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相信这一切都有它的理由,你会把秘密告诉我,这是否是一个向我打开心窗的信号?
上班前我去了趟医院,因为美姨在电话里说妈昨天下午醒来的时候,她曾带妈去公园晒太阳。妈在公园里看见了一位熟人,回来后情绪就一度不稳,天亮时惊醒过好几次。
“妈遇见了谁?”在我的印象中,妈在A市里并没有什么朋友。
“是一位看起来和你妈妈年纪差不多的女人。她们只是看到了对方并没有打招呼,但之后你妈的情绪就变得很激动。医生昨晚的脑电波检查报告也显示出异常。”
“要是妈今天再醒过来,立刻电话通知我。”我想到自己还没有手机,“这样好了,我每隔一个小时打电话过来问,如果妈醒了我就赶回来。”
“可你的工作?”
“没关系,我可以请假。”
美姨交给我最近几天的治疗单,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明细和报价,我就手心发冷。欠下的债越来越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美姨说小年夜那天她要回家和家人过节,不能在医院照看,我说了很多祝福的话并感谢美姨这段时间的付出。美姨握住我的手说,“你是好孩子,你妈妈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从医院出来后我就快马加鞭地赶往半景大厦,幸好它们没有离太远,8点刚过两分的时候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售楼部。
“关可真是吧?今天是你第二天上班,看看你几点才到?!来,抱好你的东西!”高经理在门口堵住我将我昨天办公的一套用具全丢在盒子里,我以为他要借机抄我鱿鱼。
“高经理,我是因为去医院才来迟到的,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次吧。”
“放过你?我放过你的话,那谁来放过我。好了,别啰嗦了,快走吧!”
“高经理,我保证真的不会有下次的。”就在我软磨硬泡得时候,特助理像幽灵一样从后面闪出来,机械式地汇报道:“关小姐,从今天开始,30层的行政部才是你的办公部门。请尽快跟我去新的岗位报道。”
“啊?”我表情夸张的瞪着特助理。
几分钟后我才终于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原来在昨晚的事件后,陆景之又调动了我的工作。现在我就身处整个半景大厦的最顶层,也是整个半景实业权利最大的部门行政部。陆景之的董事长办公室也在这层,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接听所有打进董事长办公室的电话,做好接听和记录。虽然工作量比之前在售楼部整理资料时要少很多,但却特别费心。
你想啊,你要用很恰当的语气和打电话来的人交谈。既不能得罪对方,又不能失了半景实业的面子;既不能推脱拒绝一些要求,又不能擅自替董事长做决定。总是就是一个要左右逢源的工作……真的很费脑啊。
和我做同样工作的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她们都是一副戴着黑边眼眶,身穿职业装的白领智慧女形象。和她们在一起,我并没有感到太多压力,因为她们也似乎根本就把我当做空气。
特助理让我第一天先不用着急接听电话,跟着两位前辈学习交谈技巧。我听了一会后,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敢在老板眼皮底下打瞌睡的员工,恐怕就只有你了吧。”拿着咖啡的陆景之将身子半倚靠在我的隔板上,我正要站起来解释,却被陆景之又按了回去。
“我可不想再被人说搞特殊化。你有没有打瞌睡,我根本没看见。这个给你,等下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陆景之将咖啡放下后就走了。
眼角的余光发现其他两位同事正看向我,于是假装有事地从桌子上随便拿了两张A4纸就走进董事长的办公室。
陆景之的办公室是用透明玻璃墙围起来的,他不放下窗帘的时候,外面的人可以看见里面的一切,换个角度说,他可以在里面看到外面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找我干嘛?”我问。
陆景之靠在他的那张豪华老板椅上,手里摆弄着一只铅笔煞有介事地看着我。
“要是没事,我就出去了。”
“想不让人怀疑你有降落伞,就先要注意细节。从刚才你进来到现在,知不知自己犯了多少可以让其他人误会的错误?”陆景之放下铅笔走到桌子前,双手交叉于胸前一一数落道,“首先进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要先敲门,得到允许后才能进来。还没有人像你这样横冲直闯的进来过。其次,跟董事长讲话的时候要态度恭谦,准确的说就是语气要柔和,表情要微笑,身体要微微含胸。你这样昂首挺胸的样子在外面的人看到,像是来找我吵架的。最后,拜托你下次选道具时也动一动脑筋,有那个员工会带着两张洁白的A4纸到董事长办公室?你是来要我的签名吗?”
“我哪想到这么多,又没有人教我。”我知道自己中计了,陆景之叫我来之前没有拉下窗帘,我在里面的一切都被外面的同事看的一清二楚。微微收起下巴,让自己看上去不要太嚣张。
“这样,从现在开始我教你。”陆景之放下双臂,“不收你学费。”
“不稀罕。”
“那好,随你。”陆景之又走回椅子上坐下,在我转身离开前,他却在背后又补充了一句:“要不要打个赌?今天只要你这样走出去,两个小时内,你关可真和我有私人关系的流言便会传遍整个半景。”
立马停下来。
“我该怎么做?”不用转身就知道,这个时候陆景之肯定在窃喜。
“很简单……”
我按照陆景之的吩咐在离开办公室后先叫特助理进去,之后有假装神色紧张地将那两张纸送进碎纸机,最后才坐到位置上拿起电话随便拨了一个号码,故意将陆景之告诉我的台词背给其他人听。
“这里是半景实业,关于水泥标号出错的问题我们董事长已经知道。我方会尽快查出那批标号的去向,再约定时间重新签署协议……”挂上电话后,果然就有人来打听。我只说了句是商业机密不能泄露后,大家就不再问我,也没有人在把议论的话题放在我的横冲直撞上。
一切都像陆景之预料的那样,因为事态紧急我才会行动上有疏忽,也正是因为事态紧急大家才不敢轻易议论。
陆景之成功地化解了我的名誉危机,我偷偷看向他的办公室时,目光正好与他相遇,他冲我悄悄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我也对他比划了一个剪刀手,这并不是代表胜利,而是代表“2”。
午餐前特助理单独把我叫下,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他又拿给我一部爱疯。
“董事长说,为了便于教学,关小姐要随时随地保持通讯畅通。”
“董事长还说,如果关小姐拒绝收下这部手机,就请交纳第一堂课的学费,人民币伍千元整。”说着特助理就在我面前摊开两只手,一只手里放着爱疯,一只手等着我交钱。
算他陆景之狠,竟然这样要挟我。不就是一部爱疯吗,之前收过一次还怕再收第二次?反正我正缺一部手机。
拿起爱疯对特助理警告道:“告诉你的董事长,以后别有事没事的来烦我。”
在陆景之那里受了气后,我的午餐都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了两口后就躲到休息室的角落里拨通了美姨的电话。先询问过妈的情况,之后又交代美姨如果妈醒过来就打这个手机号码。挂上电话转身的瞬间,被身后出现的人吓出一身冷汗。
“向天晴你搞什么鬼啊?!”我拍着胸口惊魂未定。
“在哪弄的手机?”向天晴问,像是在审问犯人。
“是……”犹豫了下,不知道是否该说出这部手机的真正来历。陆景之是向天晴的情敌,不管他是否在意我和陆景之之间是怎样的关系,他肯定特别讨厌和陆景之走很近的人。我决不能因为陆景之而被向天晴讨厌。
“是公司配发给员工的。我现在在行政部,负责接听客户电话。”我第一次在向天晴面前撒了谎。说不上是怎么了,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上。原来对喜欢的人说谎是件这么难受的事情,如刺在喉啊。
“你怎么会在行政部?”向天晴的语调有些异样,很显然他认为我这样水准的人根本不可能被分配到那种部门,我必须要再撒一个谎,才能让他不怀疑我。
“之前我不是救了陆……董事长嘛,他大概是为了报恩才把我调过去的。”
我救了陆景之的事情早已经登在报纸上,虽然向天晴没问我,但他肯定早有耳闻。用报恩的解释最有说服力。
“离陆景之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我和他一点都不熟,除了在公司里会遇见之外,其他时间都根本不会打交道。要不是因为妈的医疗费,我也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这样最好。”向天晴终于相信我,可我却突然好恨自己的虚伪,为了让向天晴相信我和陆景之之间只是泛泛之交,竟然连妈的医药费都搬了出来。
“我该走了,再见。”
在向天晴离开后不久,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于是又追出去,我的脚步停在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向天晴也站在那里,在距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内,姚晚意挽着陆景之的胳膊亲昵地从大厅穿过。那一瞬间,我看到向天晴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攥得很紧。
大步走上去,拉起向天晴的胳膊将他拖到没人的安全通道口。
我不明白,向天晴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在半景打工?他如果真的缺钱,可以去其他地方工作啊,A市又不像小岛,到处都有应聘的机会。为什么非要在这个随时随地都可能碰见前女友和新欢亲热的地方?
这些困惑我永远无法在向天晴面前问出口。从他厌恶别人进他的房间开始,我就懂的,向天晴不喜欢别人提及他和姚晚意的那段过去,于是我只能在他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小年夜那天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吧。带着天意。好久不见它,我都想死了。”我笑着说,内心却是苦涩的。
“医生说妈的情况最近有些波动,美姨那天又要回家,我打算和小爱一起在医院陪妈过小年,我们可以把饭菜在家里做好带到医院去……”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知道如果自己的嘴巴停下来或许就会冲动地将向天晴抱住。
我想那样给他自己的爱,却又非常清楚他不会接受……
“好。我回去。”向天晴打断我毫无头绪的乱掰,答应了小年夜回家吃饭的事。
“那我们一言为定。”我伸出小手指要和向天晴拉钩,却换来向天晴的一句,“幼稚!”
从这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我都盯着自己的小手指出神。
自己当时到底是哪根筋错乱,竟然会想到这么幼稚的动作?拉钩,拉个大鬼头啦!关可真,你真是越来越无可救药了!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美姨打电话来说妈醒了。我去向陆景之请假,他却一本正经的说没有哪个员工刚到新部门就请假的先例,他不准假。我一甩脸,丢下句,没人性后就不计结果的离开半景。
要不是有万分着急的事情,我死才不会开口求那个苛责鬼。可他连我为什么请假的原因都不问就一口回绝掉,没人性!
刚进病房就被一脸慌张的美姨抓住,“小真啊,你妈妈不见了!”
“不见了?!”
只感觉一阵眩晕袭来,扶住墙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又仔细询问过美姨。
在我赶来之前,苏醒过来的妈说想吃香蕉了,美姨就出去买。再回来时,病房里就没有人。我安慰美姨让她不要焦急自责后就拨通小爱的电话,让她快点赶来医院和我一起寻找妈。
负责这一层病房的护士也没有留意妈的离开,我们找遍所有的楼层,问遍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妈的消息。我开始担心,如果妈离开医院跑到外面,一定会出现危险,必须要在天黑之前找到她。
天黑的好快,眨眼间医院外面的路灯都亮起来。我,小爱和美姨已经把医院的角角落落都找了无数遍还是没有一点头绪。不安在我的胸中以数倍的速度加剧增加着,小爱也害怕地蹲在地上哭泣,我用力抱住她,安抚说妈一定会找到。
“发生什么事?”陆景之的出现让我很惊讶,当知道我妈失踪的事情后他做出了比我们任何人都冷静的决定。
“人都丢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报警?!”陆景之数落着我,拿出手机就拨通警察局的电话。
“是吗?我们马上就过去!”陆景之放下电话后,简短地告诉我,“有消息了。如果没意外,应该就是你妈妈。”
陆景之电话里说的人就是我妈。警察说有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发现她,叫她不醒才把她带到警察局。我感激地谢过警察后,背起妈就火速返回医院。
妈不是睡着了,而是她的病导致的。
医生很快给妈妈进行抢救,所幸有惊无险。用药后,妈妈的各项指标很快恢复到正常水平。医生又交代我们注意事项后,这场风波才算最终过去。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妈妈,我悬着的心才最终落下。
“我先走了。明天上午给你半天假,好好陪陪你妈。”陆景之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11点。
“我送你。”
“好。我正好有事找你。”
陆景之和我一前一后地走着,有好几次我都想叫住他跟他说声谢谢,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勇气开口。
早知道今天会是他帮我找到妈妈,我就不该对他说什么讨厌,没人性之类伤人的话。其实,他除了嘴巴讨厌外,其他方面还算不错。
“那个……”在陆景之的车前,我叫住他。
“给你。”陆景之从车里拿出一个鱼缸塞进我怀里。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看着怀里的鱼缸问。
“别急,还有这个。”陆景之又钻进车里,拿出一个袋子后将里面的水和鱼一起倒进鱼缸内。
“干嘛给我这个?”
“下班的时候路过家水族馆,看到这家伙跟你很像就买啦。”陆景之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我知道距离半景最近的一家水族馆都要开车半个小时。
“我属猴的,又不属鱼。哪里像了?”举起鱼缸盯着里面的小东西嘟囔。
“就这样啊!”陆景之说着就用力戳了下鱼,只见它呼地一下鼓胀起肚皮,全身的利刺差一点伤到陆景之。
“你们俩个生气的样子一模一样。”陆景之带有一丝幽默地总结着,我被他鼓起腮帮子学刺豚的样子终于逗笑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该那样说你。”轻松缓和的气氛下,我终于把对不起三个字说出口。
“我也该对你说声对不起。要是早知道你家里有病人,我下午也不会那么不通情达理。下次有任何事先跟我说清楚,再提要求。”陆景之说着突然安静下来,用他深邃的双眸凝视着我。
心一窒,整个人刹那间定格不动。
陆景之的手伸过来,在我的耳根下虚晃了一下后,嗖地一下变出朵玫瑰花。
“大叔虽然年纪大,哄骗萝莉的手段可不比任何人差。这个给你,下次不许再嘲笑我的年纪。”陆景之将花插进我的头发后,这才开着车离去。
我愣怔着站在原地,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大叔装萌起来还真是很有杀伤力啊,幸好我早有颗强大的心,要不然还真被他忽悠了。
“有病。”打了个冷战,哆嗦着抱起鱼缸就返回医院,脚步却在医院大门外停下。
向天晴就站在大门前,他看着我的眼神像是两股冬天里的冷风,将我瞬间冻伤。我的心脏重重地往下沉,大脑中空白一片。
他看到了,我和陆景之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到了。我该怎么解释自己白天才对他说的那番谎言?
因为害怕,挣扎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叫出他的名字,“向天晴,我……”
“我真是看错你了!”向天晴决然地掉头就走。
我不顾一切地追上去,跟在他身后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妈今天失踪了,是他帮我们找到的。我只是想感谢他,并没有和他做什么。你不要误会!”
用力拉住向天晴。
“误会?你不是说除了工作时间之外和他没有任何接触吗?那他怎么知道你妈妈住在这家医院?”
“那是因为……”急于回答的大脑却突然卡壳了。左思右想后意识到自己真的无法回答向天晴的这个问题。
“总之我真的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和陆景之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我只能用这样的话澄清自己。
“那你就能随随便便接受一个陌生人礼物?关可真,如果你真想傍个大款的话,干嘛还要在我面前演得那么累?!”向天晴咆哮着用力将他的胳膊从我手中抽走。
“我只是不想你讨厌我!”我终于把这句话喊了出来,“我知道陆景之和姚晚意的关系,也知道你和姚晚意之间的过去,我对你隐瞒只是不想你像现在这样误会我,讨厌我。我和陆景之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也更不可能去勾引他!我喜欢的其实是……”
“另有其人。”最后降低语调的四个字覆盖了我内心闪过的一个字“你”。这种情况下,绝不能让向天晴知道我的心,因为注定了会被他拒绝。
“你喜欢谁,要和谁交往都跟我无关。但陆景之是个混蛋,你最好时刻记住这点,离他远一点!”向天晴说着抽走我头发上插着的玫瑰花,丢在地上后用脚狠狠地碾碎。
眼眶里一阵温热,泪水模糊了向天晴离开的背影。
我的心被酸楚覆盖着,薄凉的冷风刮进空空的身体,像刀子一样痛。
我最害怕的那种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然向天晴没有再继续质问我和陆景之的关系,但他已经不再相信我,更不会像以前那样再和我坐在一起听海,在楼顶喝啤酒了。
他把他的世界在我的面前彻底关上,连一丝阳光都没有留下。
和小爱在医院陪护一夜,天亮时我让她回家好好睡一觉。小爱离开时说她昨晚曾打电话给向天晴让他来医院帮忙找人,却没想到他至今没有出现。小爱赌气地说,以后再也不会搭理向天晴。我宽慰她说,也许向天晴昨晚有更重要的事耽误了。小爱坚持说会找个机会好好问问向天晴,我没能劝住她。
小爱离开后没多久,妈就醒了。看到憔悴的我,妈心疼的一直哽咽不语。
“妈,你昨天想起来什么了?为什么会跑到公园里?”我想到妈昨天的意外或许并不是偶然的现象,也许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为了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情,我需要弄清楚。
妈的手在我的肩膀上停顿下,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真,妈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跑一趟。”妈拿出一张她藏在枕头下的泛黄照片交给我,“把这个东西按照上面的地址交给那里的主人。”
妈指着照片背后的一行地址告诉我。
“这是谁?”我好奇地指着照片中的大肚婆问,妈却摇摇头说,“这个故事太长,下次再告诉你。妈有些累了,你快去吧。这里有美姨。”
“哦,我现在就去。”我把照片收起来后就离开了医院。
按照照片背后那个地址找到的地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按下门铃后是别墅里的管家接待我,他没有邀请我进去而是在门口把照片接了过去,他甚至连问我是谁都没有就关上了大门。
有钱人家的管家都是这么冷漠哦。真不习惯。
完成老妈交代的任务后,我就赶去半景大厦。公车上我收到陆景之发来的短信,他问我妈的情况如何,需不需要特助理下午开车来接我。我回复他一句话:在半景等我,我有事问你!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一次我抱着一大摞文件敲门后走进董事长的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我妈住在那家医院?你是不是派人调查我?”我把文件放在陆景之面前的桌子上。
“我没有调查你。只是你昨天走得太急,我担心你才派特助理跟去看看而已。怎么突然想到问我这个问题,你被谁质问过?”陆景之一边低头在文件上乱画一边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更不需要你的好心。下次别再自作主张,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我站直的身体一副恭谦的态度,但语气却是冷冰冰的。
“你昨晚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态度180度转变?”陆景之抬起头。
“我的态度从来都没变过,始终都站在不想跟你有太多瓜葛的一方。”
“真不幸,每次我们要有瓜葛。这是上天的安排,你要投诉,去找上帝!”陆景之说着就把签好的文件丢给我。
“我请求调离这个部门。”
“不准!”
“准!”
“不准!”陆景之生气了,我却一点也没有退缩,坚持道,“准!”
就在陆景之用力拍桌子站起来要咆哮时,秘书敲门说,“董事长,姚小姐来了。”
“我先去收拾东西,等你的调令。”抱着文件就要离开,刚要拉开门,姚晚意就走进来,看到是我时,她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惊诧,然后是愤怒和妒忌。
在我快要从她身边走过时,她突然叫住我,“关可真?”
“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让她回来的。”陆景之替我回答道,我却一点也不感激他。
“哦,我知道了。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应该得到特殊照顾。正好,我这里有件事缺人手,不如把她调到我那里去帮忙吧。”
“我去!”
“不行!”我和陆景之不约而同地开口,姚晚意眼里的恨意更深了。
“这里的工作不适合我,刚才还被董事长教训办事不利。谢谢姚小姐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努力表现的!”为了能逃离陆景之的身边,我宁愿向自己的情敌低头。
“就这样吧,景之。反正也不会在我那边待太久,小年夜的舞会结束后,如果你这里还缺人再把她调回来。”姚晚意笑着走到陆景之面前,我知道因为他们之间的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陆景之肯定不会拒绝姚晚意,于是就得意地冲陆景之翻了翻白眼。
“她这种笨手笨脚的人只会添麻烦,要是她弄砸了舞会怎么办?”
“我相信关可真的能力。再说舞会的主要内容都已经准备差不多,她只要打打杂就行。”
“你看着办吧。”陆景之终于妥协地坐回椅子上,我点头之后就离开办公室。
只剩下两个人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姚晚意走到玻璃窗前,妩媚地笑着一点点拉上窗帘。隔壁桌的同事们立刻都心领神会的猜到,他们会在里面做什么了。
“这个姚晚意还真有本事,能把董事长收付的如此服帖。”
“要是我再年轻三岁,也能钓到一个像董事长这样的凯子。”
“你现在也不老啊。快趁着年轻早点找人嫁了吧。现在的小女生,十七八九就开始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了,我们再下手晚一点,连汤渣都不会剩了。”
“搞不懂,差不多是同样年纪。那土包子怎么就比姚晚意差那么多?”
“要都是土包子那样的,我们就安心喽。”
……旁边的两个八婆左一个土包子又一个土包子的,真想用包子塞进她们的嘴巴让她们闭嘴。
陆景之虽然口口声声澄清说自己和姚晚意不是情人的关系,可他们这样大白天明目张胆的私会,任谁都不会相信的。到底会是怎样的交易让陆景之放任这样的流言满天飞?
如果我能知道答案并告诉向天晴,他会不会就原谅我了?
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姚晚意出来的时候就将我带离了30层。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电梯里她开门见山地说出对我再次出现的讨厌,并警告我不许再和陆景之有来往。我回敬她一句,让她专心看紧自己的男人,别三心二意地让其他女人钻了空子。她用眼神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们两就差在电梯里火拼了。
在言语上没有占到便宜的姚晚意,很快就在工作上对我实施了打击报复。
因为小年夜的那场舞会将第一次公开宣传片的内容,她将正式做为半景实业的代言人出现在公众面前,所以整个策划组都把她当作慈禧太后一样伺候着。
她让我负责舞会当天的布景和道具整理,因为都是大件的物件原本由组里的男生负责,现在就由我这个苦悲的小女人担任。
站在诺大的库房里,我瘦小的身影在一个个高大的布景面前显得更加孱弱。
不就是一堆道具吗,总比陆景之那个大活人好对付!反正小年夜就在后天,我只要咬牙坚持过两晚,自然就会等来天明!
给自己加油打气后,便卷起袖子爬到道具山上去检查每一处姚晚意交代的细节。
到下班时间我的工作单子上的内容还没有做完一半,于是就打电话给小爱告诉她自己又要加班。小爱说徐子深下午来医院了,他和阿秀要来和我们一起过小年夜。我一度疲惫的身体再次加满油!
再坚持一下,小年夜就能和徐子深,阿秀好好聚会!要是向天晴也能来就好了。他虽然答应过我会来,昨晚之后应该改变了主意吧。不知道保安部在半景大厦的哪一层,不知道向天晴下班没有,不知道他的气消没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去找他才是最合适的时机……
唉,长叹一声。空旷的库房里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意响。
有了上次陆之遥的可怕经历后,这次我有了充足的思想准备,拿起手边的一根木棍就循着声音找去。
“谁在哪?”
“快出来!再不出声,我就去叫保安了!”我威吓着大声说。
哗啦一声,五步远距离的一块幕板突然倒下来,向天晴就从天而降般出现在我眼前。正惊讶着,向天晴就已经快步向我走来,疑惑还没问出口,嘴巴就已经被一双温软的东西狠狠地堵住。
我瞪大了眼睛一脸仓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向天晴,紧张的就像踩到拔去安全阀的地雷,只要动一下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心脏剧烈收缩着,双颊烫得快要燃烧起来。他的手揽住我的后脑勺,让我发抖的身体安静下来,我却快要昏倒了。
他的吻先是像品尝芬芳一样的细腻,辗转地吻过每一寸后又疯狂起来。我感觉自己的心在他的吻之下就像坐在了过上山车,时而冲上云端,时而坠入低谷……向天晴在吻我,这不是梦吧?
“你们在干什么!”
陆景之的声音让我混沌的意识顿时醒来。向天晴松开我后,又温柔地用拇指擦了擦我唇上的口水,转过身回答道:“约会不行吗?”
我震惊地看着向天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在和我约会。
“这里是公司不是酒店。要约会去别的地方!”
“是董事长,我们这就走。”说着向天晴就拉起我的手向外走。
在我路过陆景之面前时,他身后站着的那个高个子保镖像是要冲上来拦下我们,陆景之阻止了他,“让他们走。”
“可是董事长……”
“我说,让他们走。”陆景之的这句话和他此刻看我的眼神一样,硬冷冷的。仿佛一把大锤重重地砸在我心上,我有过一丝丝内疚和不安,却很快被向天晴握着的手驱散。
“我们走。”向天晴牵着我头也不回地一直穿过大厅,直到走出半景大厦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我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挣脱开向天晴的手质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向天晴没有回答我,我以为这是他有苦难言。可我必须要知道为什么,因为他刚才吻了我。
“利用我在情敌面前炫耀,还是以为我跟陆景之有什么关系,为了报复他才故意那样对我?说啊,为什么吻我?!”
“那不是吻,是人工呼吸。”向天晴简短地说了一句就要从巷子的另一端走掉,我追上去在一片黑暗中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便吻了上去。
“你疯了吗!”向天晴用力推开我,我却再一次扑上去强吻住他。可是没等我学会他刚才如何吻我的方式就已经再一次被他推开。
“别闹了好不好?!”
“我没有闹!向天晴,如果这样都不叫吻,那怎样才是?!你教我啊,怎样才是吻,而不是人工呼吸!”
我是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在今晚之前,我的唇也只跟向天晴一个人接触过。如果那样的缠绵都不叫吻,请告诉我,怎样才是吻?!
“刚才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太过激动的情绪让向天晴有些内疚了。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只想知道原因!为什么吻我?!为什么!”
我的内心有一句话正在蓄积着力量,只等着亲耳听到向天晴说出口后自己给予他一个肯定的回应。向天晴,你喜欢我了是吗?因为你喜欢我,才会吻我对吗?说啊,这样说出来啊!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大声地告诉你,我也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总之不是因为爱。”
这句话像把利剑穿透我的身体,倏忽间那句蓄势待发的话如被击穿的玻璃般在身体里碎裂成无数块。锋利的菱角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留下一道道血色的痕迹。
我的喉咙被其中的一块碎片堵住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关可真,我可不可以相信你?”向天晴握住我的肩膀,我却感觉被他握住的地方像被针扎了一样生疼。
如果他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吻我,那个吻对我来说就是羞辱和践踏。他的心里真的一点一点都不曾有过我,因为不害怕我会因此受伤,所以才会对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向天晴,你怎么可以这样回答我?
“让我走。”我的声音像是从一具空壳里发出似地,飘忽而无力。
“回答我,我能不能再相信你一次?”向天晴根本无视我此刻的疲惫和难过,这一点再次伤害了我。
“为什么要问我?!我又凭什么要回答你?!向天晴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抓着我!让我走听到没有!让我走——!”我咆哮着,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气力。
然后我眼前的世界便模糊了……
“关可真!关可真——!”
每个女孩子的内心都曾藏着一段美好的童话,比如灰姑娘,比如白雪公主。我的城堡里也住着一位睡美人。我虽不曾构想过自己会如何与自己的王子相遇,但向天晴出现后,我曾幻想过各种各样被他吻醒的画面。但没有一种会是今晚这样。
我的睡美人被吻醒了,可她的爱情却葬送在这个噩梦般的吻之下。
我不该喜欢上向天晴吗?还是不该让向天晴吻了自己?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流,可不可以返回到那个流星雨的夜晚。我保证,就算真的家里失火,我也绝不会独自跑下山去找向天晴。
梦里的我又回到了小岛。那里还是夏天,我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听着风铃的声音看青春的光影在眼前舞蹈。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永远都保持着最初的样貌。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但身边却趴着向天晴。
惊慌地坐起来,惊醒了他。
没等我开口说话,他的掌心就熨帖到我的额头上,停顿了一会说道,“退烧了。”
“为什么你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在发烧?这次如果不是我救你,你恐怕又不知道会昏倒在哪个角落里。”向天晴说着就拧了把热毛巾递给我,我正要接过来,他却忽然改变主意亲自替我擦起额头上的汗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热络让我很难适应。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救我。”也许是退烧药的关系,我心里的怒火也减退了很多。
“你的问题可真多。是不是别人对你做任何一件事情,你都要刨根究底地知道原因?”
“当然!就算是施舍也是一种理由啊。总不能被人占了便宜,连知道原因的权利都没有。”
我不经大脑的这句话让原本有些缓和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如果不是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烧,我现在指不定在那个角落里伤心太平洋,说不定再次遇见向天晴时真的会像只刺豚一样竖起浑身的利刺。可现在的情况不是这样了,我醒了,身边守着的人是向天晴,他还温柔地替我擦了汗……这一切仿佛正在治愈我被他强吻后的那个伤口。
“要我回答你可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不可以相信你?”
“你可以选择相信任何人,但没有任何人会像我一样,相信你。”我说。
灯光中,向天晴的眼睛好通透,我的影子像倒映在一片幽深的湖面上。
“我在调查陆景之。”向天晴接下来说的话,是我长这么大所听过的最惊险,最刺激,最危险,最挑战的事情。
向天晴告诉我说,当初他正是因为和陆景之打了一架,之后他父亲就给他办理了转学手续将他带到小岛。向叔叔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是半景实业下的职员,为了保住饭碗他只能这样做。后来半景实业下的那个工程出意外的时候,他父亲根本就不是那个项目的采购员,可为了向天晴,也迫于陆景之的压力他父亲就只能替人背下黑锅。自从向天晴从父亲口中得知自己能够返回A市后,就首先怀疑到了陆景之身上。再加上父亲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200万,就更加坚定了向天晴的猜想。他父亲果然是替罪羊。
向天晴虽然人在小岛,但一直都有想办法和A市父亲的朋友联系。通过他们的调查,向天晴得知陆景之在那项工程出事后有成立专门的调查组私下调查真相,详细的分析资料和证据都保存在陆景之的个人电脑里。为了不引起陆景之的怀疑,向天晴一直没有打草惊蛇。
向天晴先是联系到姚晚意,从她的口中打探到半景实业目前的状态,之后又借着她的关系得到临时保安员的工作。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潜入到陆景之的办公室,可就在今晚他好不容易以巡楼的借口来到陆景之的办公室时,却被保镖发现。向天晴只能放弃调查迅速撤离,可保镖却始终在后面穷追不舍,为了不暴露身份,他才躲藏进道具室,却没想到正好遇见了我。
向天晴是害怕被保镖发现,情急之下才吻了我。
长久以来,我聚集在内心的困惑被向天晴一扫而光。怪不得他一再警告我离陆景之远一点,原来那苛责鬼竟然是这么卑鄙的小人!害我差一点被他骗了。
“如果早知道你会反应如此激烈,我宁愿被保镖抓住,严刑拷打一番。”
“你一下步打算怎么做?”我想到陆景之当时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怀疑上了向天晴。这样一来,向天晴再想靠近董事长办公室就会比登天还难。
“我有一个计划,只要你愿意帮我,就一定能行。”
向天晴告诉我,小年夜那天夜晚,半景实业会有一场舞会。到时候陆景之和他的保镖肯定都会出席。为了避免陆景之起疑,向天晴打算带着假装成我的小爱一起出席,而我的任务就是潜入到陆景之的办公室,找到他电脑里存着的那个文件并拷贝出来。
“只要有了那个文件,就会知道那个工程到底是谁在背后负责。如果是陆景之,这一战就会让他身败名裂!”向天晴说着,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
向天晴的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我能假装小爱,小爱就自然也会避人耳目地变成我。只要陆景之看到“我”和向天晴都在舞会上,就自然会放松警惕。我能成功拿到文件的可能性就很大。再加上我曾经在30层工作过,那里的一切我比任何人都了如指掌。
忽然间有些伤感,因为向天晴这样做之后,不但可以让他父亲洗刷不白之冤,更可以让姚晚意离开陆景之。我内心的魔鬼又要出来作祟了。
“小爱她……”
“我去说服她,她不会拒绝我的。但是,这件事必须要对她保密。”向天晴解释说,这样的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如果一旦出现什么变故也会牵扯的人少一些。他让我在小年夜那天假装身体不舒服,然后让小爱顶替我去参加舞会。而向天晴会去亲自接她,不明真相的小爱肯定会和他一起走。我想到小年夜那天,美姨请假,没有人在医院照看妈的事情,没想到这一点,向天晴也都考虑到了。
向天晴让我打电话给徐子深,告诉她自己有重要的工作要处理,让他在医院照看一段时间,这样我就有空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去陆景之的办公室了。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向天晴有些陌生。虽然早就听说他曾是耀华中学的高材生,在小岛时即便每天上课打瞌睡也能在期末考试时拿全校第一,但这一刻,我才真正的发现,他太聪明了。这样的计划和布局,绝不是我这种智商平平的人能够想到的。
向天晴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深深地吸引了我。
“嗯,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