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个资产组合配置决策的总和决定了整个市场的均衡价格。均衡是需求等于供给时的一种状态,例如,高风险容忍度的人(从银行)借入的钱在数量上刚好等于低风险容忍度的人(以银行存款形式)持有的钱。正因如此,在上述例子中,高风险容忍度的人实际上通过银行的中介作用,从低风险容忍度的人那里借了50美元。
其要点在于,银行贷款收取的利率和银行存款支付的利率的变化,使借贷相等。类似地,风险股票供求之间的相等是通过“风险价格”的变化实现的。“风险价格”就是持有风险股票的资产组合的预期超额收益。每月每日每时每刻,利率和风险价格都在波动,以使借贷相等,风险资产全部被意愿持有。
随着时间的流逝,市场资产组合的价值会发生波动,家庭将会改变借贷,进而再平衡其风险暴露。如果胆怯的人只想将财富的一半放在市场资产组合中,那么市场上升将导致他们卖掉股票,增加无风险贷款头寸。积极进取的人恰好相反,随着市场的上升,增加无风险借款,为买入额外的市场暴露融资。因而,为家庭之间的无风险借贷提供便利,使他们随市场波动能够方便地调整借款净额或贷款净额,成为银行的天然角色。当市场上升时,我们预期银行资产和银行负债都将扩张;当市场下降时,我们预期有相反的过程。
费希尔得出结论,在一个CAPM的世界里,货币供应量(定义为所有银行存款的总和)因而将不得不波动,以便为最优资产组合再平衡提供空间。由此可见,经济学家有关美联储为稳定价格水平而控制货币供应量的传统描述并不正确,至少在CAPM的世界里不正确。中央银行控制货币供应量的世界是非均衡的世界,因为这意味着存在精明的投资者可利用的获利机会。均衡世界没有为货币政策留下空间。这种激进的结论是费希尔对CAPM进行第一次拓展的基本逻辑结果。
费希尔对CAPM的第二次拓展甚至走得更远:他仔细考察了风险股票,以及其下的实际生产性资本资产;作为对风险价格变化的反应,他允许这样的资本资产的数量和风险随时间变化。在这次拓展中,CAPM从金融市场模型扩展为整体经济模型。即使如此,模型继承了CAPM的本质特征,所有资本品的价格不过是产生于资本的两种基础性价格,即利率和风险价格。这两种价格,而且只有这两种价格,是足以概括贯穿整个经济的生产机会和投资者偏好的统计数据。
在CAPM的世界里,公司进行实际投资,每项投资既包含市场风险暴露,也包含独立风险暴露,实际投资受反映在资本两种价格中的社会风险容忍度所影响。结果是,高风险容忍度的社会得到高预期超额收益,这意味着经历了高平均增长,但以容忍更大的总体波动为代价。低风险容忍度的社会增长较慢,但也更为稳定。
例如,考虑一个简单世界,其中唯一生产的商品是小麦,但有各种各样生产小麦的方法,每种方法都有自己的风险和预期收益。假定一个社会具有高风险容忍度,结果是该社会中的公司将选择预期收益率高但风险也高的种植方法。小麦总产量可能在100~150蒲式耳之间波动,平均为125蒲式耳。如果随时间推移持续观察这个社会,我们将观察到小麦总产量的波动,有时低至100,有时高至150,但平均约为125。
相反,另一个社会可能具有低风险容忍度,所以这个社会的农场主选择预期收益率低但风险也低的小麦品种。如果随时间推移观察这个社会,我们可能观察到不同的小麦总产量波动,有时低至110,有时高至130,但平均约为120。在两种情况下,我们可以把小麦产量的波动称为商业周期,然而实际上是资本收益的波动。繁荣期就是市场收益高的时期,衰退期就是市场收益低的时期。
但如果商业波动实际上和股票市场波动是同一回事,而且市场是有效的,那就不会为政府干预以稳定经济留下空间。经济学家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稳定商业周期上,显然是放错了地方。我们得到的商业周期是我们选择的商业周期,基于社会对风险的容忍度之上。如果我们想要平均生产较多小麦的经济,那么我们自然将不得不学会容忍相当宽幅的波动。如果不能学会容忍波动,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学会接受平均生产较少小麦的经济。这个极端的结论是费希尔对CAPM 第二次拓展的简单逻辑结果。
当然,真实的世界不是这种理想的CAPM世界,甚至也不是仅仅被运用于风险股票市场的、更狭窄的CAPM世界。为什么不是?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费希尔提出三个有效的原因:昂贵的信息、昂贵的管理,以及昂贵的卖出,这是引起真实世界系统性地偏离理想世界的全部摩擦。通常,偏离的原因是历史偶然事件、不明智的管制,以及完全缺乏金融知识,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CAPM伟大的贡献在于,它提供我们在理性的基础上重建世界所需的知识,而重建从指数共同基金和不受管制的银行业开始。
更进一步,理论表明了一个自然进化机制,由于现存的非CAPM现实,也由于利润动机,重建自然发生。CAPM世界是一个均衡,这个思想意味着,任何与它的偏离都必须提供一个在某个地方获利的机会。这个机会可能很难利用,但在逻辑上必然存在。也许,人们要做的一切不过是指出正确的方向,利润寻求者会做好余下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流逝,CAPM最终应该会变得越来越正确。费希尔认为,CAPM的理想代表着未来的发展方向;从那时起,为实现未来理想目标,他甘愿付出毕生精力。
途中的主要障碍将是从现存的无效率中获取租金的既得利益集团。垄断总是憎恨竞争,必然会竭力压制它,特雷诺比费希尔更真切地感到企业的对抗本性。在《金融分析师》杂志,特雷诺处于前沿,每天面对经纪人和交易商,这些人的未来作用有可能被大幅度压缩。相反,费希尔关注总体收益,随着社会接近理想状态,整个社会的总体收益应该随之增加;费希尔把自己的命运同新金融制度联系在一起,新金融制度将有助于推动社会向正确的方向前进。
最后,费希尔决定信仰CAPM,也决定信仰无效市场。个中原因主要是,作为蒯因的学生,他发现逻辑非常有说服力。CAPM和有效市场都不是对世界实际状况完全精确的描述。但有理由相信,它们可能是世界理想模式更精确的描述,这是费希尔关注的地方。最终,在奔忙于不同的事务上耗尽了前半生后,他发现了一个具有足够宽度和深度的事业,能够吸收他无穷尽的智慧。他清楚他将踏上的旅途,不论发生什么,他将始终如一地在这条路上探索。
费希尔加入里特公司,以逃离过分抽象的学术界,但学习了特雷诺的CAPM后,他发现仅仅解决实际问题是不够的。一旦开始思考重要的思想,他就觉得难以割舍。在1968~1969年间,这些重要的思想主要是关于宏观经济学,即货币和商业周期理论。出于对工作纯粹的热爱,他在晚上和周末工作,他设法把重要直觉记在纸上,但仅此而已。随后几年,主要在其他方面的一连串活动,让费希尔停止了研究,但他从未忘记重大问题是什么,他始终保有思考上的雄心壮志,努力得出那些重大问题的答案。当加入学术界的机会来临时,他将抓住它、利用它,重新回到这些重要的问题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