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晚安,我亲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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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狂流(2)

直到两个骰子落定,我都不敢正眼去看,人群忽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吕浩慢悠悠地对刘国伟说:“老大,还有整包的三五吗?”

这时候,果果忽然站起来,弯下腰,在我的嘴唇上沉沉一吻。说实话,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我说那是香香的、甜甜的,一定全是假话。当时我完全懵了,脑袋烫得像一枚燃烧弹。只是果果抽身坐下时,额头上飘散的长发,轻轻划过我的脸颊,于是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的脸一直是痒痒的。

7

算起来,果果应该是第三个到我们试验室玩的女孩。电子信息学院的503室是我们导师的试验室,我跟刘国伟和罗子杰三个人共享这一小间,目前导师在做一个军方的合作课题:全自动智能移动炮靶。于是,503室被学院命名为炮靶试验房,俗称炮房。

春天的时候,刘国伟带他的小富婆来炮房玩过一次。说实话,小富婆长得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夜叉,只是身材彪悍,胖得像气儿吹的一样。

可刘国伟说:“她要是跟气儿吹的一样就好啦!老子也不会每次做到一半就想翘辫子咽气儿了!”

罗子杰瞪大眼睛问:“你每次真的都只在下面吗?”

我抢着说:“老大挣钱也不容易,咱们以后还是省着点儿造吧!”

刘国伟挺着麻杆似的小身板儿,气势高昂地说:“没事没事,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夏天的时候,罗子杰带“灵怡”里认识的学妹也来过一次。那小妹天生妖媚,顾盼神飞,怎么看都不像能在学校食堂里每天撞见的良家妇女。学妹走后,炮房里整整三天都是捣碎了香水瓶子的味道,刘国伟问罗子杰:“圆房了吗?”

罗子杰指着“移动炮靶”的项目进程表说:“今后这炮房就实至名归了,今儿立一规矩,不管花街柳巷还是淑女良家,进得此门,必于此斩于麾下!”

刘国伟邪恶地白了我一眼:“给果果打个电话吧?”

果果进试验室时已是秋天,我跟她在“灵怡”已经见了七八次。虽然彼此没有约定,但只要我晚上决定去“灵怡”,就事先发条短息通知她,她如约而至,也不再坐其他客人的台。我一定尽早赶来,绝不爽约,这是我们彼此之前不言的默契。

本来我不想约她到试验室来,可是果果一直说她对大学生活很好奇,对试验室充满向往。我打电话给她时,她没有丝毫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刘国伟塞给我一盒“冈本”,他说:“这个比杜老师好使,你要是不想对人家姑娘负什么责任,就得事先做好措施。你是男人,应该你准备的!”

我说:“没这个必要!”

刘国伟说:“世界上没卖后悔药的——你是真的不行,还是背着兄弟们在玩断背?”

罗子杰塞给我一盒藿香正气水,他说:“要是真不行,就用这个,一次四支,提前半小时,比伟哥好使,还不伤身体。”

刘国伟问:“灵吗?怎么以前不推荐给我?”转念一想又说,“还是算了,否则我真的要被那死丫头碾成碎玻璃渣子了!”

那一天,果果素面朝天,扎着小清新的马尾辫。学校里红黄相间的树叶子缀满枝头,仿佛印象派大师连夜赶制的画作。

我问她:“走在校园里是不是感觉很不错?”

“嗯,感觉真美好!连头发梢儿都开心地翘起来了!”

“以前总想叫你,怕你白天都在休息!”

“没事的,我其实一直特想来学校看看。”

“对了,怎么你的QQ空间里有很多的婚纱照?”

“你猜?”

“你是卖婚纱的?”

“呵呵,差不多!”

“你是婚纱模特?不对啊,怎么没有你的照片?”

“我是拍婚纱的。我在影楼工作,白天!”

“摄影师吗?”

“目前还只是个助理,大厨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偶尔炒几个小菜。”

“我尝了几盘,味道还不错呢!”

“谢谢,等我成了真正的大厨,我请你搓一顿吧!”

“行啊!到时候我去拍一套型男写真!”

果果对试验室显然有些失望,她觉得试验室应该是摆满了瓶瓶罐罐和机械装备,而我们的试验室里除了烟灰缸、啤酒瓶,就剩下三台电脑和一张长桌。

“你们怎么做智能移动炮靶?怎么都没看见过炮弹壳?”

“我们用计算机做仿真,试验好了再组装靶车,然后再调试运行程序轨迹,要是每次都真枪实弹,我们这炮靶房早就成炮灰了!”

“你们可真厉害!”

“没什么,都是现代化的自动控制技术。”

“我弟弟明年也要准备高考了,他非常用功,希望他能像你一样考到上海来,读本科,读研究生,只要我能供得起他??”果果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很自信的笑容,眼睛里满满的,漾着希望的光芒。

“怎么天气这么凉快了,你还喝藿香正气水啊?”

“噢,那个啊,那个是——试验用的药剂!”

“呃——真是神奇啊!”

果果感慨着,仿佛用心中绵密的憧憬攒出一口气来,那口气息,从试验室的窗子里飘向校园,笼罩在印象派大师的画作里,自由地浮荡着。

8

春天再临时,兄弟们纷纷换下了通用的“辟邪内裤”,红色的“圣地”已然消逝,寝室的窗外,招展着各色青春的旗帜。

果果说:“你抽烟的样子越来越有型了,只是,为了身体的考虑,还是尽量少抽吧。”

刘国伟又在寝室里分中华烟,他扔给我几包,随意地问道:“苏秦,你不是玩真的吧?”

我说:“其实,她有正规职业的,如果能不再去KTV坐台,我觉得我能接受她的过去,何况我自己的过去,也谈不上什么清白和光彩。”

罗子杰说:“学校里有大把的师妹资源,我真替你不值啊!”

吕浩说:“我替你分析分析吧,白天上班有正规职业,晚上KTV兼职做台赚钱供养弟弟读书。苏秦,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我觉得她在说谎,而且这个谎言说得毫无新意!”

刘国伟问:“她的家境很差吗?”

我说:“是的,她父亲原本是镇上的老师,前几年得了结肠癌,治病借了一大笔钱,人还是没留住啊!”

罗子杰说:“那就更危险了,结肠癌的遗传概率很高,几乎可以排在癌症遗传榜的前三甲了。”

刘国伟说:“我是过苦日子过来的,我表示同情,但是同情不表示我支持!”

吕浩附和说:“就是,就是,找老婆,还是找我们家小芳这样出身清白又死心塌地的好!”

刘国伟指着吕浩说:“你这个烂人,凭什么要求人家姑娘对你忠贞不二啊?”

吕浩站起身,望向窗外,幽幽地说:“因为我对她从来就是死心塌地的!”

后面的事情,表明吕浩确实是动了真感情,只是在当时,我们完全不理解他。对他这种将肉身与灵魂剥离,分开消费的生存法则,完完全全不感冒。

研二有段时间,刘国伟跟他的小富婆开始闹危机,或者说危机从来就是存在的,关键看刘国伟和小富婆谁先厌倦,谁先爆发。那段时间,活动经费开始缩水,好在大家陆续跟着导师做点儿项目,偶尔还能领些经费出去鬼混。

有一天,吕浩的导师发了项目经费,吃完晚饭大家决定去“灵怡”吼两嗓子。由于是临时决定的,我事先没有通知果果,她照常上班,已经坐了别人的台。

我回短信给她:“你还是别来啦!省得王琴又来啰嗦,晚上一起吃夜宵吧。”

她回过来说:“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你等着,我想办法出来!”

不久,包厢外传来一阵嘈杂,吕浩给王琴打电话,她却一直不接。我觉得事情不妙,跑出包厢,就看见几个男人和王琴在包厢外扭扯起来,躲在王琴后面的,是眼里噙着泪水的果果。

我走过去揽住果果,几个男人顿时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

“原来是这个小白脸,揍他!”

刘国伟、罗子杰、吕浩也陆续冲出了包厢,几个大男人把走廊挤得满满当当。

王琴说:“错在我们,错在我们,千万别动手,这瓶黑方算是琴姐赠你们的!消消气啊!”

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瓮声瓮气地说:“没见过包厢里甩客人的!钱不挣了,我看你命也别要了!”

我说:“要去哪里是她的自由,小费你付多少,我还你多少!”

男人不依不饶地说:“谁同意她换包厢的!王琴你拿瓶黑方就想摆平老子啊?”

络腮胡子的男人身后闪出一个精瘦的秃瓢,他指着我说:“要出头,行啊!你现在把这瓶黑方吹了,小费还双倍就了事!”

吕浩走上前,从口袋里摸出小费,刘国伟挡在我前面说:“我来!”

我抢先夺下黑方,打开瓶盖,一口气吹了个精光。瓶子还回王琴手里时,冷不丁被秃瓢抢了过去。他抄起酒瓶砸向果果,我那时虽然有些头晕,但是残存的防御意识还是让我迅疾地按低了果果的头。酒瓶砸向了包厢的装潢门,顿时玻璃飞溅。

幸好KTV的保安及时赶到,遏止了一场巷战肉搏。否则,那晚究竟会怎样,真的不敢想象。我紧攥着果果的手转身离开,眉角忽然滚落一股黏稠的液体,随即我的眼里血红一片。

果果惊呼:“你的额头被玻璃渣划破了!”

再没有坐下去的兴致,我们五个人一起离开“灵怡”,罗子杰说:“去校医院包扎一下吧,伤口不处理好,以后会留疤!”

我说:“算了,小口子,没这个必要。再说,我也不想给学校留下热血青年的印象。”

果果说:“去我那里吧,家里有一个小的药箱,我帮你简单地处理一下!”

刘国伟、罗子杰和吕浩随即交换了眼色,迅速离开。我随果果去了她的住处。此后我多次极力想记起那晚的一些细节,可惜,一瓶黑方迅速放倒了我。我什么印象都没留下,甚至丝毫没有疼痛的记忆。第二天一大早睡醒,果果趴在我的肩头,轻轻地吹着我的额角。她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正准备品尝一碗沸腾的浓汤。

“伤口愈合得很好,你放心,不会留下疤的。”

“我倒希望它能留下永远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