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天又更暗了一些,天阁里的灯全数开启。
已是闭馆时间,有保安进来劝说滞留的游客们离开。
快斗怔怔又巡视了第四展厅一眼,才不甘心地随着保安的脚步离开。
一定是在这里!快斗毫不犹豫地做下了这样的判断。可是它究竟会被盗一藏在哪个角落呢?墙壁里没有夹层存在的余地,平坦的画纸下更是不可能掩盖一块宝石的存在。
他垂着头走着,脚踏在木质地面上踩出一声一声的声响,清脆富有节奏。
「你怎么还在这里——」引领着快斗离开展馆的那名保安忽然叫了一声,快斗被他吓一跳,抬头看向保安冲出去的方向。
「……」竟然是白马探。
简直就是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快斗垂下头加快了脚步,即使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面具,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会被白马探看穿什么。
那头的白马探此时正蹲在地上敲击着地面,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叩着,木地板便掷地有声地随着他的节奏一下一下地响。
「保安先生,」白马探在被保安吼了一句后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那名保安胸前的名片,严谨地纠正了自己的称呼,「桑原先生,您好。」
不管好不好,现在都是闭馆时间。姓桑原的保安对于白马探绅士的问好视而不见,粗犷的嗓音硬生生被他拔高了几度:「现在已经闭馆了,没有手续,我们不可能让你在这里逗留。」
白马探有些头疼。因为他面前的人只是个保安而非警察,不然他只需要说出他父亲的名字,就能够顺利地在这里留下来。
不过毕竟是侦探,白马探还是有自己的方式的。
他对着桑原保安作出一副「我知道了马上就离开」的表情,乖乖地走到快斗的身侧,跟着一道离开。
在白马探经过身边时,快斗有些紧张。他斜眼用视线的余光偷偷瞄了白马探一眼,却发现白马探也正在打量着他。
「您好……」目光都对上了,不表示一下就显得太心虚了。
白马探顿时笑弯了眼:「你好啊。」
没有用敬语……是已经被拆穿的信号吗?
快斗的脸色有些难看,连带着面具的嘴角一块垂下:「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没有礼貌吗?」仗着自己伪装的身份是个年近四十的大叔,快斗倚老卖老起来。
回答他的却不是白马探,而是桑原。
「是啊是啊,根本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尊敬了吧。」
「……」被这么一插话,快斗感觉白马探笑意愈发的明显了。
他们两个就像犯人一样被桑原「押送」到了天阁之外。
雪还在下,云都堆积在头顶,天边竟然能看到月亮。
细细的月牙斜斜挂在天角,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到山的下面。
待桑原返回天阁,白马探立即停步,不再前进。
他看了看仍在继续往前走的快斗:「喂,你要去哪里?」
「……」总不能回答白马探说自己打算绕道天阁后面再溜进去,快斗转身,笑眯眯地以一个「大叔」的身份慈蔼地对白马探道,「当然是回家啊,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我回去呢。」
「有老婆孩子的人会在独自来这里参观?」白马探笑了,「而且周二不是上班日吗?大叔您真闲。」
快斗彻底不想说话了……
他会出现这种破绽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白马探,现在却因当初的考虑不周被白马探抓到了痛脚。快斗略有些不甘地回嘴:「你也很闲嘛。」
「所以你打算怎么再进去?」
就算真的很闲,白马探也懒得跟他闲扯下去,直接切入正题。
快斗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刻板,却还要故作优雅姿态。但这也正是侦探们的狡猾之处,让人在不经意间就掉入了他们伪装出的表象陷阱里,认为他们是可靠且无坚不摧的。
只可惜,快斗不打算把白马探一起带入。
「作为一个优秀的Alpha,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好好地享受寒假时光,找一个漂亮的Omega一起去滑雪场愉快地约会。」快斗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冒着大雪,傻站在这里。」
「我不是傻站。」白马探抬起头仰视天空,密密麻麻的雪在他赤色的眸中落下星点般的斑纹,「我也有想要的真相。」
谁不是呢?
不论是快斗,还是新一、白马探,他们都正为了那个名为「真相」的东西在努力着。
一路而来,或许有坎坷、有辛酸、有失败,只是追求真理的心一直支持着他们前进,不管前面有什么样的阻碍。
快斗笑了:「只是真相而已,等我知道以后告诉你好了。」
「真是个自大的家伙啊,」白马探拍落自己身上堆积起的雪,「你凭什么断定我会比你更迟知道我想知道的东西呢?」
「因为执念不同啊。」
「大侦探。」
快斗将手搭上自己的右肩,用力一扯。
身上所有的伪装伴着飞扬的雪粒一同被扯下。
怪盗基德白色的披风扬起,隐没在这白色的雪景里。
-Two-
借着大雪隐藏了身形,快斗顺利地摆脱了白马探绕至天阁背后。
天阁的后墙位于滑雪场南侧冬青树林外,鲜有人过往。它高约六米,涂成单调灰白色的墙体在仰视时却带了浓重的庄严肃穆之感。但快斗不是来这里瞻仰这幢建筑的美好的,他翻出随身的工具,三两下便轻巧地翻过了墙体。
从这个位置上去,直接便进入了天阁二楼的走廊位置。右手边就有一个摄像头,快斗朝着摄像头挥着手,他清楚此时这个摄像头形同虚设。
玩性仅持续了短暂的一小会,快斗自二楼走廊扶手上跳下,环顾四周确定暂时没有安保人员在附近巡逻后,迅速朝着三楼四号展厅跑去。
白马探的动作是给他的一个提醒,「潘多拉」不一定要藏在墙体之间,天花板、地下,一样能够藏匿它的踪迹。
天阁三楼以上是禁止入内的区域,快斗在下午的时候已经进去全面搜索过了。只剩下展厅,是他最后的希望。
钻入四号展厅,往右一拐就看到了那幅名为《厄运》的画作。
以快斗的专业眼光看来,它算得上是一幅佳作。粗糙的画功、劣质的画纸,但画面中那因天灾降临而痛苦万分的民众们,却好似活了一般,栩栩如生。
厚得没过大腿的雪被淡淡的墨晕染,快斗的视线仿佛透过了面前厚厚的墙体,看到了外面的景色,也是这样的大雪,却不知是谁的「厄运」。
快斗戴好手套,蹲下身像白马探刚才的动作一样,轻轻敲打起地面。
天阁的地面是由黄楠木铺就,下层却是厚实的钢筋水泥。指节叩击出的声音沉闷,听着就不像是有什么隐藏空间在下面。
于是快斗起身,踏着画之外的玻璃罩,攀上头顶的横梁。
古代日式建筑天花板都相对较高,这样才能给予人一种大气之感。
快斗稳住身子后,从横梁上站起身子。以他的身高,站直后抬手刚好能碰到天花板。他抬着头,被手套包裹的指尖摩挲着天花板上繁复细致的雕纹。
不一会儿,他便摸到了一处奇怪的凹陷。他将手指探入,仔细摸索着凹陷中的每一个角落,找寻着其中的结点。这是一种十分精巧的机关装置,快斗记得这曾经在盗一的魔术中被用到过。
只听「咔哒」一声,机关打开,一小簇灰尘落下,在不知源于何处的光线里形成丁达尔效应似的光带。
天花板已然松动,快斗朝上用力推了推,发现竟然打开了一个足以让一个成年人钻过的开口。吃惊之余,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通道,双手扳着通道口两侧朝上用力一撑。
「呜……」
通道的确够宽,却没有想象的高。快斗用力过猛,脑袋直接撞上了通道上方的水泥。
剧烈的头痛伴着昏眩袭来,快斗脚下一滑,险些从横梁上摔了下去。
待他重新稳住身子,这回换了个姿势,这才顺利地钻进通道里。
说是通道,倒不如说是天阁三楼与四楼之间的夹层。面积十分宽广,却只有不到半米的高度。
至少有八年没有人进入过这里,快斗每动一下都能扬起厚厚的一层灰。
「潘多拉」会在哪里呢?
快斗在夹层中四下搜寻了一番。就算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这里却也太暗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为了不被发现,快斗不可能用光线极强的电筒,因为这个机关只能从外面开合,一旦关上他就再出不去。无奈之下他只好敲亮一支荧光棒,借着淡淡的光,在夹层中爬行。
过分的宽阔让快斗像无头苍蝇一般地搜寻着,他的衣服早就被夹层中的灰染得一塌糊涂,再优雅的形象,他都顾不上了。
又向前爬了一段,快斗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是皮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两个人!
-Three-
就在白马探无奈地站在雪地里仰视着面前高大壮阔的建筑的时候,新一出现了。
「白马?」新一发现最近自己总能看到熟悉的背影。
白马探回头:「黑羽?不对……你是……」
这样的长相,却是个Alpha,白马探的脑海里很快跳出了另一个名字,工藤新一。
作为关东两大高中生侦探,新一的名字要比白马探响亮得多。白马探并不认为自己不如新一,更何况他大多时间都在英国,即便在人气上输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他和新一第一次见面,白马探有些意外新一竟然只看一个背影就能叫出他的名字:「初次见面,工藤新一。」
白马探伸出手,新一默契地握上:「的确,初次见面。」
新一也察觉自己的突兀了。他曾经以柯南的身份和白马探见过几次面,其中还一次是怪盗基德假扮的白马探。
简单地握了握手,两只手又心照不宣地同时放开了。
白马探收回手,视线又朝着天阁投去。
新一很快发现了他这一小动作。
天阁,何尝不是他的目的地。即使雪大成这样,他仍能看到不远处巡逻着的保安的身影。要趁人不备偷偷进去,谈何容易。
奇怪的是,白马探为什么也是一副想要进去的模样?而且,白马探刚刚似乎还称呼他「黑羽」?
「你想进去?」
「你想进去?」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因为对方的话愣住。
以侦探杰出的洞察力,他们都已经明白了对方那接下去会给出的回答——当然!
「合作吧。」
「合作吧。」
又一次的异口同声,两人都低低笑了起来。
不过这相视而笑维持的时间不长,白马探正色后问新一道:「那名保卫很难缠啊。」他指的是盯着他和快斗出来后就守在入口处的那位姓桑原的警官。
新一挥了挥戴着手表的左手,信誓旦旦:「只有一个人而已,弄昏他。」
「……」这做法实在太过大胆,白马探不敢恭维,他担心的是桑原醒来后立即报警的情况。但随之一想,他为什么要担心天阁的保卫报警呢?此刻可能混进去的人是怪盗基德亦或是Spider,不论哪一个,都是应该被抓进监狱里的罪犯,照理来说,他压根就没有必要作这样多余的担心。
想通了这一点,白马探眨了眨眼:「就照你说的做吧。」
「走吧,」就算白马探不同意这个蠢方法,新一也会自己一个人完成它并进入天阁。这个时候,他倒是怀念起自己柯南的身体了,小孩子在这个时候难免会多一点优势,至少能让人卸下不少的防备。
两人并肩朝天阁方向走去,在还未走至入口出台阶下的地方,桑原便朝他们冲了下来:「又是你!」
桑原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人实在难以相信他只是个Beta。
白马探正想着新一会用什么方式把桑原弄昏,便看到新一抬起左手,手腕上的表盖一番,俨然是一个小型瞄准器。
这时桑原正好跑至两人面前,只见新一扣在手表上的右手指尖一动,桑原来不及近身就这么趴到了他们脚下。
「麻醉针?」白马探盯着新一的手表,没有想到他居然还带着这样的东西。
新一笑着阖上表盖:「可惜只有两根针,得省着使用。」
时间紧迫,白马探没有进一步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打算。他蹲下身,扛起桑原:「把他抬进去?」
「OK。」新一上前架住桑原高大身体的另一边,朝保安室走去,「我想那家伙应该修改了监控室的视频影像,我们大概还得把他捆上,才好多争取一点时间。」
「那家伙?」白马探注意到了新一的措词。
那家伙你刚刚提到过,新一心道。但他只是默默加快了步伐,没有回答白马探。
直到两人把桑原抬到保安室,用透明胶带把桑原捆了个结实之后,新一才闷闷开口:「对,那家伙。」
这样的回答和沉默根本就没有区别,但白马探看清了新一的态度。
是一种袒护,却又含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气愤。就像是……
像什么呢?
白马探想不清楚,因为当他认真去思索的时候,竟发现自己也有相似的心境在默默作祟着。他不希望自己那个总是笑得云淡风轻的同班同学被抓住,不希望午夜那抹白色身影被抹杀。因此他才会在考虑到桑原可能会报警的情况下,下意识地不认可新一大胆的计划。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