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苏轼文集3
9026100000014

第14章 文集十四(2)

臣谓四月二十六日指挥,以散及一半为额,与熙宁之法,初无小异,而今月二日指挥,犹许人户情愿请领,未免于设法网民,使快一时非理之用,而不虑后日催纳之患,二者皆非良法,相去无几也。今者已行常平粜籴之法,惠民之外,官亦稍利,如此足矣,何用二分之息,以贾无穷之怨,或云:议者以为帑廪不足,欲假此法以赡边用。臣不知此言虚实,若果有之,乃是小人之邪说,不可不察。昔汉宣帝世,西羌反,议者欲使民入谷边郡以免罪。萧望之以为古者藏于民,不足则取,有馀则与;西边之役,虽户赋口敛以瞻其乏,古之通议,民不以为非;岂可遂开利路,以伤既成之化。仁宗之世,西师不解盖十馀年,不行青苗,有何妨阙。况二圣恭俭,清心省事,不求边功,数年之后,帑廪自溢,有何危急。而以万乘君父之尊,负放债取利之谤,锥刀之末,所得几何,臣虽至愚,深为朝廷惜之。欲乞特降指挥,青苗钱斛,今后更不给散,所有已请过钱斛,候丰熟日,分作五年十料随二税送纳。或乞圣慈念其累岁出息已多,自第四等以下人户,并与放免。庶使农民自此息肩,亦免后世有所讥议。兼近日谪降吕惠卿告词云:“首建青苗,次行助役。”若不尽去其法,必致奸臣有词,流传四方,所损不细。所有上件录黄,臣未敢书名行下。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每事降诏约束状

元祐元年九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状奏:右臣闻之孔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子法天恭己,正南面,守法度,信赏罚而天下治,三代令王,莫不由此,若天下大事,安危所系,心之精微,法令有不能尽,则天子乃言,在三代为训诰誓命,自汉以下为制诏,皆所以鼓舞天下,不轻用也。若每行事立法之外,必以王言随而丁宁之,则是朝廷自轻其法,以为不丁宁则未必行也,言既屡出,虽复丁宁,人亦不信。今者十科之举,乃朝廷政令之一耳,况已立法,或不如所举,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犯正入己赃,举主减三等坐之,若受贿徇私,罪名重者自从重,虽见为执政,亦降官示罚。臣谓立法不为不重,若以为未足,又从而降诏,则是诏不胜降矣。臣请略举今年朝廷所行荐举之法,凡有七事:举转运、提刑,一也;举馆职,二也;举通判,三也;举学官,四也;举重法县令,五也;举经明行修,六也。与十科为七。七事轻重略等。若十科当降诏,则六事不可不降。今后一事一诏,则亵慢王言,莫甚于此。若但取谏官之意,或降或否,则其义安在?臣愿戒敕执政,但守法度,信赏罚,重惜王言,以待大事而发,则天下耸然,敢不敬应。所有前件降诏,臣不敢撰。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乞加张方平恩礼札子

元祐元年十月□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札子奏;臣伏见太子太保致仕张方平,以高才绝识,博学雄文,出入中外四十馀年,号称名臣。仁宗皇帝眷遇至重,特以受性刚简,论高寡合,故龃龉于世。然赵元昊反,西方用兵,累岁不解,公私疲极。方子首建和戎之策,仁宗从之,民以息肩,书之国史。又于熙宁之初,首论王安石不可用,及新法之行,方平皆逆陈其害。大节如此。其馀政事文学,有补于世,未易悉数。神宗皇帝知人之明,擢为执政,会丁忧服除,为安石等不悦,而方平亦不为少屈,故不复用。今已退老南都,以患眼不出,灰心槁形,与世相忘。臣窃以为国之元老,历事四朝,耄期称道,为天下所服者,独文彦博与方平、范镇三人而已。今彦博在廷,镇亦复用,方平虽老,杜门难以召致,犹当加恩劳问,表异其人,以示二圣贵老尊贤之义。今独置而不问,有识共疑,以为阙典。愿因大礼之后,以向者召陪祠不至,特出圣意,少加恩礼,或遣使就问国事,睹其所论,必有过人。臣忝备禁近,不敢自外,昧冒陈列,战越待罪。取进止。

论冗官札子

元祐元年十月二十三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札子奏:臣伏见近日言者,以吏部员多阙少,欲清入仕之源,救官冗之弊,裁减任子及进士累举之恩,流外入官之数,已有旨下吏部、礼部与给舍详议。臣窃谓此数者,行之则人情不悦,不行则积弊不去,要当求其分义,务适厥中,使国有去弊之实,人无失职之叹,然后为得也。欲乞应任子及进士累举免解恩例,并一切如旧,只行下项。

一、奏荫文官人,每遇科场,依进士法试大义策论。如系武官,即试弓马,或试法,并三人中解一人。仍年及二十五已上,方得出官。内已举进士得解者免试。如三试不中,年及三十五已上,亦许出官。应试大义策论及试法者,在京随进士赴国学,在外赴转运司。试弓马者,在京随武举人赴武学,在外转运司差官。

一、进士累举免解,合推恩者,并约嘉祐以前内中数目,立为定额。如所试优长,系额内人数,即等第推恩,并许出官,如系额外,即并与一不出官名衔。

一、流外入官人,除近已有旨裁减三省恩例外,其馀六曹寺监等处,及州郡监司人吏出职者,并委官取索文字,看详有无侥幸定夺,酌中恩例。

右若行此数者,则任子虽有三试滞留之艰,而无终身绝望之叹。亦使人人务学,文臣知经术时务,武臣闲弓马法律。皆有益于事,而进士累举,有词学人自得出官,若无所能,得虚名一官,免为白丁,亦无所恨。如有可采,乞降下与前文字一处详议。取进止。

辩试馆职策问札子二首

元祐元年十二月十八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札子奏:臣窃闻谏官言臣近所撰《试馆职人策问》有涉讽议先朝之语。臣退伏思念,其略曰:“今朝廷欲思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或至于偷。欲法神考之励精,而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流入于刻。”臣之所谓“偷”与“刻”者,专指今之百官有司及监司守令不能奉行,恐致此病,于二帝何与焉。至于前论周公、太公,后论文帝、宣帝,皆是为文引证之常,亦无比拟二帝之意,况此《策问》第一、第二首,邓温伯之词,末篇乃臣所撰,三首皆臣亲书进入,蒙御笔点用第三首。臣之愚意,岂逃圣鉴,若有毫发讽议先朝,则臣死有馀罪。伏愿少回天日之照,使臣孤忠不为众口所铄。臣无任伏地待罪战恐之至。取进止。

元祐二年正月十七日,翰林学士朝奉郎知制诰苏轼札子奏:臣近以《试馆职策问》为台谏所言,臣初不敢深辩,盖以自辩而求去,是不欲去也。今者窃闻明诏已察其实,而臣四上章,四不允,臣子之义,身非已有,词穷理尽,不敢求去,是以区区复一自言。

臣所撰《策问》,首引周公、太公之治齐、鲁,后世皆不免衰乱者,以明子孙不能奉行,则虽大圣大贤之法,不免于有弊也。后引文帝、宣帝仁厚而事不废,核实而政不苛者,以明臣子若奉行得其理,无观望希合之心,则虽文帝、宣帝足以无弊也。中间又言六圣相受,为治不同,同归于仁;其所谓“偷”与“刻”者,专谓今之百官有司及监司守令,不识朝廷所以师法先帝之本意,或至于此也。文理甚明,粲若黑白,何尝有毫发疑似,议及先朝,非独朝廷知臣无罪可放,臣亦自知无罪可谢也。然臣闻之古人曰:人之至信者,心目也。相亲者,母子也。不惑者,圣贤也。然至于窃铁而知心目之可乱,于投杼而知母子之可疑,于拾煤而知圣贤之可惑。今言臣者不止三人,交章累上,不啻数十,而圣断确然深明其无罪,则是过于心目之相信,母子之相亲,圣贤之相知远矣。德音一出,天下颂之,史册书之,自耳目所闻见,明智特达,洞照情伪,未有如陛下者。非独微臣区区,欲以一死上报,凡天下之为臣子者闻之,莫不欲碎首糜躯,效忠义于陛下也。不然者,亦非独臣受暧昧之谤,凡天下之为臣子者闻之,莫不以臣为戒,崇尚忌讳,畏避形迹,观望雷同以求苟免,岂朝廷之福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