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亭在书房内看了三天书,如莲那边再没有什么动静,府中也好像一切如常。不过,燕亭得了官儿暗示,知道府中尚有她们所谓的组织中的耳目,所以也未曾轻举妄动。这日,他正在书房内看书,书童来禀报说,舅老爷来了。所谓的舅老爷,正是如莲的表哥宋固儿。
燕亭不由颇留意起来。他早就看这位所谓的“舅老爷”有古怪。宋固儿曾在如莲嫁入周家时,代表娘家来过一次,此番为何又突然造访呢?燕亭思索一会,信步走到花园,花园离他父亲的书房有一院之隔。
燕亭可不愿意以晚辈之礼去见什么舅老爷,又很想知道他们说些什么,便不再避讳,运功细听,将书房内的话听得一字不漏,不禁暗暗皱眉。
待宋固儿等辞出,他却不敢再偷听父亲和如莲谈话,这样未免太不敬了,便高声求进。
周知府见了儿子,板着脸道:“你来的正好,为父正有事要吩咐你。”
燕亭躬身道:“亭儿恭听爹的吩咐。”
周知府道:“我已修书武家牧场武场主,劝其按以往旧例,将红月雪驹作为今秋马会闭幕会上的重彩,所有人皆可出资万两黄金参加骑术大赛,夺冠者可赢得此马。”
燕亭不由一愣,道:“家中如何有万两黄金可供支配?况且武家牧场早已说过……”
“雄州这地界,是武家牧场说的算?还是老爷说的算呢?”如莲在旁轻声插言。
周知府轻咳了一声,道:“这些事情你不必管,你只管将为父吩咐的事情办好就是。三日后,你就代为父去参加竞马之赛,务要夺那宝马回来。”
燕亭心中万分不愿,委婉道:“这红月雪驹非普通骑乘,若无上乘武功,恐无法驾驭,爹爹要之何用。”
周知府冷冷地道:“这个你不用管,你只管夺了此马便是。”
燕亭道迟疑了一下,道:“既然爹爹有命,亭儿自当前往。只恐儿子技艺不精,不能力敌,令爹爹失望。”
如莲在旁笑道:“少爷说的哪里话。如莲虽不喑武事,不过也见识过少爷的骑乘武功,在关外恐是无人能出其右;况且你以老爷名号前去竟马,众人必会恭让,少爷焉有不胜之理。除非少爷……”一笑住口。
燕亭正要反驳,周知府已接道:“为父要你去做个差事,你哪里来的这些话搪塞?可是要违逆父命不成?”
燕亭忙躬身道:“亭儿怎敢。”
周知府哼了声,道:“你不必多言。你前番对夫人不敬,我并未深责,此次让你前去夺马,正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得了此马还罢,若是夺不得此马,”话声一顿,道:“必定家法严惩,你自己仔细着吧。”
燕亭听了父亲的话,再不敢说。只得应是。
小白听的真真切切,不由气那周知府缘何宠溺新妇,却为难自己的儿子。心中亦是暗自感谢上天,保佑自己爹娘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常言虽说,天赐神马,千金不卖,万金难求,不过多是比喻夸张。如今日马会上,众人只是凑着热闹,才会开出两万两黄金的高价。如今真金白银一万两黄金去买一匹宝马,也算得大手笔了。
那宋固儿缘何会如此不惜重金求购宝马呢。宋固儿若是辽人……小白忽然想明白了。辽人本就胜在骑射,若是此等宝马为辽所得,那红月雪驹的“子子孙孙”想必会无穷匮焉。他们是想借我中原宝马改良辽国的战马。
这还了得!小白大惊,旋即为自己一举窥破辽人的阴谋而沾沾自喜。这宝马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辽人得了去。
只是不知这周燕亭武功如何,是否一定必胜。若是周燕亭胜,宝马岂非落入异族之手,可是若他输了,想必又会被他那不讲理的老爹教训。小白见燕亭一表人材,心中早有惺惺相惜之感。见他不愿为那如夫人出面夺马,更是甚合自己心意。如今猜出其中所涉阴谋,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了。想来想去,忽然一笑。若是这宝马今夜就不见了,那什么骑术比试自然就比不成了。想到此处,主意打定,往武家牧场而去。
小白夜探武家,也不知那宝马在何处,只好东一下、西一下乱找。哪知却迷了路,进了武家后宅。小白正在一处假山张望路线,竟见一个丫鬟领着一个男子神色慌张地偷偷往一处院子去了。
小白见那院落深邃,花影重重,竟似女子的闺房,心念一动,忙跟过去看个究竟。小丫鬟将男子引去,指了房子一指,又匆忙离开了。男子也不敲门,直推门进去。
小白忙隐到窗前,点破窗纸,向内看去。一个淡白罗裙,秀美非常的女子,此时却正与那男子紧紧相拥一起。
男子怜惜地道:“诗儿,你受苦了。”
“诗儿?”小白被那男子的话吓了一跳,忙仔细看去。没错,这个女子果真是傅家三叔未过门的妻子,武家牧场的大小姐武诗儿。
因为傅龙晴的缘故,诗儿的辈分就高了那么一截,故此小白虽在雪山派的姑姑那里见过诗儿几次,但是并无相交,但是此时听这男子如此称呼,那必是不会错的了。
诗儿道:“落阳,诗儿不怕。只是你这番化装前来,实在胆大,若是给爹爹发现……”
落阳截口道:“我也不怕,你给关了这许多时候,我实在担心。唯有借此番马会之机才能与你相见一面。”
落阳,难道是金戈洗月轩的落轩主?难道传言是真,这落轩主真是有意武诗儿?看眼前情形,莫非,莫非诗儿阿姨也对落阳有情?天啊,这是什么情况?小白有些迷糊了。
诗儿垂泪道:“只可惜诗儿身不由己,爹爹心意坚决,定要我遵守武傅两家婚约……我怕今生与落郎无缘,只盼来生了。”
落阳道:“不,诗儿,我不许你说这样丧气的话,只要咱们不放弃,一定可求得你爹爹的同意。我要生生世世都与你在一起,今生也不例外。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也要娶你为妻。”
诗儿垂泪道:“可是爹爹,怎肯与傅家悔婚呢。”
落阳道:“伯父不接纳我,其实也是落阳之错,落阳不该无可救药的爱上他的宝贝女儿。只要假以时日,伯父必可感受落阳的一颗真心,一定会成全你我的。”
诗儿只是叹息流泪。
落阳道:“我知伯父最恨异族。可是我出生至今,可对天发誓,绝未作过任何有害大宋的事情,也未曾作过愧对天地良心的事情。咱们慢慢劝说,一定会成功的。”又道:“你明知回到家中会被责罚,为何还要回来呢,让我担心。”
诗儿道:“三哥此番冒险搭救你我,实在已经触犯了傅家的家规,将来恐被他大哥重责。我若不回到府中,只怕爹爹立刻就会去傅家要人,我,实在不能只顾着自己。”
落阳道:“不错,傅家三爷的确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若非承他两次相救,你我二人早就阴阳永隔。我能结交到他那样的汉子,也是不枉此生。”
小白听得瞠目结舌,大叹不妙,不由也有些懊悔,自己缘何如此好信儿?如今探听到长辈私事,实在不好处理。小白正准备开溜,忽听远处有人喊道:“有人盗马。”
小白不由纳闷,是何人竟与自己心思一般呢,切莫被他得了手去,连忙朝喊声追去。
翻过两排院子,前方一片开阔的空地。四周有武家家丁、护院等手持火把围成一个大大的圈子,圈子内一名男子,正围着红月雪驹一筹莫展。
神驹并无鞍配,不时扬蹄嘶鸣,左冲右突。那男子不肯伤了宝马,又无驯马之法,又不肯给宝马逃去,只是仗着掌法精奇,用掌风将那马困住。
小白越过众人,直落到男子身旁,笑道:“兄台这驯马之法倒是奇妙。”
男子已听见小白欺进,并不在意,道:“在下虽久居关外,的确不懂驯马之道。不知兄台有何指教。”男子戴有一个小巧的面具,遮住大半脸孔,但身材颀长,目若朗月,确是个翩翩少年。
少年虽遮挡面目,却没有刻意改变嗓音,小白一下听出,这正是那知府之子,周燕亭。想不到他居然也夜闯武家盗马,与自己到是不谋而合。
这人正是周燕亭。日间得了父亲吩咐,明日定要夺了这宝马,自己若是不从父命,一顿家法板子是躲不了的。可是如莲母女如今还是是敌非友,事有蹊跷,这宝马是决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思来想后,决定今夜先将此马盗走为上。
他夜来武家,却正巧找到栓马之处,哪知这红月雪驹剽悍异常,虽被人收服,却野性难驯,燕亭竟奈何这宝马不得,反被宝马挣脱缰绳,在院内乱跑,又给武家人发现。
燕亭打量下小白道:“兄台可是武家之人。”
小白道:“在下也是来盗马的。”
燕亭见小白坦言盗马,白衣折扇,落落大方,不由心生好感,惭愧道:“在下不如兄台,兄台竟正大光明的前来盗马,小弟却需隐藏形迹。”
小白听他说正大光明的盗马,不由一笑,道:“盗马也有正大光明的吗?”小白见他能以掌风将宝马困于当地,武功自然不错。不由起了较量之心,道:“你虽不懂驯马之术,功夫倒还过得去,我想领教几招,若你胜了,在下就将驯马之术传你。若你败了,这马就要让与我。”
燕亭听得有人夸奖他的功夫好,不由高兴,见小白丰神俊朗,也是心生好感,遂笑道:“好,咱们就以三招为限。兄台请。”
小白突然一指先点向红月雪驹,宝马立刻安静下来。燕亭惊讶地望了眼小白道:“兄台果真厉害。”
小白有些得意,笑道:“你试试这招。”一招攻出,是白家堡三大绝技之一的凌云掌。燕亭一见掌势,脱口赞道:“好掌法。”也使出自己引以为傲的盘龙掌回击。轰得一声,两人一触即分,却是平分秋色。两人眼睛俱是一亮,同声赞道:“好工夫。”收手后退,然后又各出一掌。这当,武家总管贾庭,并三个年轻人已分开众人,走了过来。
贾庭见了场内情景,怒火大胜,道:“这两人胆子好大,既敢来我武家盗马,还敢在我武家比起武来,真是欺人太甚。”
“这人好像是今日马会上出价竟马之人。”一个俊秀的年轻人看着小白道。认出小白的人正是今日牵马入场的年轻人,武家牧场的家丁阿布。
这当,小白和周燕亭第二招也已比过,仍是难分轩辕。两人正准备攻出第三招,却不想小白被人认出身份。
小白早已看到贾庭和那三个年轻人。他如今已无易容,和下午的样子大有不同,想不到却还是被人一眼认出,不仅有些惊讶和佩服阿布的眼力。其实并不是阿布的眼力厉害,实在是小白的易容术太烂了。
更令小白惊讶的是,贾庭身侧的这三个年轻人,虽然也是家丁装束,但看来身手都是不弱的样子,武家牧场何时又有了这三根葱的呢?小白知道燕月尚未回到武家牧场,所以才敢如此托大,不仅来武家盗马,还敢在众人环伺之下,颇有闲暇地与燕亭切磋。
燕亭也是知道师兄不在,才敢来武家盗马,但是还是怕人认出,才带了面罩。想到此处,燕亭忙伸手去摸脸上面罩,不由一呆,刚才激动之下,好像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遮挡视线。影响自己比武,所以顺手拽了扔了……果真,不远的马桩上,正是自己今晚来时精心制作的面罩……
“你,你不是,不是周知府大人的公子吗?”贾庭终于把目光从小白脸上移开,移到燕亭脸上,又移回去,又移回来。
“知府大人好像正在……”阿布想说,知府大人不是刚来拜会场主大人吗,武修已经同周知府周大人一并移驾过来了……
可怜燕亭被他爹爹抓个正着,颇有义气的小白虽然侥幸脱身,又担心燕亭,转回周府一看,果不其然,可怜的燕亭被他爹爹罚跪在后院的青石板上,要不是因为近日还要参加夺马之举,早被家法打得屁股开花了。
小白哪能见死不救呢,所以……
“本来只想制造一下混乱救出你的师弟的,”小白嘿嘿直笑:“哪知这天干物燥,那柴草一点就着,我一个人扑了半天,火没灭,反倒烧大了去了……”
燕月白了小白一眼:“你做什么事情,倒都对得起你这名字。”
小白只是嘿嘿笑。燕亭想起当时的混乱,也忍不住笑。
燕月看看燕亭,再看看小白,“你们认识不过才一日的时间,感情倒是亲厚的很。”
小白笑道:“亭弟这人最是本分,比武切磋之时,我就认出了他的武功路数,待我救了他出来,随便诈上一诈,他便将你这个师兄‘交代’了。”
“师兄,我们在这等你一天了,明日就该是竟马之日了,若是红月雪驹被别人得了去,该怎么办呢?”
燕月微微一笑,“红月雪驹是武家的,我倒看看谁能夺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