的沉重,走了几步忍不住步上前去:“方才…”
烟落冷冷地甩开他的手,语气平静,言辞铮铮:“百里行素你风流也好,玩世不恭也罢,那是你的事,我感激你收我为徒,对我这四年的照顾,但请你不要再跟我来这一套。否则,你我师徒情尽。”
平日玩笑轻薄也就罢了,可是方才的事,哪还是玩笑。
百里行素面色沉沉,狠狠抓住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脖劲处那若隐若现的痕迹上:“你就那么厌恶我的触碰,要是那姓修的你就甘心接受,是不是?”
她眸光冰冷望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你是我师傅,我尊你敬你,但我不是你风流的玩物。百里行素,别逼得我们连师徒都没得做!”
百里行素默然,玩世不恭的目光中似又隐藏着无言的深情,颓然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消失在茫茫人流之中。
烟儿,你可知道?
红尘辗转,我也愿陪你同行!
月光如华,夜风清凉。
大将军府,一身藏青长衫的男子迎风舞剑,进退回旋间有如苍龙出谷,峰回路转,奇峰突起,风中暗香沉沉,刑天收剑道:“来人,备马,本将要进宫。”
暗处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眨起微微的笑意,方才出去转了一圈,她猛然明白了百里行素那番话的用意,既然已经放下话来说要取金线莲,刑天和燕皇便会有所警觉,从而加强防备,那就等于是给他们带了路。
烟落悄然出了将军府,无声无息潜入到北燕皇宫之内,等待着刑天的到来。
天华殿,灯火明亮的殿堂内,燕皇盘坐在紫檀软榻上看着奏折,榻褥亦是清一色的明黄,高贵而庄严。
“何方,什么时候了?”燕皇低沉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没寂。
“回陛下,丑时二刻。”手执拂尘的太监总管上前回道“皇上你该歇着了。”
燕皇合下手中的奏章,捏了捏发疼的眉心,叹息出声:“去到西楚的人还没消息吗?”
何方端着茶躬身上前,语气平静道“还没有,陛下你太心急了,十五年都等了,就这几日等不了了。”
燕皇接过茶盏,抿了口茶,声音带着微微的喜悦:“就是因为等了十五年,才会这么迫不及待。”
烟落贴在大殿之顶,侧耳听着殿内的动静,虽然对北燕不是很了解,但认知中燕皇也算是一代明君,可是跟西楚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大将军求见。”内侍进殿出声道。
“天儿?”燕皇微微拧眉。
何方接过燕皇手中茶盏放下,出门宣刑天进殿。
刑天是燕皇养子,虽不是亲生,却甚得燕皇厚爱,北燕一半的兵权都掌握在他手中,但他既不恋权,也不恋美色,战绩卓然,燕皇曾有意封其为王,却被他拒绝。
“臣参见…”刑天进殿行礼。
燕皇挥了挥手,笑语道:“行了,这里又不是上朝,见什么礼,过来说话。”虽不是亲生,却比他那些亲生的皇子都争气“这么晚了,有何事?”
刑天怔然片刻,走近榻前:“一个时辰以前,有人光临了臣的府第,扬言要盗取金线莲。”
燕皇眸光骤然锐光一闪:“什么人?”去年中州王潜入北燕已经盗走了一株金线莲,如今又有人来,简直当他北燕是草药园子不成?
“百里行素。”刑天坦然言道,沉吟片刻继续道“数日前,他在西楚沧都救走了假冒洛皇贵妃,刺杀中州王的萧家四小姐萧烟落和前西楚上将军萧清越,估计他们都来了北燕。”
上一次让中州王盗了金线莲,还被萧清越耍了一道,这份奇耻大辱,他怎会忘,他们倒好竟送上门来了。
燕皇眉头皱起:“如今那两人都被西楚通缉,竟是跑到北燕来了。这是唯一一株金线莲了,你自己好生处理便是,只是百里行素这个人与那中州王一样难缠,你自己要小心应付。”
此事,他大可不必来向他禀报自己便可以处理,但刑天一向行事之前都会向他支会一声,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对他才是格外厚爱。
“是。”刑天躬身回道,神色间丝毫没有因皇眷圣宠而骄傲得意。
烟落像猫一般趴在大殿顶上,敛息听里下面的动静。如今刑天已经知道他们都来了北燕,将来还要让萧清越在北燕养伤数月,其中艰难可想知。
刑天出了天华宫,停步片刻,便径自出宫回府,竟没有丝毫动作。烟落抿了抿唇,抬头望向天际一弯冷月,今夜一过就只有两天时间了。
当夜,北燕皇宫宝库被盗,燕皇震怒,下令三日内缉凶归案。
烟落闲适地坐在大将军街角的茶楼,看着何方前去将军府传旨,唇边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故意到皇宫的珍宝阁折腾了一翻,逼得他不得不出手防备。
看到刑天随何方入宫,她急忙下楼,刚转过街角,但看到百里行素正从醉月楼里出来与众女子依依惜别。她淡淡望了一眼,佯装没看见疾步朝刑天一行人的方向追去,窜上肩头的连美人望着后面的人影,目光很是鄙视,不屑一甩头。
因着昨夜宫中宝库被劫,北燕皇宫防守比平时更加严密了,她不便再跟进去,在宫外将连美人放了进去,白色的貂儿快如闪电寻着刑天一行人的气息便窜进了皇宫,过了约一刻便回来了,窜上肩头朝着宫门的方向吱吱叫了两声,烟落连忙藏身,看到刑天带着人从宫门出来,一路尾随出了燕京,到达龙骨山,北燕皇室的皇陵。
难道金线莲是藏在皇陵?
她从袖中掏出昨夜从宝库盗得折扇,扇上画得正是金线莲,不知跑到哪去的貂儿飞快地窜了回来,落在她肩头,嘴上叼着一朵木莲,往她怀中一放,伸出一只爪子指了指她手中的扇子。
她望着手中的木莲,又望了望扇子,抿唇失笑。
原来这小东西以为木莲花是她要找金线莲,小兽见她笑了,窜上她肩头亲昵地蹭她的脸,好不欢喜。
夜幕降临,烟落带着连美人拿药将守陵人都放倒,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富丽而辉煌的皇陵,一颗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将皇极照得亮如白昼,连美人在前面上窜下跳,哪知一不小心触了机关,通道顿时乱箭射出,它吓得毛都炸起,烟落一把抓起它倒地滚了过去,刚一出了箭阵,上方巨大的石门便劈头落下,她一个翻滚躲开,石门落下压出她的发尾,一人一兽倒在地上闭目重重地舒了口气。
一把寒光冽冽的长剑抵在她的咽喉处:“萧姑娘,本将已经恭候多时!”
她闻言霍然睁开眼,望着一脸刚毅,眉眼冷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