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她已经感觉到生命正在慢慢的流逝。看着手上苍白没有血色的肌肤,或许轩辕炎没有注意到,她的肌肤现在只要轻轻一按,就是出现青紫的伤痕,身上的一丁点痛感也被放大无数倍。
“小璇啊,你可有法子减缓你的病情。”看着坐在御医馆门前发呆的苏梦璇,龙御医不禁心下叹惋。这孩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要一点点地看着自己的生命的消逝而毫无办法。
苏梦璇一愣,扬起笑容看着那慈祥的老人,空灵的声音咯咯的说道:“呵呵……师傅不用担心,没有大碍。”
“唉……小璇啊,你这话骗骗不懂医药之人尚可,师父可是亲自为你把过脉的,你难道还想瞒着师父不成。”想他龙御医一生为医,救人无数,到如今却连自己爱徒的病情都没有办法。这怎么不让他忧虑在心,他又怎能袖手旁观无知无觉。
苏梦璇低垂着头,滑顺的发丝飘然而动,一双清丽的眸子染上哀伤的色彩。她怎会有办法,这些毒物混杂在一块,早已是连压制的药物都没有的剧毒,而她越发脆弱的身体已经腐坏到了五脏六腑,只怕是连她的骨髓都在等着慢慢腐坏吧。
无力的靠在大红木柱之上,那白皙过了头的面容滑过一滴血泪,她摊着手心看着那刺眼的血红,越发笑得凄婉。时日无多了,很庆幸自己还能活着跟他说再见,而今她也只有尽量安排好后事,了无牵挂的离开。
血泪一过,那面颊又恢复了白皙透亮,只剩下她手中的血红慢慢的变黑变得腥臭。
龙御医无奈的看着这一切,这已经不是他所能理解的毒物了。这孩子还能活到现在已经十分不易,他早已不指望自己研制的解毒丹能解去她身上的毒物。但是龙御医还是伸出泛满皱纹的手,颤抖的说道:“孩子,这……这解毒丹你还是服下,看看还有没有用。”
“师父,不要为我白费力气了,这解毒丹本就是稀罕之物,就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苏梦璇苍白的脸淡淡的笑道,将龙御医那捧着药丹的手推了回去。
取出腰间雪白的纺丝,将手中那肮脏的污点。原本晶亮的眼像是失去了生气一般茫然的看着地面上努力生活的小蚂蚁。蝼蚁尚且苟且偷生,她苏梦璇难道就要这样等着死亡?
“孩子……”
“呵呵……师父不要担心,我感觉的到,我还有半年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做一切的事情,相信我会好好的活着。”苏梦璇突然跪下趴在龙御医的腿上,像个孩子一般依赖着龙御医。
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种等死的折磨,为什么要让她忍受毒物的肆虐而苦不堪言……
龙御医神色黯然,摸着苏梦璇的头发。他这一生痴迷医学,膝下就只有一女,却也早已香消玉殒不在人世。而今他唯一的一个徒弟,他早已当成女儿一般照顾的徒弟,却也将在不久之后消失在人世。
龙御医哀叹一声气,那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苍老的面容早已憔悴不堪。他并没有因为苏梦璇的醒来而高兴,反而更加的忧心重重,多存活一炷香,小璇就要多受一分种的折磨。而这孩子还是拖着一身惨躯,受尽折磨的活在这世上。
“师父,小璇即将以皇后的身份挑选美人,您也不为人家高兴一下。”看到龙御医那忧心重重的样子,苏梦璇不禁嘟起嘴撒娇道。
事已至此何必再添烦忧,她现在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一切,为何不开开心心的完成自己的使命的在离开。至少,不要让她的离开让他伤心……
“是是是,恭喜啊!只是你都不伤心吗?皇上……他或许会忘掉你。”
苏梦璇一愣,顿时心里哀痛的不能呼吸。她也在害怕,害怕他以后会忘掉她,但是她也牢牢的记着一句话,活着的人永远比死掉的人更痛苦。她不想看到他没日没夜奋力嘶吼心如刀绞的样子,也不愿看到一个憔悴满脸哀愁的他。
她知道,轩辕炎看似霸道残忍,实则脆弱无比。他有一颗无比细腻的心,那颗心让他不堪一击,她不知道自己的死亡会不会让他崩溃,但是看到他眼中无尽的温柔与宠溺,她知道她的死亡一定会让他伤心。
闭上泄露心事的双眼,苏梦璇沉默不语。那不断撕扯着的伤痛,一点一点的腐蚀着她脆弱不堪的心。如果可以,她多想大喊,她真的不想死,她不想死……
可是破庙之中,残垣断壁之下,她就已明白,自己不是圣人,做不到坦然面对一切,做不到死亡来临时还能悠然自得,做不到冷心冷情不去想着他的一切。
多少次她想要告诉他,她不想死不想离开他,又有多少次话到嘴边便噤了声。她不能这么自私,她不能让她最后的日子只能看着他愁苦的面容,她亦不能让爱着自己的那个他哀痛欲绝。
苏梦璇突然笑了,笑的开心,笑的光华敛尽,她站起身将双手交握身前伸得笔直,纤细的腰身微微一扭。她仰着头,淡淡的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忘掉我,那么他就不会痛苦。”
她突然知道要怎么做了,安排好一切,让他开心的生活下去。
苏梦璇回眸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龙御医大叫道:“啊——不说了,我还得好好想想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师父,你说什么样的女人比较适合母仪天下啊?”
“要我说,还是小璇这样的人最适合母仪天下。”龙御医苍老的脸上强扯住一抹笑,看着那笑的纯真的孩子,心间越发的苦涩。
苏梦璇微微一愣,顿时仰头哈哈的大笑起来,霎时间整个御医馆都是她明丽爽朗的笑声。她母仪天下?不是她自己贬低自己,如若她要母仪天下,那么轩龙最出名的妒妇就会出现在皇宫。轩辕炎以后就不要想坐拥天下美人,更不要想天天风流快活。
“璇儿,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带着难言的性感,一个结实的拥抱将笑得无法无天的女人抱在怀中。一下早朝,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生怕她又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收到什么伤害。满怀着急切的心情来御医馆,就听到她嚣张放肆的笑声。
轩辕炎眉眼中满是宠溺,苏梦璇大笑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急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那么以后他就可以天天见到她明媚的笑颜。
苏梦璇止不住的笑眸瞥着轩辕炎,捂着自己的肚子,断断续续的说道:“炎,呵呵……”
“嗯?”轩辕炎不急不躁的答道。扶住女人的腰肢,免得她一个腿软跌坐在地上。
“我要是当了皇后,你就不要想再找其他的女人。”苏梦璇好笑扯起嘴角,魅惑的眼微微一瞪。
“那朕就不找了。”女人什么的,一个就够,一个能让他心之所念,一个能让自己为她哭为她笑为她伤感的就足以。
轩辕炎的声音就像是天籁般让苏梦璇舒心,感动之余心间的痛感又浮了上来。依偎在他的怀里,不再言语不再动颤。
“炎,我们去储秀宫,看看你那些仪态万千的妃子好不好。”苏梦璇搂着轩辕炎的脖子撒娇的说道。
“听你的。”轩辕炎温柔的一笑,将那轻盈的身体抱在怀中,谦恭有礼的对着龙御医说道:“龙太医,您的爱徒朕就带走了。”
自从璇儿醒来以后,他就觉得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心也越加的慌乱,他迫切地需要抱住璇儿确定心里的那抹不确定感。她偶尔的走神,眸中偶尔的伤痛,都告诉他璇儿似乎有事瞒着他。但是他有不能逼迫的太紧,他知道璇儿不喜欢被束缚。
“去吧……”龙御医声音带着疲惫,闭上双眼不忍看着那苦衷作乐的孩子。
他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清楚的知道,原来一个人最哀痛的不是看着自己的亲人死亡。而是明明知道亲人将不久于人世,而自己却无力回天。
耳边的脚步声渐渐消弭在耳际,龙御医慢慢的睁开他沟壑沧桑的老眼。看着说说笑笑离去的艳皇,他没有感到徒儿的幸福,只有越来越多的无可奈何牢牢地禁锢着他一颗苍老的心。
眸中渐渐的模糊,龙御医看着手中早已被他汗湿的药丸,仰着头闭上眼,轻声的低喃:“小璇啊,最残忍的人莫过于你啊……”
杨柳依依,柳絮飘飘,轻柔的风拂过苏梦璇的耳畔。专注的看着那张充满魅力的容颜,斜飞入鬓的剑眉,挺翘的鼻梁,血红性感的薄唇,柔骨似水的黑发直垂腰际。
怔愣的注视着他,他是她的男人,却不会永远的属于她,终有一天他会忘记她,怀里也会拥抱着另一个女人。突然,苏梦璇有点开始愤恨了,为什么不在她还没有爱上任何人的时候让她死去,为什么要在终于看清自己内心的时候又宣告着她的死亡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