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东京丸之内，府厅办公楼以南一公里不到的地方，有一幢高七层的小楼。
这样的小楼在这个东京行政与商业的正中心显得如此的渺小不起眼。灰色的墙体绿色的铝合金窗，就算有阳光的照耀，依然灰败得可怜。
Spider站在楼底，穿着潇洒的深灰色长色风衣，鼻梁上架着巨大的蛤蟆眼镜。他把被风扬起的衣角压下，大步迈进楼里。刚钻进双开的防盗门，便被一股浓郁的香水味刺激得步伐一顿。
他转头，金发女郎正抽着烟笑着看他。
「Vermouth。」他叫出对方的代号，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拉开距离。
大概是不喜欢自己身上信息素的味道，Vermouth总喜欢用香水来掩盖气味。只是有的时候香水不小心用的重了，就让人避之不及了。
Vermouth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对于嗅觉灵敏的Alpha来说太刺激了些，她扬唇笑着：「Camus，你迟到了。」
「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意外。」Spider歉然，「他在哪里？」
Vermouth涂得鲜红的指尖朝楼梯口指了指：「三楼。」
「多谢。」
「等一下，Camus。」Vermouth突然叫住了他。
Spider转到一半的身子突然转回：「怎么？」
Vermouth张了张嘴，随后抿住了鲜红的嘴唇。她欲言又止着，在一番挣扎之后，释然地笑开：「不，没事，你上去吧，他们在等你。」
「哦。」
没有多想，Spider快步朝楼上走去。
从抵达时间看来，他迟到了三分钟。但加上和Vermouth对话所耗去的时间，这个数字便要再往上加一些。
等Spider进入三楼客厅，的确，人都已经来齐了。
四双眼睛盯了过来，有他的老伙伴Otard，总是阴沉着脸的Gin，第二次见面的Bourbon，还有组织的王牌狙击手Korn。Spider抬头，房间右上角果然挂着摄像机和扩音喇叭。
「你又迟到了，Camus。」Otard从沙发上站起。他的眼仁较小，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戾气。今天他依旧穿着那套Spider都快看腻了的黑色西装，西装洗得有些发白，肩膀处起了些球。Spider朝他笑着点头：「路上遇到了点麻烦。」
其他人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Spider也不好继续和Otard寒暄。他走至那个为自己空出的位置，拍了拍衣服，坐下。
一旁的Gin蹙着眉头转过头来，脸上写满了厌恶：「能收起你那一身骚味吗？」
Spider摊手，满脸的无可奈何。他嗅了嗅自己的衣袖，那股烈酒的气味的确刺激。任何一个Alpha闻到这个味道都会觉得自己被挑衅了，更何况这个房间内全部都是Alpha。
「易感期，抱歉。」Spider道。
话音刚落他就见Gin一抬手丢来一个药盒，赶忙接下：「什么？」
「Sherry的药。」
Spider看了一眼，淡定把它收起。
这是Sherry还未背叛组织前制作出来的一种Alpha信息素抑制剂，区别于一般抑制剂只中和易感期Alpha信息素的特点，能够完全抑制自身气味。它在行动中十分有用，可以将Alpha伪装成Beta，或者掩盖自身气味做到行动的隐秘。
「吃掉。」Gin在看到Spider老神在在的动作后眼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了愤怒的火。
可Spider依旧故我，装作没有看到Gin那想要杀人的眼神：「今晚和家里漂亮的Omega孩子有约，我可不想因为这玩意失了风度。」
言下之意就是拒绝。
他与Gin在组织中的地位相当，完全不存在谁能命令谁的关系。
其实Spider身上的气味也没有那么的嚣张，Spider清楚，Vodka的落网才是Gin态度尖锐的主要原因。
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只持续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当头顶音响里传出那阵沙哑的声音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Two-
短会只进行了十分钟，这简直比Spider迟到的时间还要更短。
音响那一端的人用明显变过声的嘶哑声音斥诉着自己的不满，然后断开了联络。
令那位先生不满的原因有二——Spider的失手，及Vodka的落网。
其实Spider已经不止一次让那位先生失望了，因此这十分钟里的重头，是Vodka。
不知道警方用了什么方法逼供，Vodka竟然在招供出高德伯格二世就是组织Camus后，又相继招供出了Vermouth和Gin。
「Bourbon，」在结束会议后，Gin第一个开口，「你的情报是从哪里得来的？」
Bourbon拨了拨自己的银发，年轻英俊的脸上笑容却是阴沉的：「你们可别忘了我现在潜伏在毛利侦探身边。Vodka弄死了毛利小姐，这可让日本那一堆警察愤慨万分呢。」
小兰的死亡从他口中说出便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Spider仿佛置身事外般坐在一旁听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Bourbon的情报能力是组织中一流的，就连常年游离在组织边界的Spider也略有耳闻。Spider看着这个年轻人，很好奇他是怎么做到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爬到这个位置的。可就在他想要进入发呆状态时，枪口却指向了他。
「如果不是因为Camus失手，便不会有这次事件吧？」说这句话的人是Bourbon，他转过头来，「所以Camus，不要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们被Boss叫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解决问题吗？」
「……」
的确如此。Bourbon的话Spider无从反驳。
不过既然点到了自己的名，Spider也只能说说自己的意见了：「那就像上次解决寺井黄之助时一样，在Vodka说出更多秘密之前，把他给解决掉好了。」
Spider刚一说完就嗅到了Gin身上徒然暴增的气味，血腥味刺鼻，粘稠得喉间都不自觉升起一股甜腥的铁锈味。
Vodka跟随Gin已有十个年头，就算Gin再怎么冷血无情，在听到他那么轻易说出要杀掉他这个提议的时候，都会反应过度。幸而Gin还是冷静的，在被Otard瞪了一眼之后便收敛了自己的信息素。
Otard道：「的确，这是最好也最简单的做法。死人就不会泄密了。」
死人就不会泄密吗？
不知为何，Spider觉得Otard的这句话有些好笑。
那群无聊的侦探从来都是从不会开口的死人身上寻找答案的。
不过这种想法Spider只是悄悄地埋在了心底，并没有说出来的打算。比起挑Otard的刺，他更不能忍受的是Gin的挑衅。
「话说回来，Gin。」Spider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Vodka居然会出卖你和Vermouth，这点你自己也没有预料到吧。」
「Camus你闭嘴！」Gin咬牙切齿。Vodka的背叛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讽刺。在此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告诉Vermouth根本没必要担心Vodka被抓的事，他能处理。Gin沉默了一会，浅色的长发有些灰败，他说：「Vodka由我来杀，你们只需要配合我就好了。」
这是所有人都期待的结果。毕竟除了Gin之外，所有人都将Vodka这件事归类为「别人的浑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Gin能主动承揽下来，对谁都好。
只是杀人并不容易，要在警方严密的看守之下杀人，更是困难。
会怎么做呢？
Spider睨着Gin，唇角是若有似无的笑容，幸灾乐祸般的。
想要突破警方的防守，对于常年与各种国际刑警组织打交道的他们来讲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但从前的他们都潜伏在暗处，这一回，却好似被推到了灯光之下。颠倒了立场，许多东西便也就不再那么唾手可得。
同伴的关系并不能让他们有兴趣为Gin出谋划策，Gin的视线在巡视完一圈后不出Spider意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注意到Gin的目光，Spider无奈坐正了些，道：「说吧，有什么需要我来做的？」
两人本就坐在一张沙发里，距离不远。Gin有意地放轻了声音，保证只有Spider一个人能听到他的话：「你只需要帮我催眠几个人就够了。」
说来只有一句话那么简单，Spider苦笑：「就够了？Gin，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所以？」Gin挑眉，「做得到吗？」
难得Gin有求于自己，Spider倒也不妨帮他一把。他问：「什么时候？」
「半个月后吧。」Gin把声音压得更低，「等Vodka泄露了更多秘密之后。」
-Three-
之后五人又讨论了一些关于近期毒品交易的情况，便各自散去。
后面的谈话内容与Spider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Spider全程走着神听着，心下却在研究着Gin说的话。
等Vodka泄露更多秘密之后……
难道Gin已经预料到了Vodka的落网，并与之商榷着在半个月后会泄露更多组织的秘密？
怎么想都不该是这个答案，Gin的这句话说得太过含糊，可隐含在语句里的信息又多得可怕。他生怕答错一句便引火烧身，更担心Gin不着痕迹地埋下了陷阱等他去踩。
Spider确定自己不可能多心，但说不定Gin所指代的并不是他。
如果换个角度去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呢？Spider试着去回忆Gin说话时的语气神态，那刻意压低的声线和戒备的眼神很快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没错！
Gin果然是在防备着某人。
因为Gin笃定Vodka不可能出卖自己，那么出卖了他的，就另有其人。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就一定会有更多的东西相继被爆料出来。
而后，就是一场内斗——
已然得出结论的Spider松了口气，悻悻地看向把情报渗入组织的Bourbon。
眼下警方除了对他的通缉外，尚未发布对Vermouth和Gin的缉捕令。那么过早得到消息的Bourbon便首当其冲地成为了Gin的怀疑对象。他的暴露不是因为考虑不周，而是因为看似不会相信任何人的Gin，竟然那么信任Vodka。
一时间，Vodka的生死竟全掌握在了Bourbon的手上。Gin到底会不会对Bourbon产生进一步的怀疑？这就要看Bourbon能否在接下去的合作中掩饰好自己了。
看穿这一切的Spider没有半点开心的感觉。他冷冷注视着眼前银发的年轻人。他的皮肤黝黑，本该是阳光的颜色却硬是笼罩了一层阴霾的黑暗感。浸泡在这个纯黑色的染缸里，究竟历练了他什么呢？
拭目以待好了……
目光流转，几人的讨论也差不多结束。
Spider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后一个起身，如他所料，早就注意到他打量视线的Bourbon也不着痕迹地留到了最后。
待Spider出门，Bourbon正好将他拦下。
「Camus。」
Bourbon叫住了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径直离开的他，却正中下怀。他顿步，用眼神示意自己这位同伴Gin还未走远。
Bourbon了然地眨了眨眼睛，悄声道：「那就长话短说好了。」
Spider本来也没有和Bourbon闲扯的打算，自然会把要说的话控制在合适的范围内。他闪到一个摄像头所照不到的位置，这才放心地开口。
「Gin要比你想象的更信任Vodka。」仅此一句，他不会说更多。如果Bourbon够聪明，便一定能从他的话中得到提醒。
而Bourbon也的确拥有足以坐上这个位置的智慧。就在Spider念出最后一个音时，他感应到了Bourbon体内信息素瞬间的变化——由普通的信息素气味倏然转变成带了个人特色的味道——这是Alpha情绪波动的体现。Bourbon做得很好，他让他的爆发只有Spider一人觉察得到。
Spider注视着Bourbon一闪而逝的表情变化，接着看到他笑了起来：「毕竟Vodka跟随了Gin那么多年，对他信任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回应他的是Spider虚伪的一笑，眼神淡然，却像是在说「你放心，我只是在看戏，不会阻拦你的计划」，而之所以会好心把这个信息告诉他，也不过是为了让这幕戏更精彩一些罢了。
Spider视线的余光看到了Bourbon不着痕迹握紧了的拳头。知道自己给的信息已经足够，他也不敢拖延，快步地跨进楼梯间里。
「下次再见咯，Bourbon。」
不等Bourbon有所回应，他便大步朝楼下走去。
风衣被他过大步伐扬起的风鼓动，在下摆处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