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迷失六度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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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垂直理论

一、生者重聚

肖刚提着行李刚走下渡船,一辆摩托车便“嘎”的一声停在他身边。车上的小伙子掀起头盔,搭讪道:“去慧安寺吗?两块钱!”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慧安寺?”肖刚有些疑惑。

小伙子道:“蜈蚣岛现在可是旅游淡季,这几天来的几个都是去慧安寺的。你也是去那里吧?”肖刚笑了笑,跨上了摩托车的后座。

这小伙子猜得没错,肖刚的确是去慧安寺。

一周前,肖刚在本市的晚报上看到一则广告。广告的标题是八个大字:“生者重聚,追忆亡者”。下面写着:“你还记得去年的‘1.13火灾’吗?如果你是那场灾难的幸存者,请你参加今年的火灾周年幸存者聚会。”最后是聚会的详细地点和时间,而且还特别提到,参加者所需费用全部由聚会的召集人提供。

广告上说的“1.13火灾”是去年1月13日发生在“夜月”酒吧的一场大火灾。当天晚上,肖刚和几个朋友也在那里喝酒。当火灾发生时,他随着人流往外跑。一到大门才发现,蜂拥而至的人流已经将大门堵得死死的。肖刚见状只得捂住鼻子,又往回跑。他刚跑到临街的窗户边,一口浓烟呛进鼻孔,他的脑子一沉,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肖刚醒来时,已躺在医院里了。此时他才得知,他昏倒在窗户边上后,一个青年砸碎玻璃将他救了出去。和肖刚一起从那个窗户逃生的共有十三人,除此以外的人都被烧死在了里面,其中有两个肖刚的朋友。

因为伤势不重,肖刚在医院住了两天便回了家。这一年来,肖刚一直试图忘记那场火灾,可没想到,在火灾即将发生一年时,有人要组织一场幸存者的聚会。肖刚本来对这种陌生人之间的聚会没有一点兴趣。他最后决定参加,并不是想免费游一次蜈蚣岛,而是广告上“追忆亡者”几个字,让他决定放下手上的所有工作,借这个机会悼念两位在火灾中死去的朋友。那晚,两个朋友是为了陪自己才去酒吧的,没想到却因此送了命。肖刚一直觉得心里非常愧疚。

聚会的地点就在蜈蚣岛上的慧安寺。

摩托车将肖刚载到慧安寺。他一下车,便有一个老和尚迎了出来,对他道:“施主,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现在大家正等你吃饭呢。”

肖刚一听,知道老和尚将自己当作这次聚会的组织者,于是连忙解释。老和尚听说肖刚也不是组织者,有些疑惑:“去年那场火灾的幸存者不是只有13个人吗?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寄钱给我呢?”

“你说什么?”肖刚有些不明白。

老和尚告诉肖刚,一周前,他接到城里寄过来的一封信。信里说,要在慧安寺举办“1.13火灾”幸存者聚会,请庙里帮忙准备悼念亡者所用的长明灯和13个人的客房。随信还寄来一笔汇款,用作这次聚会支出。

今天一大早,便有参加聚会的幸存者陆续赶到了庙里。在肖刚来前,其他的12人都已经到了,现在正准备吃饭。之前老和尚已经一一问过,那12个人都说自己不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所以,老和尚才认定最后到的肖刚就是那个寄钱给他的人。

老和尚将肖刚带到饭堂,那12个人听说肖刚也不是聚会的组织者,都觉得有些奇怪。

吃过晚饭,老和尚便通知大家到大殿上参加哀悼亡者的守灯仪式。此时的大殿上已经燃起了象征亡者灵魂的几十盏长明灯。大家跟随老和尚做完了超度亡魂的仪式后,便围坐在一块,守着长明灯聊起那场火灾对自己生活的改变。

这13个死里逃生的人中,有人在那场火灾中失去了亲人或朋友,有人因火灾在身体或心灵上留下了印记……每个人都在感叹那场火灾后自己发生的变化。只有肖刚突然捂住肚子,往厕所跑去。

肖刚并不是真的肚子痛,他只是想避开众人谈论的话题。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那场火灾之前的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浪子!肖刚大学毕业后本来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可是因为恋爱失败遭受打击,他便成天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他不仅因此丢了工作,还让所有亲人都对他彻底失望了。可是,眼看两个朋友转瞬间便被大火夺去生命,肖刚突然意识到生命的脆弱。想起之前自己的种种荒唐行为,肖刚决定重新振作起来。恰好这时,一个新创建的公司需要一个软件技术人员,肖刚顺利的应聘上了这个职位。在一年的时间里,因为工作努力和业绩领先,肖刚还被提拔为技术部主任。据说,最近公司正考虑要提升他为副总经理。

肖刚觉得,自己不能在亡者的长明灯前告诉别人,是那场大火带给了他成功。他在厕所里待了一会儿,估计众人已经聊得差不多,这才起身返回大殿。

他一走进大殿,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焦糊味。他又仔细辨别了一下,发现那股焦糊味竟然越来越重!

“快,什么东西着火了!”肖刚大喊一声,径直往大殿的佛像后跑去。大殿里的12个人正昏昏欲睡,一听着火了,都吓得跳了起来,撒腿便往门口跑去。

肖刚冲到佛像后,果然看到一条幔子被点着了,火正在往上蹿!

二、死神召唤

肖刚几步跨过去,一把扯下那条幔子,摔在地上,迅速将其踩灭。

听说火被扑灭了,众人这才胆战心惊地回到大殿中。此时,老和尚也闻讯赶了过来。

一阵查看,大家发现那条幔子下什么也没有,不知道它是被什么点燃的。而据大家回忆,在肖刚出去后,也没有人去过佛像后面。同时,因为大殿只有一道正门,也没有人可以绕过众人的视线,到佛像后去。也就是说,一切看上去都像是那条幔子自己燃起来的!

见查不出起火的原因,老和尚建议大家先回去睡觉。众人早已被一年前的火灾吓成了惊弓之鸟,生怕再出意外,便一哄而散,各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肖刚躺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今天晚上这火到底是怎么燃起来的呢?还有这次聚会的组织者到底是谁呢?他为什么一直不现身呢?肖刚感觉这次聚会有些怪异。他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早上一起床,肖刚发现大家都在收拾行李。原来其他人也和自己一样,打算坐最早的一班渡船离开。

蜈蚣岛距离陆地间只有一条小渡船往来摆渡。大家来到码头,便争先恐后地挤上渡船,像是害怕被丢在这个岛上。13个人一上船,立即将小船挤得满满当当的。艄公见状,抡起桨便朝对岸划去。

也许都在想着昨晚令人后怕的一幕,船上沉默的可怕。船刚行到河心,一个女子突然惊叫起来:“糟了,船进水了!”

肖刚低头一看,只见船底两个甲板缝间一股水冒了上来!

一见渡船漏水,艄公赶紧扔下船桨,找出一块布条想将漏水的地方堵住。可那缝隙不但没被堵上,细细的一股水反而越来越大,咕嘟咕嘟地直往上涌,很快淹到了众人的脚踝!

众人见船渐渐往下沉,也都慌乱起来。船身摇晃的更加厉害,肖刚站立不稳,一下栽进了水里。猝不及防的肖刚被呛了两口水,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苏醒过来时,肖刚发现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同一间病房里,还有另外两个“1.13火灾”幸存者。肖刚记得,这两个人中,躺在自己左边的叫张建敏,右边床铺上显得很消瘦的叫贾俊。

贾俊的精神虽然不太好,可看上去伤势并不严重。可张建敏不但挂着输液瓶,还戴着氧气罩。

贾俊见肖刚注视着张建敏,解释道:“听医生说,他的肺本来就有点问题,掉到水里时,水又呛进了肺部,所以情况稍微严重一点。”说到这里,贾俊笑道:“还好你醒过来了,要不然‘1.13火灾’的幸存者就又少一个了。”

肖刚心里一沉,问道:“你是说,翻船的时候有人……”

“对,那两个女孩和另外一个不会水的小伙子被淹死了。”贾俊解释说:“剩下的人里面,除了我们几个受伤的,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

“又死了三个?”肖刚觉得背脊一凉,突然感到无比恐惧。佛像后神秘燃起的幔子、突然沉没的渡船……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夺走这13个幸存者的命!想到这里,他突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说什么?”贾俊被肖刚吓了一跳,连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建敏也摘下氧气罩,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定是死神的召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肖刚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知不知道,美国有部电影叫《死神来了》?”

肖刚告诉两人,《死神来了》讲的是一群高中生要乘飞机去法国,临登机前,因为意外,有几个人没有登机。而飞机升空后竟然爆炸了,几个没有上飞机的学生因此躲过了一劫。可后来,这几个侥幸逃脱的孩子却一个接一个死于意外。这时,人们才意识到,原来,那个死亡航班是死神早安排好的,那几个人即使暂时逃脱,死神也要来取他们的性命!

“你看,我们这13个人虽然在去年的火灾中侥幸逃脱,可死神也会制造各种机会将我们追杀到底。”肖刚解释说:“所以,才会有这次莫名其妙的聚会,才会有大殿里神秘燃起的幔子和突然沉没的渡船!”

“这,这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贾俊摇摇头,有些不相信。

而张建敏却被肖刚的话吓坏了,连声道:“你说我们也会必死无疑?不行,我不想死!”说着,一把抓住一个医生进来查房医生,叫道:“医生,你可要救救我。我今年刚结婚,妻子又怀上孩子了,生意也刚刚有起色。我的日子才刚好起来,我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谁说你会死的?”医生有些不耐烦:“你看,你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说着,帮他重新戴上氧气罩。

张建敏听医生这么一说,这才舒了口气。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天晚上,张建敏竟突然死了。

张建敏的死是医生一早查房时发现的。初步检查,张建敏是死于窒息。而引起他窒息的原因,竟然是连通氧气罩的软管被他自己的身子压住了!大家猜测,可能是张建敏在睡梦中翻身时,自己无意间压住氧气管,导致他窒息身亡的。

不过,肖刚觉得有些奇怪。即使是再虚弱,窒息时也该挣扎过吧?可自己就躺在他身边,为什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呢?

发生在他们这13个火灾幸存者身上的事情已经越来越诡异了。肖刚隐隐感觉到,在某个无法预料的地方,死神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三、难逃一死

几个小时后,殡仪馆的车来拉走了张建敏的尸体。这时,肖刚才从医生那里得知,原来张建敏是个打工仔,而且根本就没有一个亲人。

“原来他说自己是做生意的,而且刚刚结婚,竟然都是谎话。”贾俊长叹一声道:“看来,他是怕医生以为他没钱,不肯给他治病才这么说的。”

肖刚突然觉得一阵悲凉,张建敏求生欲望这么强烈,可还是难逃一死。自己说不定也会像他一样。肖刚现在已经顾不上治疗了,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肖刚找到医生,办了出院手续,准备吃了午饭就走。回到病房时,他看到贾俊的床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个身穿制服的民警。男警察正询问着贾俊,女警察则忙着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贾俊见肖刚进来,忙介绍道:“这两位同志是派出所的民警。”接着,又指着他对两位民警道:“他也是我们这次聚会的幸存者,叫肖刚。”

肖刚忙上前和两位民警握了握手。贾俊见他有些疑惑,解释说:“警察是来调查张建敏的死……”没等贾俊说完,男警察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听说你们参加了一个聚会,这个聚会不但不知道是谁组织的,而且还发生了不少意外。因为这些意外,至今已有四个人丧生了。”说到这里,男警察逼视着肖刚,道:“我们认为,这些意外肯定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制造的。”

从男警察的眼神中,肖刚意识到了一种敌意,他连忙问道:“你们是怀疑我?”

“现在说是谁,还为时过早。”男警察摇摇头,语气有些缓和,又从女民警手里接过记录本,边翻看,边对肖刚道:“我们已经访问了参加这次聚会的几个幸存者。据说,在慧安寺那晚佛像背后起火时,所有人都在,只有你离开了。还有,在渡船上时,你是距离甲板漏水位置最近的几个人之一。更不用说,在这间病房里,你的病床距离张建敏最近,你最有机会对他下手!”

自己竟然成了嫌疑人!警察的话让肖刚冷汗直冒,不由大声叫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呢?你们不能这样随便冤枉人啊!”

警察笑着拍了拍肖刚的肩膀,劝道:“别激动。我并没说一定是你干的。现在也只是调查阶段。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告诉我们你的详细情况。当然,主要是去年那场火灾前后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听警察这么一说,肖刚赶紧将自己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还特别强调了那场火灾前后自己的变化。他想告诉两个警察,自己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务正业的混混了,如今的自己事业正蒸蒸日上,不可能去杀几个毫不相干的人。

听了肖刚的讲述,两个警察似乎很满意,让肖刚和贾俊留下联系方式后,便离开了。看到肖刚有些惶惑,贾俊劝解他说:“警察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刚才他们也是这么问我的。而且,我确信,你绝对和这些事情无关。如果需要,我会帮你作证的。”说着,还告诉肖刚,自己打算今天出院,如果肖刚愿意,可以坐他的车走。

肖刚正想赶紧离开这里,赶紧点头答应。贾俊让肖刚收拾行李,自己则去朋友那里借车。两人相约一小时后在医院门口见面。

一个小时后,肖刚来到医院门口,贾俊果然开了一辆小车过来。肖刚上了贾俊的车,两人便飞一般的往家赶去。

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肖刚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他在心里宽慰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定只是意外,既没有死神的追杀,也不是刻意的谋杀。警察对自己的怀疑很快就可以烟消云散,一切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

肖刚正想入非非,车突然猛地向路旁拐去。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贾俊惊叫道:“糟糕!方向失灵了!”

肖刚转头一看,贾俊脸色煞白,正竭力想控制住方向盘。可车依然向路边冲去!肖刚赶紧道:“快,快踩刹车!”可贾俊慌乱地连踩了几脚刹车,汽车都没有一点减速的迹象!

“完了,刹车也坏了!必死无疑了!”肖刚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此时,小车已经撞破路旁的护栏,向下冲去!

在汽车冲出公路的一瞬间,肖刚一把拉开车门,对贾俊大叫一声:“快跳车!”便纵身跳出车外。

肖刚跳出车外还没站稳,便被巨大的惯性拽着,滚下山坡。肖刚正想竭力稳住身体,脑袋却突然被什么撞了一下,立刻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刚被一阵浓烈的焦臭味熏醒过来。他伸手摸了摸疼痛不止的头部,发现满手是血。这才知道,自己刚才滚下山坡时撞在了石头上。他转过头四处寻找。只见山坡下,自己刚刚乘坐的那辆小车正燃烧着,浓烟滚滚。

“贾俊!”肖刚大声喊着。可空旷的山间没有半点回音。

肖刚想挣扎着站起来,又感到全身疼痛,无法动弹。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贾俊肯定已经凶多吉少。自己不但无法动弹,手机也不知道摔到了什么地方。如果没有人经过这个荒郊野岭,自己也一定必死无疑了!

四、垂直理论

就在肖刚绝望时,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肖刚警惕地问道:“是谁?”

“是我!我还没死。”随着一声回答,贾俊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你没事,那可太好了!”看到贾俊除了手臂上有些血痕外,身体并无大碍,肖刚觉得无比高兴:“有你在,我们就有救了。快,快扶我起来!”说着,将手向贾俊伸去。

可没想到贾俊轻轻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道:“我说过要救你吗?我正盼着你死,为什么还要救你?”贾俊冷笑着,捡起一个大石头,举了起来!

“等一下!”望着贾俊手中的石块,肖刚突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忙解释道:“你不是也认为那些人是我杀的吧?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我比谁都相信你!”贾俊在肖刚跟前蹲了下来,一脸的嘲笑:“因为,那些所谓的意外都是我制造的!包括刚才这场车祸。”

贾俊的话像一声炸雷,惊得肖刚目瞪口呆。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嘀咕道:“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找出那个偷走我命运的人,并将其杀死!要回属于我自己的命运!”贾俊两眼怒视着肖刚,一字一顿地说道:“而你,就是那个人!”

肖刚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贾俊在说什么。而贾俊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他冷笑片刻,道:“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你知道垂直理论吗?”

“垂直理论?”肖刚摇摇头,自己虽然是理科院校毕业,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理论。“这是专业的数学理论吗?”

“不。这是人生理论!”贾俊见肖刚一脸迷惑,便像个老师似的讲解起来:“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这些人生轨迹就像一个三维空间里面的许多条线。这些线,有的永远不会相交,有的则会在某个点相遇,这时,两个人便会发生某种联系。这些线除了普通的相交外,还有一种特殊的情况……”

“那就是垂直相交?”肖刚脱口而出。

“对!”贾俊赞许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两个人生方向完全不同的人,有时人生轨迹还是会在某点相交。这就像是一条左右方向的线遇到了一条上下方向的线,小学生都知道,数学上将这种相交称为‘垂直’。”

“可是,这和你要杀我有什么关系呢?”听到这里,肖刚依然一头雾水。

“非常大的关系!”说到这里,贾俊的神情立即凶狠起来,“‘垂直理论’告诉我们,两条互不相干的人生轨迹在某一点发生垂直碰撞后,可能完全改变各自的方向。这就像两辆垂直方向行驶的汽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发生碰撞一样,各自行驶的方向都会发生改变!也就是说,左右方向的那条线在相交处变成上下方向行进,上下方向的那条线则变成左右方向行进。”说到这里,贾俊逼视着肖刚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简单地说,就是垂直相交后,我按照你的轨迹运行,而你则按照我的轨迹运行。各自都完全改变了自己的方向。”

听到这里,肖刚似乎有些明白贾俊的意思了:“你是说,去年的那场大火,就是你我生命轨迹的交点?”

“对!”贾俊道:“大火之前,我们根本不认识。因为我们有着完全不同的生命轨迹。可是因为那场大火,我们的生命轨迹发生了垂直相交。”贾俊告诉肖刚,火灾之前,自己是一家大型医疗机构的外科主任,不但事业有成,而且还有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友,两人正准备几个月后就结婚。就在火灾发生的那天晚上,贾俊和一群朋友到“夜月”酒吧喝酒。火灾发生后,贾俊和大家一起都往门口跑,在发现门口阻塞后,他掉头跑到临街的那个窗户边,这时,已经有个人昏倒在那里了。贾俊操起一个凳子砸碎玻璃,跑了出去。跑了几步,他才想起地上还有个昏迷的人,他于是又转身回去救人。可他刚进去,就被一块掉下来的木板砸昏在地。

还好,消防队不久就赶到了,救出了昏倒在门口的贾俊和那个被熏昏的小伙子。因为伤势较重,贾俊是火灾幸存者中最后一个醒过来的。他在医院醒来后,其他人都已经出院离开了。贾俊也是从报纸上得知,所有13个幸存者都是从他砸碎的玻璃窗逃生的。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贾俊由于伤势较重,虽然经过治疗,他的手臂上仍然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更不幸的是,因为伤及手臂上的神经,出院后贾俊受伤的手仍然会不由自主的颤抖。这对一个需要拿手术刀做手术的外科医生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医院在得知他的情况后,和他解除了聘用合同。因为失去了体面的工作,女友也很快离开了他。在病痛和失业、失恋三重打击之下,贾俊开始消沉起来,终日混迹在酒吧和赌场里,并渐渐染上了毒瘾。

“你看,我的生活已经越来越没有希望了。这一切,本来应该是你的。而你,本来是个街头混混,现在居然成了分管技术的副总经理!你过的生活本来应该是我的!”贾俊声嘶力竭地吼道:“这全是因为,那场火灾让我和你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垂直相交!”

五、找回命运

听到这里,肖刚突然明白,原来一年前的那场火灾中,是贾俊救了自己。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救了自己,如今又要杀自己的人,肖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命运太神秘了,贾俊要是当初不救自己,他就不会受伤,他的人生轨迹便不会改变。自己不被其所救,也可能没有今天的生活。肖刚觉得,虽然贾俊所说的“垂直理论”毫无依据,可两人命运的轨迹确实因为火灾中的相遇,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想到这里,肖刚突然觉得对贾俊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救了我。更不知道,你的生活因为那场火灾变成现在这样!”肖刚真诚地说道:“不过,这也许只是一个巧合。所谓的‘垂直理论’怎么可能对人生的发展有关呢?”

“怎么不会?这个世界中的好运是有限的。两人互相垂直的人生轨迹发生碰撞时,就像能量的传递一样,运气也会发生传递。所以,是在我们的人生轨迹垂直相交时,我的好运传递到了你身上!”贾俊还说,克林顿和莱温斯基就是‘垂直理论’最好的例子。两人的人生轨迹垂直相交后,莱温斯基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实习生一下变成了名人;而克林顿从一个最受爱戴的总统突然就麻烦缠身。

贾俊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了一些:“浓烟中,我也没有看清楚地上那人的脸。当然,就是认清楚我要救的是谁,也不能保证和我发生垂直相交的就是我要救的那人。除我以外的12个人都是因我得救的,他们都可能是偷走我命运的那个人!”

“所以,你才以‘幸存者聚会’的名义将其他12个幸存者全部约到蜈蚣岛上,打算全部将他们杀死?”想到贾俊的目的,肖刚有些不寒而栗。

“不,我并不是想杀死所有人。”贾俊解释说:“所以,在慧安寺那晚,我才故意引起话题,让大家讲自己经历火灾前后的生活。可是,所有人讲完,我都没有找到那个偷走我命运的人。我猜想,其中一定有人说了假话。所以这才下决心将你们全部烧死!”贾俊说,他事先将佛像后面的幔子浸湿,然后将提前准备好的磷粉抹在湿润的幔子上。磷的燃点虽低,但因为幔子是湿润的,所以无法自燃。不过,因为大殿里面燃着几十盏长明灯,幔子上面的水分很快就会蒸发完。贾俊的计划是,如果在聊天中找出了那个偷走他命运的人,他就会找个借口提前结束守灯仪式,让其他人离开。如果没有找出这个人,就让所有的人都一起被烧死!

后来,幔子自燃被肖刚发现,大家躲过一劫。他只得连夜跑到湖边,偷偷凿漏那艘渡船,并用乳胶将其封住。第二天,当大家上船后,因重量作用,水的压力冲破乳胶,便一下冒了出来!

贾俊本不知道到底谁才是那个偷走自己命运人,直到在医院里,当他听到张建敏对医生说,自己刚刚过上好日子,他立即认为,张建敏才是他要找的人。所以趁人不注意在张建敏喝的水中加了一些安眠药,然后夜里在大家睡熟后,将张建敏的输氧管压到他身下,导致张建敏在熟睡中窒息而死。

可是,在知道张建敏的真实身份后,贾俊才意识到杀错了人。可那个人生轨迹和他垂直相交的人到底是谁呢?贾俊想到了肖刚。为了让肖刚说出自己经历火灾前后的真实经历,他悄悄找来两个人冒充警察询问肖刚。肖刚果然中计,坦白地讲出了自己以前不务正业,火灾后飞黄腾达的经历。贾俊一听,这才发现原来肖刚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人!所以,他邀约肖刚一同回家,然后租下一辆车,破坏掉转向和刹车,想以此杀死肖刚。

“你为了一个所谓的垂直理论居然不惜一再杀人?”肖刚觉得眼前这个曾经不惜返身回去救人的英雄变得无比狰狞可怕。

“我杀他们有错,可他们的命都是我救的!我当初不救他们,他们不是一样被烧死?”说着,贾俊又举起了手中的石头:“我这样做,无非想找回属于我自己的命运,我哪里有错!要说他们死得冤枉,错只能是你!你要是一开始就说真话,他们就都不用死了!”说完,举起石头便砸了下来!

“等一下!”就在石块将要砸到肖刚头上时,他突然大吼道:“你杀了我也没用!”

贾俊一愣,停了下来:“为什么?”

肖刚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既然我和你的人生轨迹已经改变,只要等下一次‘垂直理论’发生,我们再次改变成对方的人生轨迹,你不是就可以回到你原来的生活了吗?”说到这里,肖刚顿了顿,见贾俊似乎有些动心,便又接着说道:“你如果杀了我,两个人的人生轨迹就只剩下一条线。一条线怎么可能垂直?那你就永远无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了!”

“那你说怎么办?”贾俊扔下了石头,问道。

肖刚见时机成熟,忙劝道:“你扶我回去,我们慢慢商量,制造一个机会让‘垂直理论’再次发生,应该不是太难。”

贾俊想了想,似乎觉得肖刚的话也有道理,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两人搀扶着往公路走去。

两人刚走到公路上,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车旁似乎还站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呆立在那里,似乎一直注视着他们。

“贾俊,你怎么把他扶上来了。你不要找回自己的命运了?”那黑影说道。

肖刚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是公司里销售部的主管任正杰吗?肖刚连忙问道:“任总,是你吗?你怎么认识贾俊?”

那黑影往前走了两步,肖刚看清,这正是任正杰。没等任正杰答话,贾俊已经说道:“我和任总早就认识,这‘垂直理论’也是他告诉我的。”

“对,到现在我也没必要否认了。这所谓的‘垂直理论’完全是我杜撰的,为的就是让他杀了你!”任正杰走到两人跟前,一脸的冷笑。

“你,你说这个垂直理论是骗我的?”贾俊正想向任正杰扑去,可任正杰没等他靠近,已经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鄙夷地道:“笨蛋,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是让我来帮你除掉他!”说着,转身从车上取出一个木棒,向肖刚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肖刚觉得一点也不认识眼前这个同事。

“因为你挡了我升副总的道!我必须除掉你。”任正杰道:“我调查出了你的经历,又想起同样在火灾中幸存的贾俊。便编造了一个所谓的‘垂直理论’,告诉他,是有人偷走了他的命运。只有除掉这人,他才会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家伙太渴望回到过去的生活了,居然相信了我的话。不过,为了让我的这一切设计不露痕迹,我故意没告诉他,那人就是你,而是让他自己去查出来。”

说到这里,任正杰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居然数次大难不死,而这家伙最后还对你手下留情。看来,只有我亲自动手了!等你死后,将你扔下山坡,所有人都会认为你是死于车祸。哈哈……”任正杰边笑边再次举起木棒,朝肖刚逼了过来!

眼看任正杰已经挥起了木棒,肖刚突然大声叫道:“等一下!”任正杰冷笑道:“怎么,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垂直理论并不是你的杜撰,而是真的存在!”肖刚大声说道。

任正杰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你别拖延时间了。所谓‘垂直理论’明明就是我信口编出来骗这个傻子的,怎么又变成真的了?”

一旁的贾俊一边从地上站起来,一边疑惑地问道:“是啊,他自己都说‘垂直理论’是编造的,怎么会是真的存在呢?”

“‘垂直理论’确实会在你身上发生!”肖刚看了看贾俊,一脸的严肃地解释说:“你的人生轨迹确实会因为和某人的相遇而发生根本的改变,只不过这个人不是我,而是他!”肖刚说着,指着任正杰:“他才是那个和你发生‘垂直理论’的人!”

“你,你说什么?”任正杰和贾俊异口同声地叫道。

肖刚微微一笑,对贾俊道:“你生命的轨迹发生改变并不是去年的那场火灾。火灾虽然对你的身体造成了一点伤害,可这并不会真正改变你的人生轨迹!你的手虽然会颤抖,但可以通过康复治疗使之恢复。就算不能恢复,你还能从事其他的工作。你的人生轨迹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你依然可以回到过去的生活中。”说到这里,肖刚看了看任正杰,又对贾俊道:“反而是当你听信了他的话,开始杀戮无辜时,你的生命轨迹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贾俊像是听明白了肖刚的意思,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肖刚见状,故意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杀了人,迟早会被发现。而这个错误是不可能有办法弥补的,只有死路一条!这才将真正改变你的生命轨迹。所以,改变你命运的‘垂直理论’并不是发生在火灾那晚,而是当你听信他的话,开始杀戮的时候!”

肖刚的话音一落,贾俊已经脸色大变,他大叫一声:“是你毁了我!”猛地向任正杰扑去!

任正杰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手中的木棒也被甩到了一边。

“别,别听他胡说……”任正杰叫着想站起来,可贾俊又扑了上来,扭着他,拳头便疯狂地砸了下来。

眼看两人扭打着朝路边的山坡下滚去,肖刚赶紧撒腿就跑。

跑出没多远,肖刚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他赶紧迎上前去,拦下汽车,大声叫道:“同志,快帮我报警!”

他身后的山坡下,不时还传来贾俊和任正杰的厮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