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颜菱算是三心二意吗？她只是将责任、道义看得太重，无法做到冷心绝情而已。
不过，更让他惊讶的是无霜对颜菱那份深情，即使自己死去，也要她活着，牺牲自己，保全对方……这一幕竟然让他想到与颜菱在面对西域蛇王之时的场景，那时的颜菱不也不顾自身的安危救他出险境吗，也因此差点丢掉了一条命。
颜菱对他，就像无霜对她，同样无悔的深情，同样的执着，也同样的傻啊……
无霜啊无霜……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清雨，这只是其中的一件事情而已……”
看着慕容清雨眼中的挣扎及痛苦，颜菱的心也并不好受，但这仅仅只是开始，她已经说了一半，就要一鼓作气，她怕下一次再面对他时，她早已经没有这份坦白的勇气。
“还有什么，林亦风吗？”
慕容清雨瞪了一眼颜菱，林亦风当年与颜著的事情可谓人尽皆知，他来到帝都后知晓也不奇怪，不过现在林亦风已经是颜萍的贵君，还怀有帝嗣，他不相信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
“不是他。”
颜菱摇了摇头，如果说无霜的事情只是一道平地惊雷，还在慕容清雨能够接受的范围以内，那么接下来她要说的无疑便是一场狂风暴雨，不知道他还能够承受吗？
“不是他，还有谁？”
慕容清雨微微挑眉，面色也在一瞬间沉了下去，看着颜菱更加凝重的表情，他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直觉里想要排斥，不想再听她的交待和解释，可那手脚却移动不开，仿佛整个人被钉在了板凳上，只能被动地坐在那里继续听着。
“那是在我认识你之前……”
如果说无霜的事情颜菱还能够容易地说出，但关于柳沧海以及柳颜的问题，这毕竟涉及到她以前的所作所为，即使那时那个人不是她，可承担后果的人却是她……而且现在的她与柳沧海也确实有了夫妻之实，这是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至于灵魂附身这一说，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中也不宜说破，大家的情绪都不冷静，说多了反而显得是一种借口，所以关于这一点，颜菱没有告诉慕容清雨。
“你说什么？”
慕容清雨双手死死地紧扣着椅凳的扶手，眸色深沉，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你和柳沧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女儿？”
这一句话，连慕容清雨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说得如此流畅，他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虚幻得没有一点真实感，颜菱应该是在说笑吧？不然，他怎么听到这样一个笑话？
“是的，我也是在回到帝都后才知晓，如果说以前的一切我可以抛在脑后，但那个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儿却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她是那么可爱，那么乖巧……还有沧海……”
在提及柳颜时，颜菱原本压抑的情绪得到了一丝舒缓，也许在这个时候，只有女儿才能给她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因为她深知，说出这一切之后，她或许就会失去了她生命中最爱的一个男人，最初的，也是最真最深的爱。
“够了，别说了！”
一掌重重地拍在身侧的方桌之上，慕容清雨倏地站了起来，面容铁青，就连紧咬的牙齿也不禁颤抖。
他一直在等着她，可他等来的是什么，他等来的是她的另外两个男人和一个女儿，她说他们都是她不可能放弃的存在，那么，他算什么，他算什么？
“清雨，”颜菱紧咬着唇，话中的苦涩不能言说，“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可我没有办法，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不能原谅我……那么，我也不会纠缠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幸福？”
慕容清雨如旋风一般冲到颜菱跟前，一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你觉得在你这样伤害了我之后，我还可能有幸福吗？！”
从前的他不懂得情爱，是她契而不舍的追求，舍生忘死的真情感动了他，让他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门，一步一步慢慢地接纳了她，而就在他已经将她当作生命中唯一珍爱的女子时，她却告诉他，她不能放弃的还有另外两个男人，更甚至还有一个女儿……这样的事实要他怎么接受？
“清雨，你冷静点！”
紧紧握住慕容清雨的手，颜菱的眸中泛起了一丝血色，鼻头也微微发酸，这样的清雨，是她没有见过的，在她的记忆中，他是如此地淡定，如此地清雅，而此刻的他，却显得是那么地疯狂和激动。
她伤他，真的有那么深吗？在心底轻叹一声，颜菱的心更沉重了。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慕容清雨不顾形象地狂吼道：“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疯狂！”
对，疯狂！
如果说听到无霜的事情后他尚能保持一丝清醒和理智，那么，在知道柳沧海父女存在的事实后，他整个人已经近乎疯狂了。
胸中的怒意无法言说，眼中更是有着充血一般的赤红，看着近在咫尺的颜菱，慕容清雨竟然生出了一个更疯狂的念头。
颜菱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既然活着他不能独自拥有，那么，就让她去死吧，死了，她便只是他一个人的，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想到这里，原本紧揪住颜菱衣襟的手不自觉地攀爬上了她的脖颈，她的脖子细长而优雅，有着天鹅颈一般地弧度，他的指间甚至还能触碰到那跳动的脉搏……
突然，慕容清雨的眸色倏地一暗，原本轻轻触碰的手指猛地张开再缩紧，狠狠地掐住了颜菱的脖子，用力，再用力，他看到了她一瞬间惊愕的表情，但下一刻，她却回了他一个释然的笑容，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就那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等待着他的裁决，等待着死亡……
在慕容清雨掐住她脖子的那一刻，颜菱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可感觉到那手指的僵硬与颤抖，她却能体会到他心中的悲痛与绝望，所以，她根本没有想过反抗，也许，就这样死在他的手里，她也算得到了解脱。
闭上了眼，往日的片段在她脑中缓缓展现，她与清雨最初的相识，那时他是那么地恼她，却又无可奈何；在竹林深处，他们共同面对西域蛇王时，她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还有在西缇国经历的所有一切……
他的每一个笑容她都那么珍惜，他的每一次回应她都充满了喜悦，她爱他如此之深，却又伤他如此之重，这样的她，确实不配得到他全心的爱恋，也确实……该死！
随着脖颈间力道的加强，颜菱只觉得肺部的空气也被一点一点掏空，她就快要喘不过气了，死亡的脚步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地奏响，她知道，她的生命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看着颜菱的双颊胀得通红，五官因为痛苦而有些微的扭曲，慕容清雨的心也痛如刀绞，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啊，她对他的好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他也憧憬着他们美好的未来，可为什么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泪水如泉一般涌出了眼眶，刹那间模糊了他的视线，泪眼朦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不顾危险护在他身前的背影，为了他，她连命都可以不要，而今天，他真的要亲手杀了她吗？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湿冷的寒风吹响了窗棂，在夜色中，更显清冷。
呆呆地坐在窗前，颜菱的目光有些茫然，连瞳孔都像失去了焦距一般，空洞得没有一丝跳动的色彩。
无霜就站在她的身后不远，看着那日渐消瘦的身影，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但任凭他怎么说，怎么劝，都不能拉回颜菱一丝一毫的理智，她就像一个漂亮的玻璃娃娃，完全失去了生气，也失去了灵魂。
他不知道那一天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慕容清雨又对颜菱说了什么，他只看到她赤红的双眼，脖颈间更是有着深深的淤痕……那么刺眼，那么令人抓狂！
那时，无霜的脸色便倏地一沉，几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胆敢伤害他的颜菱，他到要看看这慕容清雨究竟想要怎么样！
可是，转身之际，袖袍却被人死死攥住，他诧异地转过身来，却听到颜菱口中吐出沙哑而艰难的话语，“无霜，答应我，别去找他，不关他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话音刚落，许是气急攻心，颜菱便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艳红色的血液沾在银色的蟒袍上，就像盛放的蔷薇花，那么夺目，那么刺眼，那么令人心惊……
那一刻，无霜心胆俱裂，噬心剜骨一般的疼痛瞬间便在心中蔓延开来。
而说完这句话，颜菱便晕倒在了他的怀中，不省人事。
高烧，持续的高烧，在无霜不眠不休的陪伴下，整整十天，颜菱才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却也宛如在鬼门外走了一遭，整个人憔悴得不行，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彩，死气沉沉的感觉就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