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临近冬至,天亮得很晚。
最东边的山峦已被高大的楼房阻挡,清晨金色的阳光从高楼间狭长的缝隙间穿过,铺洒在江古田镇东边的这座小洋房上。
纱帘被小小窗隙中涌进的风所卷动,扬起微微的弧度,将照进屋里的光线打得更为零碎斑驳。
明明累得好似能睡上三天三夜,生物钟却还是准时地把快斗从睡梦中唤醒。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床边的地板上。暖气开得很足,就算窗子没有关紧他也不觉得有丝毫的寒冷之感。
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快斗右手撑着地面想要从地上爬起。
「唔……」
身体像被打散了一样,钝钝的疼痛自四肢百骸传递至他的痛觉神经。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惊觉自己的喉咙干哑,声音也低沉得带了一丝魅惑。
「……」
昨夜的记忆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浮了上来,那些羞耻的、****不堪的画面一一在他头脑中重现。他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在Spider身下渴求的,更记得自己在回到家中后,在玄关冰冷地面上的一举一动。
快斗用力地甩着头,想要把这些记忆从脑袋里甩开。可惜他越是这么做,那些记忆就越是清晰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在结束那可耻的一切前眼前的最后一帧画面,里头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定格成他心底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
这是什么感觉?
快斗问着自己。
没有答案。
这是他从来没有体味过的感觉,没有任何可以供给他参照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柯南的信息素气味是他在第二性别觉醒后清晰嗅到的第一个Alpha味道,所以才让他印象更为深刻一些吧。
安慰似地这么告诉自己后,快斗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不过也只有「一丁点」罢了。毕竟那些记忆依然清晰,它们宛如尖锐的刻刀,在快斗的心上狠狠划下了一道道刻痕。Omega的天性成了怪盗基德最为不齿的弱点,他的敌人在今后的每一次行动中都一定会利用这点。这回的教训刻骨铭心,这让快斗不得不更加深入地去思考一些原本他能够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问题。
苍白修长的手指随着握拳的动作蜷起,指尖镶进掌心的肉里,用力。
快斗向来都这种方式为自己打气,这一次的效果却不尽如意。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动作僵硬地从地上爬起。
这一动,快斗的脸直接涨红了……
昨夜神志不清的他只记得换下那身被弄脏了的制服,却完全不记得要清理自己的身体。两腿间里还有粘滑的感觉,更令他难堪的是下腹那黏腻之感——那是没有擦干净的****,已经差不多干透。
「……」
快斗急急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距上课还有四十分钟的。在确定时间有富余后,他立马钻进了浴室里。
水声随即响起,跟着升腾起白色的雾团。
快斗感受着水流冲击在皮肤上的感觉,把水温又往上调了一些,直到有微微的刺痛感灼烧着他,他才放心了似的,舒了一口气,把自己埋进水流里。
若不是闹钟提醒他再不出发就会迟到,快斗实在不愿意从浴室中出来。
他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搓得通红,让那些滑滑的体液被冲进下水道里。可不论他怎么使劲,怎么往身上打着沐浴露,都除不尽那一股黏附身上的气味——Spider的气味。
烈酒般浓烈,闻着有种特殊的刺激。因为没有Omega信息素的中和,这样霸道的气味就像一层罩子,侵犯着快斗每一寸的皮肤。
或许这对于是Omega的快斗而言并不难闻,却着实令快斗觉得恶心。它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快斗的失败,提醒着快斗的屈辱。
但终究还是无可奈何。
快斗连头发上的水迹也来不及擦干,便匆匆朝学校赶去。
-Two-
快斗一进教室,就感受到了班上一些同学羡慕的眼光。
他垂着头钻到自己的座位上,身边立马就有人凑了上来。
「黑羽君,黑羽君。」
是邻座的本田合子,是个很早就确定自己Omega性别的女孩。快斗有些疲倦地对本田露出笑容:「早啊,本田同学。」
「我一直觉得黑羽君会是个强大的Alpha,没想到果然是这样的。」
「……」
快斗清楚本田合子在兴奋些什么。
Omega对Alpha信息素的气味十分敏感,不仅如此,在大多数Omega的认知里,他们就是Alpha的附属品。寻觅一个强大而又可靠的Alpha是他们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这也是本田合子在嗅到快斗身上气味时迫不及待上前来的原因。
但快斗却不可能回应她什么。
本田合子闻到的Alpha气味不是快斗身上发出而是昨夜Spider留下的。他们的接触在快斗的身上留下了临时的标记。照理说,Alpha的标记就像是动物在领地边缘留下气味以示自己所有,被标记后Omega的信息素中会带有标记者的味道。但也不知是否是灰原哀的药剂太过有效,快斗自身的信息素气味分毫都没有泄露出身体,反倒是Spider的气味,原原本本地自快斗的身体里显现了出来。
看到快斗面露为难,本田合子有些尴尬。她匆匆收起特意为快斗散发出的信息素气味,三两步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这才挤出一抹笑容:「真是羡慕青子呢,能够拥有黑羽同学这么优秀的Alpha。」
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对快斗的称呼也就做了修改。
快斗不想多说,只能默认了本田合子的说法。
他和青子青梅竹马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Alpha的占有欲在三种性别中绝对是最强的。但本田合子会找上快斗不过是一时的错觉吸引,更何况青子的第二性别还未形成,一旦青子是Alpha,她还是有机会争取这个优秀的Alpha的。
本田合子的心思快斗不想理会,他知道,如果他的气味仍不消去的话,可能还会有更多的Omega会主动向他靠来。
不过对于快斗而言,最难缠的并不是那些Omega,而是白马探。
也不知白马探是哪根筋搭错了,快斗觉得他最近在自己眼前出现得有些频繁。
第三节下课铃刚敲响,白马探便找准了机会站到快斗面前的座位前。快斗看他的模样,想必他大概刚开始就想过来的,却因为本田合子和另一个Omega女孩的出现拖延到现在。
白马探是知道Spider的,作为Alpha,他自然清楚快斗身上的气味来自于谁。
「好呛人。」他吸了吸鼻子,蹙着眉头这么对快斗说道。
快斗其实不太愿意理会白马探,可似乎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行。Alpha对另一个Alpha的气味充满敌意是自然的,但Omega不同。快斗笑了笑,自我调侃道:「会吗?我觉得还不错。」
「为什么让他标记你?」
「听不懂你说什么。」快斗却还是想要装傻。
白马探挑眉:「昨天我见到高德伯格二世了,他说,怪盗基德的味道尝起来不错。」
快斗冷笑,看着白马探不说话。
两人四目相对着,红与蓝相互映入对方的眼睛里,场面上虽是无声,彼此的脑海中却已交战数个回合。
猜疑、质问、推理。
他们各自在心下排兵布阵,准备好了无懈可击的话语来抵御对方可能出口的质疑。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句句经得起推敲,针锋相对地碰撞着。
可他们依然谁也没有抢先开口。
先一步沉不住气的是快斗。
他倏然站起。
比白马探矮上一些的身高并不让他在气势上输白马探分毫。
白马探本以为快斗不过是不喜欢自己这种居高临下的姿势,毕竟Alpha这重身份本来就能给Omega带来巨大的压力。谁知快斗隔着桌子忽然就抓住了他的右臂,趁他还在晃神,一个过肩摔将他掀翻在地。
Alpha强壮的身体就这么被凌空一掀摔在地上,撞得周围桌椅跟着倒下一片。
快斗走到地上的白马探身旁,眼睛里是冰冷的蓝。
他蹲下身,以只有白马探一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再说一次,不要小看Omega啊。」
这句话在几天前快斗曾经对他说过,但那时候白马探已被快斗弄昏,没有听见。
快斗的话白马探听着好似在强调着什么。他看着快斗的眼睛,终于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触碰到了快斗的逆鳞。
因为快斗没有把他自己当做Omega看待过,也因为Spider的羞辱,这才使得向来脾性温和的快斗听到自己轻浮的话语时会愤怒至此。
白马探不怒反笑:「我从来没有小看过。」即使狼狈地摔倒在地,白马探也能十分优雅地起身。
「倒是你啊,黑羽同学,」白马探说,「你还要怨天尤人多久呢?我认识的怪盗基德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Three-
一句话,让快斗幡然醒悟。
不是这个样子的。
快斗瞪大了眼看着白马探,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化开。
的确,自己是Omega这一事实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他直接给自己打上「弱者」的标签,然后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可以做那种懦弱的Omega。然而这样自我催眠似的暗示根本无法在他的心底树立起多少自信,他不得不承认,他怯懦了。那些曾经的一往无前都化作眼前的犹豫,而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之定义为——「Omega的天性」。
这样对吗?
至少快斗现在回想起来是带着不屑的。
他抬起右手捂住了脸,吃吃笑了起来。
他还是他,只是多了一些信息素而已。
第二性别是天生就注定的,可是在他不知道自己的Omega之前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身体依然如此,生理期也并非每天都会出现的。灰原哀的药已经让他克服了信息素的散发,只要他在行动的时候带上Omega发情期专用的抑制剂,一样可以畅行无阻。
白马探的话让快斗骤然想通了许多东西。
他伸出手,把白马探从地上拉了起来,嘴上还是装着傻:「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多谢了。」
白马探笑着握紧快斗的手:「两次惨痛的教训只换来一句『多谢』是不是太亏了啊。」
被一把拉起后的他挺直了身体。对于一个Alpha而言,被人当众撂倒是十分丢脸的事,况且他还经历了两次。但不知为何,这一回的他并没有恼怒,甚至因为看到自己的对手重新振作而有一丝欣喜。
快斗对白马探回以一个微笑表示迟到的道歉。
白马探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在旁人看来,这场争斗的开场就像是两个Alpha的一场争夺。
领地、Omega,或者尊严、地位。
快斗一击之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白马探的反击,谁知两人私下交谈了几句,一切便戛然而止了。
两位当事人各自回到座位上,围观的同学们却热闹了起来。
他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人群的最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青子蹙着眉头,她听着身旁的惠子说着自己的猜测:「班里本来只有白马同学是Alpha,现在黑羽同学第二性别觉醒了。一般Alpha都不喜欢自己的领地里出现别的同性吧,青子你觉得呢?」
「……」青子犹豫着,「我不知道。」
她总觉得最近的快斗给她带来了一种陌生之感。女孩子的感觉总是敏锐,尤其是对在乎的人。
「或许——」惠子故意拖了长音,眼神俏皮地看向青子,「说不定他们是为了青子争斗呢。」
「别乱说。」
青子直接把自己冰冷的手塞进惠子的脖子里,冻得对方差点尖叫出来。
也正因如此,她们的话题才有了转变。
青子看看笑得灿烂的惠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座位上似乎在补眠的快斗。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Four-
灰原哀打着呵欠从房间里走出,突然听到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
这栋房子里只住了她、阿笠博士和柯南三人,这个声音他听起来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
抬眼,她看到了正端着茶杯坐在客厅沙发里喝着茶的人。
「你……」她讶异地张了张嘴,却想不出要说什么。
沙发上的人笑着放下了茶杯,站起身来。
「虽然起效迟了点,不过还算成功。」是工藤新一,他说,「我回来了。」
端上早餐,灰原哀又打了个呵欠。
其实她在看到新一时就彻底清醒了,但今天呵欠好似缠上了她似的,总是往往复复地敲动着她清醒的副交感神经。
她坐上餐桌,询问新一究竟发生了什么。
新一帮着灰原哀分好了早餐,端着牛奶抿了一口,才把详细的经过告诉灰原哀。
本该五分钟就起效的APTX-4869解毒剂延迟了近乎四个小时的时间,灰原哀在听过新一的抱怨后却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之后就再没有其他的表示了。
新一不满道:「喂喂,对于自己做出的药出了问题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灰原哀反问,「着急变回去的人是你,吃药的人也是你啊。」
「……」
灰原哀这么说也没有错,于她而言,现在的人生再惬意不过了。这是她人生的一个新的开始,虽然有些时候仍会提心吊胆,她却相信会有曙光。
那个给予她光明的人,现在就坐在她的面前。
灰原哀道:「这种药的组成是多肽和多糖,无法口服,因此我在动物实验的时候试着注射给药,却发现当药物的瞬间血药浓度过高时无法起效。本来我打算把它制成贴剂或者黏膜剂型的,后来为了提升起效速度,就做了这种改变。」
「但至少它还是比贴剂速度更快的。」最后她还不忘补上一句类似安慰的话语。
其实只要能恢复原来的身体新一就很满意,他唯一只担心一点:「这个解药不是暂时性的吧?」
「放心好了。解药中的有效成分可以不可逆地结合APTX-4869侵入细胞上的受体,修正组织结构。加上易感期代谢加快,新生组织以修正后的DNA为模板,便不再会出现之前的逆生长情况了。」灰原哀的嘴里蹦出一长串的专有名词,听着却浅显易懂。
新一放心地点了点头,把手里最后一块土司塞进嘴里后说了句「我吃饱了」。
灰原哀也解决了自己的早餐。她面前的玻璃杯里还剩下一点牛奶,可她实在喝不下了。她无奈地看了眼那些牛奶,终于还是放弃地移开了视线。她问新一:「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新一说:「之前工藤新一的失踪是因为他被卷进了某个案件之中。」
「嗯?」灰原哀听不太明白。
「我觉得,」他道,「这样的设定没有必要改变。」
「那毛利呢?」
「她会等我的。」新一自信道,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他自有打算。
在没有解决掉组织之前回去,便等于将小兰卷进自己的危险中来。
新一是男人,更是个Alpha,他做不到这样不负责任。
听到新一这样的话,灰原哀笑了两声:「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自负还是自信啊。」
「自信吧。」新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