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用他的命来换她，他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
“菱儿……醒来啊……”
无霜的手轻轻游移着，触摸着颜菱薄热的体温，即使睡梦中她的眉头仍然不安地蹙起，还有什么让她放不下心吗？
是林亦风？还是叶清雨？
怎么样也不会是他吧，一丝苦涩泛上心头，那纠结折磨着他的梦不是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破碎了吗？他还在希冀什么？
他再也不是当初的少年，而她也长成了风华绝代的女子……
还记得年幼时当他第一次被颜管家带到颜菱面前时，就觉得她好漂亮，像精致的瓷娃娃，在他看得出神之际，她已上前一把捏住他的下颔，老气横秋地调笑道：“你长得这样俊，长大了做我的夫郎吧……”
小小的少年顿时羞红了脸，退也不是，躲也不是，在小女孩放肆的笑声中窘迫地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从那一日起，他便记住了她的话，也对她上了心，可长大后的他们却再也回不到那单纯的幼年时光。
他看着她纵情青楼，他看着她穿梭在帝都的众家贵公子之间，惹得芳心乱醉……也看着她爱上那颠覆她命运的男子……
她早已经忘记了当初说过的话，那儿时的戏言，于她，不过是句玩笑，却决定了他一生的宿命。
他的心从此遗落，再也不属于自己。
无雪曾经劝过他，忘记、割舍，因为那本不是属于他的幸福，她是主，他是仆，这一生，他只能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她……
可是，她忘记了过往，她恢复了活力，她似乎重新活上了一遭，他该是高兴的，她再次有了爱人的能力，他也该为她祝福的。
可是，他不能让她的幸福如此短暂，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他愿意付出所有，换回她的健康与快乐，即使那时她拥抱着的男子不是他……
那个叶清雨，虽然他不认同，但却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以及他在她心目中无可取代的地位。
叶清雨……等等……当时在紫竹林里叶清雨好像想说什么，但当时被愤怒冲晕了头脑的他却再不愿意听他说上一句，他想说的……难道是救治颜菱的方法？
一定是，对，一定是！
一想到这个可能，无霜原本暗淡的双眸一瞬间绽放出奇异的光彩，低头看着沉睡中的容颜，他更是下定了决心，身形一转，便跃出了窗外，向着清月苑而去。
有风透过窗户的缝隙窜了进来，使得烛台上的火光摇曳不定，叶清雨用两指夹起桌上的一方卷纸，置于火光之上，火舌舞动，顺着卷纸的一角****而上，一会儿功夫便将它化为了灰烬。
西方的天空又该不平静了，不过有了他的财力作为后盾，姐姐的谋事应该无虞，这一点他有信心。
吹吹手上的余灰，轻轻地理了理衣衫，叶清雨的目光渐渐投注在了桌案之上，那里静静地摆着一只砚台，材质是极好的端砚，温润亮泽，触手生温，最奇特的是那砚台之上有一抹澄黄色的图案，那图案像是天然形成的凤凰形态，凤凰展翅，翱翔九天，也是她送来的礼物中他唯一留下的。
这是颜菱送来的礼物，他本是不愿意收的，可当他看到那只展翅的凤凰就想到了姐姐，他想将这只砚台送给她，只有凤凰才能配得上姐姐的雄才伟略，绝世无双。
可今天再看到这只砚台，他却改变了想法，那只凤凰多像她啊，在危机之中伸展双翼，将他牢牢地护住，澄黄的色泽，代表温暖，代表柔和，代表她……
纤长的手指细细地抚过砚台，叶清雨的唇角刚想扬起却又倏地收住，他不会不知道，现在的她虽然已是无碍，可性命还是堪忧，如果不能取得火灵果，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死亡，这个灰色的字眼像一柄利爪瞬间撅住了他的心，有一种窒息般地难受。
很奇怪，他的心竟然会有不忍，甚至还有一丝疼痛，那是不是说明，他对她已经有了好感，不再只是冷眼看着她一味地付出，一味地讨他欢心。
是不是，当这个女人奋不顾生地将他救离蛇群之时，他的心就已经为她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要不然，他怎么会连姐姐给他的救命良药也舍得给她吃下？
多少天了，五天，还是六天？
他一直做着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她，不去念她，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任由思绪沉沦，满心满脑都是她的影子。
也想过去看看她，可始终迈不开脚步。
那一天的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过，除了自己的暗卫外，连叶管事也不知道，他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知道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便放了心，可接下来要做的，怕是要费一番功夫了，到时恐怕也要借助姐姐的势力才行。
“洛北？”
屋外传来阵阵响动，虽是刻意压低了声响，可在这宁静的夜里，对于还未入眠的叶清雨来说，想要听清也不困难。
风中有衣袂翻飞的声响，夹杂着深厚的力道，一招一式似乎与洛北不相上下，他虽然行动不便，感觉却是相当敏锐的，这气息，倒像是那日带走颜菱的男子……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少爷，很快就好。”
洛北两臂交叠，架住无霜横空劈下的手刀，空隙间回着叶清雨的问话。
这个夜探清月苑的人他也见过，正是颜菱的侍卫无霜，那日他们就曾交过手，对方的身手利落干劲，他倒是有较量一番的冲动，只是看无霜的脸色，憔悴中带着掩饰不住的疲倦，继续交手下去，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他一直想将他引开，可无霜的目标似乎就是他家少爷，这倒让他很是奇怪。
难不成，是来找他家少爷寻仇的？这哪得了。
虽然那颜家小姐追求自家少爷在两座苑里已是公开的秘密，按理说她的暗卫也不会对少爷不利。
但颜小姐却又因为救少爷而性命堪虞，说来说去这关系就变复杂了，不会冲着这一点，就被人记恨上了吧。
“不见到叶清雨我是不会离开的。”
无霜眼色一冷，掌下一收，一个旋身，劲风又直劈而来。
他的目的很明确，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洛北，让他进来吧。”
叶清雨轻叹一声，也猜出了无霜前来清月苑的目的。
即使他没有来，过几天等他料理完手里的事情，也会到静月苑寻颜菱的。
“是，少爷。”
洛北收回拳势，双手负后，让出了一条道来。
幸好叶清雨及时出声，不然他恐怕就要使出杀手锏了，这样的情况下伤到无霜他会心中有愧，但保护叶清雨的安全才是他的使命。
“谢谢。”
无霜点了点头，已经明白洛北的手下留情，黑袍一甩，径直向屋内而去。
沉默，还是沉默，隔着一方桌案，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擦出激烈的火花，叶清雨的高傲，无霜的冷冽，像两把锋利的宝剑，在静默的空气中相持相交，似乎谁也不肯退让。
无霜的情绪很是复杂，他是不想原谅叶清雨的，没有他，颜菱如今又怎么会静卧床榻，几日的功夫都尚未清醒，可不向他低头，又怎么能真正的救下颜菱的性命？
罢了，无霜心中一妥协，整个人的气场便弱了下来，刚刚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便淡了下去，只余一声轻叹。
“要救她，必须到西域取得火灵果，食之方能痊愈。”
叶清雨知道无霜对自己没有好感，如今肯先低头也属不易，说到底确实是他连累了颜菱，帮助她取得火灵果他也是责无旁贷。
可火灵果哪里是那么好取的？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每一种毒蛇栖息的地方便有能解它毒素的事物，而火灵果便是能解这西域蛇王毒素的奇宝。
只是这西域蛇王出自沙吉国，去一趟本属不易，想要在它的洞窟中采到火灵果更是难上加难。
而且，为保其药性，火灵果采下后当日便要服下，否则药性减弱便不能根治毒素，所以，去西域颜菱也要同行。
这一趟西行是极其凶险的，他要借助姐姐的势力为他扫平障碍，至于有所牺牲……也是他该还给颜菱的。
颜菱这一觉睡得很沉，她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是在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叶清雨焦急而担心的面孔，她开心的笑了，温热的液体淌过唇角，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翻滚、漫延……然后，她好像看到了无霜，再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在睡梦之中也仿佛有人一直守候在床榻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心呵护，细致体贴，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不想醒来，可该醒的还是要醒，因为肚子早已经唱起了空城计，全身软绵绵的，她需要进食补充体力。
身体躺在柔软的床榻之间，有阳光斜斜的照了进来，脸上暖暖的感觉，颜菱慢慢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