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第二性别觉醒的第一周，快斗过得浑浑噩噩。
周围像是环绕着不知源于何处的敌意，可惜它藏匿得太过隐秘，快斗能够察觉，却找不到它来自何处。
周末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了家里。
正如柯南所说，那个叫灰原哀的女孩所研发出的药物药效是一周，即使在周一时出现了由白马探造成的意外，也几乎分秒不差。
周六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抑制剂失效。
正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切换着电视频道的快斗闻到了Omega的味道。是来自他身上的。和之前在米花博物馆所闻到的气味不同，不是那样甜得发腻会让人喉咙一紧的感觉，而是带着清幽的香味，就好似八月里隐隐开放的桂花，嗯，蜂蜜蛋糕味的桂花。
释放信息素的腺体位于肩胛骨上沿，快斗用力伸手朝那个位置摸去，可以触碰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长成的，摸着感觉有些痒。
这时，客厅内的电话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一下便盖过了电视的声响，刺耳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
快斗从沙发这头爬向另一头，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发现是个陌生号码，看号码前面的代码似乎还是从国外打来的。
这种电话他每周都要接一次，来电人不用想他也知道是谁。
「喂，老妈，你是不是又忘记时差了……」
「你在不满吗？我亲爱的儿子。」
就算被儿子用「老」字称呼，千影的声音依然优雅。大洋彼岸的她正处在一天中最精神的时刻，听着儿子的抱怨，语气加重了几分。
「没有任何不满。」快斗乖乖说道。
上周六的通话是在他盗取宝石之前，那么这周通话的内容，快斗隐隐猜得出来。一想到一会的对话会很严肃，他觉得自己还是先装装乖会死得舒服一些。
果然，他对千影还是十分了解的。
电话那端的千影深吸了一口气，呼吸声通过听筒传入快斗的耳朵里。
这是千影的一个小习惯，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我看到新闻，说怪盗基德是个Omega。」
「……」
基德是Omega的消息警方已经公布好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千影现在才得知。这么想着，快斗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千影会在这个时间点把电话打来。
「老妈，你淡定……」他会这么说，也就是在默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了。
其实若快斗真的有意隐瞒，或许也瞒得过去。毕竟那时候来自基德身上的Omega气味已被证实只出现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他可以向千影解释说那是他刻意带在身上的Omega信息素，作用是干扰拥有大量Alpha的警方。
但是这样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只听电话那头的千影一声叹息，半晌没有说话。快斗便又说道：「其实那天虽然惊险却也没有老妈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而且……」
「好了我知道了。」千影打断了快斗没有逻辑的解释，「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千影话中的深意快斗怎会不懂。作为一个从小被当做Alpha养大的Omega，他还欠缺很多。低头、顺从，以及失去自由。说没有性别歧视是假的，公平于这个世界而言，永远只是一个宏观的说辞。
「我弄到了一种药，可以抑制腺体释放Omega信息素。」快斗简单地表态，「那天在米花我就是靠这种药物逃离的。」
既然千影能够获取怪盗基德是Omega的信息，一定也听说了那天晚上基德信息素气味无端消失的事。
「难道你指望用那种药掩盖一辈子？」
一辈子？快斗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他现在高二，距离高三毕业也就只剩下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如果能够弄到足够的抑制剂，他希望熬过高中阶段等大学后再公开性别。
「能躲一时算一时吧。班里有个难缠的家伙，至少不能让他知道我的性别。」
快斗口中「难缠的家伙」指的是白马探，千影也少有了解。几乎与工藤新一齐名的关东高中生侦探，很是麻烦。
「你别忘记升上高三后学校会为所有第二性别未觉醒的学生做性别鉴定。」
所有人的第二性别都是天生就注定了的。在日本，由于虐童事件发生得太过频繁，政府严禁医疗机构为未成年人做第二性别鉴定。而为了学生在高中升学考试时能够根据性别选取合适自己的学校，在校高中生会在高三年级成人礼后的那个周末统一由专门的机构进行性别鉴定。
「我没有忘记，」快斗说，「性别鉴定会寄到每个学生的家中，并不会公开。」
「你自己看着办吧。」从语气中可以听出千影的几分无奈。
快斗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看不见的：「你放心。」
低低的三个字似乎让千影真的放下了心，她就这么转移了话题：「忽然发现我未来似乎只能做外婆了呀。」
「……」
快斗只觉得，比起这种话题，他好像更愿意和千影讨论前一个话题……
-Two-
快斗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
按铃的人像是要把门铃按坏一般，一下接着一下地以一种极高的频率按动着黑羽宅门前脆弱的门铃。
这样带着节奏的刺耳声响最是扰人清梦，快斗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手耙着睡得凌乱的头发。
梦游似地从二楼的房间里走至一楼玄关，快斗旋动门把，将门打开。
「谁……啊！」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的一瞬，快斗彻底从浑浑噩噩中清醒了过来。
是白马探。
一大清早的，不论是他的人还是他身上的气味，都是快斗不愿意面对的。
「早、啊……」招呼打得有些僵硬，毕竟他和白马探还没有熟到会相互串门的程度。
白马探似笑非笑地看了快斗一眼，接着他拿出随身带着的怀表，用机械般的声音念道：「2014年12月7日上午8：34，确认怪盗基德身份。」
「……！」
快斗这才读懂白马脸上表情的含义——没错，昨晚因千影的那个电话，让他忘记服用抑制剂了！
整幢黑羽宅只有快斗一个人住着，没有Alpha气味的影响，作为新手Omega的快斗根本没有掩盖自身信息素气味的意识……
他颤抖着瞪大了眼睛，然后慌张地退后一步，急急想要把门摔上。
可白马探好似早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的手才刚用力，门就被白马探牢牢地抵住。
Alpha的力气天生就比Omega的大，一时间，快斗竟半分也移动不了这扇门。
「太迟了，黑羽同学。」
白马探轻声说着，动作上却无比的强硬。
他又朝着快斗迈进了一步，紧接着两只手飞快地扣住了快斗双手的手腕。
四目相对，来自Alpha的压力迫使快斗不敢将视线移开。他死死咬紧牙关，生怕一开口嘴里的呻吟便会迫不及待地溢出。
白马探步步逼进，快斗已然退无可退。
他的背紧紧贴上身后的墙壁，冰冷的触感隔着睡衣透上他滚烫的皮肤，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白马探继续道：「尽管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气味，现在却还是暴露了。」
门在白马探整个人走入黑羽宅后自己合上了，室内再无他人，快斗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马探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味道还不算太刺鼻，只是随着他的步步靠近，快斗的身体一点点地在升温着。
当然不能这样下去。
双手依然被桎梏得死紧，快斗几次试图用力都无功而返。
忽然，快斗似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双手握拳，倏然瞪大了双眼。属于Omega的信息素气味顷刻间填满了狭小的玄关处，爆炸般的甜腻气味直冲入白马探的肺里。
Alpha的信息素逼迫Omega屈从，Omega的信息素则能让Alpha意乱情迷。
白马探只是那么一霎的晃神，快斗便能把握住了。
他瞬间用力挣开了白马探如钳子般的双手，头向前一顶，狠狠撞向白马探的面部。
Alpha天生敏锐的反应帮助白马探逃过了快斗的这一击，却不想就在他侧头躲开撞击的时候，快斗早已准备好的手刀用力地劈上了他的脖颈。
这场短暂的斗争最终以Omega的获胜终结。
快斗悻悻地看着被自己击昏的白马探，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他是侥幸赢得的胜利，多亏了他放手一搏的运气及白马探对Omega的不熟悉。
「不要小看Omega啊。」快斗喃喃念了两句，便把白马探就这么晾在玄关处。
-Three-
「阿嚏——」
醒来的时候，白马探发现自己是以一种极其搞笑的姿势趴在地上的。
身下是并不十分坚硬的木地板，位置也不是在玄关处，而像是在客厅里。
室内没有开暖气，四面的窗户都开着，流通的风带着室外冰冷的空气吹入，卷走室内一些因长久开着暖气而产生的沉闷与潮湿。
醒来后白马探做的第一件事是掏出怀表查看时间。他并没有昏迷多久，也就十来分钟。
确定了这一点后，他从地上爬起。
心知这丢脸的睡姿是某个恶劣的怪盗的恶作剧，白马探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对方没有把自己留在玄关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不过把暖气关掉还开着窗户，也够他冻了……
不对……
白马探恍然醒悟。
或许开窗的目的并不是想要让他受冻，更重要的，是让风吹散室内的气味。
他的，还有快斗的。
想到这里，白马探不禁着急起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果然，除了他自己身上Alpha的气味，便只剩下空气里的冰凉味道。
他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大概是平时没有什么人的原因，客厅里的装修并没有多么华贵。一切以乳白色为主题，从电视柜、茶几到沙发都是统一的浅色系。简单的装修，却能体现主人的品味。
也对，毕竟怪盗基德还算是个顶级的鉴定专家。
隐约看到餐厅的方向似乎有人影攒动，白马探想了想便朝那里走去。
淡淡的香味飘来，可惜是来自餐桌上那盘煎得金黄的鸡蛋松饼。
「哟，你醒了。」
快斗抬头招呼了一声，又低下头用餐刀与叉子折腾起了自己面前已经被分割得大小均匀的松饼。
「要不要尝尝看？」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已经除掉身上的气味了，快斗的表情里不掺半点的不自在，反倒是笑盈盈的，和平时一般无二。看着那笑容，白马探恍惚有种十几分钟前的快斗和现在的并非同一个人的错觉。
「好。」
他点头，随后无比自然地坐到了快斗对面的座位上。
快斗递上餐具，他顺手接过，然后不客气地在切好的鸡蛋松饼中挑选了一块看着最为顺眼的，叉起，送进嘴里。
「……」
好甜……
都说Omega喜欢吃甜食，传言不假。
不过一口下去，回荡在唇齿间的清香味道仍证明了这块鸡蛋松饼的制作者手艺出众。
「如何？」快斗问道。
白马探放下刀叉，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Omega似乎天生对甜食较为青睐。」
快斗笑了笑。出于礼貌，他也将餐具整齐放好：「我不认为喜欢甜食这一性格特点与第二性别有什么关系。」
快斗摆明了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的态度，白马探也只好跟着笑了笑。他的视线在快斗的身上轻轻扫着，目光里带着几分促狭，更多的却是一种挑衅。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快斗略湿的发尾上：「动作很快。」
他指的是快斗在他那么短暂的昏迷时间内竟然完成了扛他进屋、整理房间、吃药、解决信息素造成的生理问题，还准备好了早餐。
其实早餐不是快斗亲手做的，他不过是将买来的鸡蛋松饼放进微波炉，然后打开窗户通风，上楼吃药又冲了会冷水，最后在下楼时看到倒地的白马探有些碍眼，就顺手把人丢到了客厅沙发的后面。
不过既然白马探看起来并不好奇他是怎么合理利用时间的，他也就没有解释的打算。
唇角的弧度更翘，快斗反击道：「很快吗？比起能在上课前赶回教室的你来说，似乎还是太磨蹭了。」
「……」事情就发生在周一，白马探不可能才过不到一周就把事情忘了。
快斗学着白马探打量自己的方式，轻佻的视线顺着白马探的头顶往下扫着，最后定格在对方被餐桌遮挡住的下身。趁着白马探沉默，他补了一刀：「对了，你现在似乎也需要解决问题。怎么样，洗手间借给你两分钟，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
「比起洗手间，我对你更感兴趣一些。」白马探毫不示弱，他回视快斗的眼睛，仿佛要通过那双天蓝色的双眸看进快斗的大脑中去。
这才是侦探。
最在乎的永远都是真相。
虽然他使用的方式强硬了一些。
快斗蹙眉：「这样的话从白马同学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像是另一个人。」
白马探耸肩，道：「如果你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我不介意更强硬一些。」
对方表明了态度，快斗也懒得再打太极绕圈子。
「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就是怪盗基德吧，白马大侦探。」
「的确」白马探坦诚道，他十指相扣端放在面前的桌面上，「你做得很好。但是我心中已有定论了，便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调查下去。」
快斗可不认为那句「你做得很好」是夸奖：「祝你调查顺利，白马同学。」他拿起叉子，刺起一块鸡蛋松饼举起，摆出一个敬酒的姿势，「不过现在，我觉得目前我饿着的肚子比较重要。」
「我不打扰你用餐了。」知道谈话进行不下去了的白马探右手压在西装腹部位置优雅起身，「明天见，黑羽同学。」
「不送。」快斗还是那个动作，只是挥了挥叉子，作出一个「再见」的动作。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见到这个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