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雨向公司请了一个月的病假。专门寄了一张医院的病假条附上了诊断报告。王磊一看诊断报告上的写的线型纤维瘤建议术后休息一个月吓了一跳,打电话给尧雨问是不是她时日无多。
尧雨指示母亲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此乃良性肿瘤,可以服用药物,但是一刀下去又快又省事。不影响身体各部位的健康。术后会再附上体检报告,绝对不影响工作。
挂了电话,尧雨和母亲就吃吃地笑了起来。
“尧尧,你这样好不好?”
“妈,我累了,脑子里成天晃荡着该不该和他好。我想呆在家里啥都不想。”
“嗯,什么都不要想,反正也请了假了,好好在家玩,妈养你一辈子都成!”
尧雨满足地搂住了母亲。
尧雨妈拍拍她:“妈巴不得你多呆些日子呢。说说,攒了多少钱了?”
“嗯,有四万多了。”尧雨认真的算了算,“明年再攒一年,我就可以在A市按揭一套四十平米的房子了。”
“然后呢?”
“我不喜欢朝九晚五规规矩矩的上班,不喜欢有人管我,老板叫你往东,你不敢往西。成天用钱来砸我,我要自己创造生存条件我讨厌受制于人!”尧雨嘟着嘴想起许翊中联合王磊设计她。
尧雨妈呵呵笑了,神秘地说:“妈又写了本书,给你看,你爸不知道。”
尧雨和母亲心照不宣的笑了。
她在家的日子过得悠闲惬意。栽花养草,逗鸟溜狗,把佟思成全然抛在了脑后。
春节一过,新项目开盘,许翊中一直忙。给尧雨发信息她没回,许翊中又找不着借口和理由成天打电话发短信。等到忙过大年十五突然觉得不对,一打电话手机居然关机。许翊中一愣,尧雨上班怎么会关手机呢?换号码了?他打电话问王磊:“你们公司现在忙不?”
“翊中,你们财务是不是太慢了,广告费现在还没打过来呢。”王磊笑呵呵地想,先顾公事。
许翊中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勒索!”
“啧啧,反正你也欠不了我,我还不着急了。我们这阵子忙东南国际的活儿。就是江阳区挨着你们新项目不远的丽成花园三期。”王磊心里暗笑,看你要绕多久才绕到主题上。他悠然自得的点了枝烟。
许翊中沉默了会儿,突然说:“磊子,你还是先收了东南国际的广告费。我等会帮你催催财务。知道你开公司不容易。”
王磊愣了愣,脸上绽开了笑容:“谢啦,对了,尧雨的事你知道不?”
“嗯?”
“她手术!”王磊卖了个关子。
许翊中大吃一惊:“她怎么了?”
“好像是什么瘤。”
许翊中心里一跳,着急地说:“死胖子,有什么说什么,别吓我!”
“哈哈,我说我说,良性的啥玩艺儿,没大碍,请假休息一个月。”王磊暴笑出声,“你认真了?”
“千万别说出去,坏我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许翊中笑骂着。心里一松,挂了电话摩拳擦掌。这下有理由有借口了,朋友的关心很自然很正常嘛。
他兴奋了会儿,想起尧雨手机关了,去B市上哪儿找她呢?
千尘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文稿从一小时前的两行字,现在还是两行字。她双手放在键盘上,敲了几字又删除了。临出门时母亲又念叨了一句:“千尘啊,我看你王阿姨介绍的政府团委那小伙子就不错,要不你们约约?”
这是第几次第几遍了?千尘好几次心里的火就忍不住要发作。一对上母亲期盼的眼神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然而就算她沉默,母亲还是叹了口气说:“现在养儿女有什么意思啊!”
听到这话千尘就难受。春节过了,相亲也见了好几个小伙子。千尘没有表示,爸妈就明白她在拒绝了。家里的气氛总是凝重。父亲看她也不说话,母亲就总是用那种养儿女白养的话挤兑她。
想起回家又要听母亲唠叨,千尘就累,无力的感觉在心头盘旋。她看看时间,萧阳这会儿还在忙吗?她拿起电话打给他。千尘特别想听萧阳的声音,想他能安慰她,鼓励着她。
电话那头传来稀里哗啦洗牌的声音。千尘心里一阵烦躁:“阿阳,你又在打牌啊?”
“嗯,公司几个朋友约。什么事,千尘。”
“阿阳……”千尘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握着电话轻轻咬着嘴唇。
萧阳的声音还是沉稳轻柔:“怎么了?”
“没什么,你,什么时候完?”
“完了我给你电话,你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我现在就下班了!”千尘有点赌气。
萧阳明显有点为难,牌搭子刚凑好,他刚坐下来,现在走,得罪朋友。他沉默了一下:“我六点来找你好吗?”
千尘挂断了电话。不多会儿,萧阳电话就来了,他显然已经离开了牌桌,电话里没听到打牌的声音:“千尘,不高兴了?有什么事?今天是朋友约,公司开业他们带了很多生意过来,不好走。”
“知道了,没事,你玩吧,完了再联系。”千尘听到萧阳软声给她说是生意上的事,心又软了下来。萧阳也不容易。然而她却觉得无力。游走斡旋在两边,一只手是养她爱她的父母,另一只手是她爱了六年的萧阳,砍了那只手她都会疼。
每每给萧阳打电话听到稀里哗啦洗牌的声音,千尘就觉得无话可说。她几乎能想象几个男人坐在牌桌上吞云吐雾叫嚷着出牌和牌的样子。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社会气息重,人不能有赌习,他大学读书就因为赌被记了大过,现在也改不了,你们不适合……
千尘捂了捂耳朵,萧阳每次都是朋友拉着不好走,公司客户要陪……她再想起这些话一种疲倦感油然而生,对着萧阳想起父母的眼神,回家看着父母又想起萧阳的温柔。她只觉得累,觉得肩上越来越沉重。不想,不去想,千尘命令自己,开始专心致至地写稿。没过几分钟,电话响了。
“陶千尘?”
“谁?”
“许翊中,我打听件事儿,尧雨是不是病了?”许翊中已经问了陈慧安,她没有千尘家的电话,也不知道尧雨家住哪儿。
千尘愣了愣,尧雨给她发了短信,说在家休息一个月,关手机,还不让她告诉任何人。“嗯,好像说是病了,休息几天就好。”
“你有她家电话吗?她家住B市哪里?”
“我不知道。”千尘这回说的是大实话,尧雨从没留过家里的电话给她,她也没去过B市。
许翊中觉得奇怪,怎么尧雨的好朋友都不知道?“杜蕾知道吗?”
“她,可能知道吧,”千尘这回奇怪了,明明春节许翊中假扮杜蕾男友去了B市,杜蕾和尧雨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B城能有多大?杜蕾多半知道。千尘马上又反应过来,杜蕾和尧雨不就为许翊中的事闹不愉快,许翊中不问杜蕾,难道他也知道?她敏感地觉得许翊中对尧雨是有这么一层暧昧了。“你找尧雨什么事啊?”
许翊中早想好了理由,从容地说:“是我们江阳区楼盘广告的事,她熟。”
“这样啊,好像还是只有等她回来呢,她只要关手机我们都找不着她了。”
许翊中很失望,难道只能去问杜蕾?从B市回来后,杜蕾很积极地问他集团有无意向在B市投资,拿出了详尽的资料并暗示说,她老爸还能提供很多便利。
许翊中一看就明白她说的不假,B市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和前景,目前B市还没有像嘉林这样的大集团入驻,那里的居住理念还刚刚起步。加上杜蕾老爸的关系,会有更多的便利。
然而,许翊中却压下了这件事。他不想再去B城被当成杜蕾的男朋友。他淡淡地对杜蕾说:“目前集团着重在A市发展,以后再说吧。”
只要她关手机就找不到她么?许翊中心里有种失落。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飞快地打通了王磊的电话:“磊子,你们当初招尧雨的时候是不是有身份证复印件?她家地址是哪儿?”
没多久,许翊中就拿到了尧雨家的地址,他安排了下公事,第二天兴冲冲开着车就去B市。许翊中不知道,此时,佟思成正徘徊在B市的大街小巷,想碰到尧雨。
他和尧雨谈了四年恋爱,他也没有去过尧雨家。佟思成过了春节过了元宵节都没有尧雨的消息。他和许翊中一样打了电话却发现关机。佟思成在大唐公司楼下等了几天,也一直没看到尧雨的人。
他想了想,打了大唐公司办公室的电话找尧雨,就得到了和许翊中一样的答案。佟思成马上对尧雨没有来火车站一事找到了答案。她,病了。
佟思成印象中尧雨一生病就爱撒娇。不喜欢打针吃药,对感冒,尧雨就一个字:拖!佟思成以前常守着她口水说干,尧雨才勉强地吃药。她吃药也只吃糖衣片,别的不吃。而且她总是把药片放在佟思成手心里,拿一片吞口水咽下,再猛喝几口水顺。
佟思成看得麻烦,眉一皱就说她:“你一次吞两片成不?”
“不行,我吞不下……”事实上,她也的确吞不下,不是药片,是喝水喝饱了,药还没吃完。
佟思成目光中一片温柔,瞬间又凝上一层担忧,她,做手术一定会怕的,她,又在哪里呢?
B市的小街道很多,佟思成寻觅着记忆中尧雨说过的点点滴滴。
尧雨说B市有家卖小面的,叫鸳鸯面。一红味一清汤,一样二两,各有各的味道。尧雨每次回来都会去吃。
佟思成抬头看了眼面馆的招牌,不大的开间,摆了四五张小桌子。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胖胖的笑脸张口用B市的口音招呼他:“吃几碗?”
嘴角忍不住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尧雨以前初来A市读书时很鄙视A市的面条,她说:“我们哪里啊,都问吃几碗。”
“几碗?能吃得下?”
“一碗就是二两,不过,可不是这么粗的面条,细细的,汤料足,一窝丝似的,我们都叫水面,味道好得不得了!我每次都吃两碗的。”
佟思成坐下来,桌子还是老式的木头桌子,刷得雪白,不见油腻。胖老板端来一红一白两碗。红的浇满了浓浓的牛肉汁,白的飘浮着翠白色的香葱,光看着就有食欲。
他挑了一筷子,还真是一窝丝。慢慢地吃进嘴里。浓浓的汤汁满嘴留香。佟思成心里突然就有种痛,那口面就哽在心里,闷闷地让他吃不下去。他又想起尧雨的话来,成长需要付出的代价。
当他两年后再找着她,她已犹豫,她已学会了拒绝。
而他,却明白自己再也不愿失去她。
佟思成几口吃完面。胖老板笑呵呵地问他好吃不?
佟思成认真的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三天,他在B城走完了记忆里尧雨说过的所有的地方,他找不到她。他没坐大巴,坐火车回了A市。离开前,佟思成望着B城的灯火默默地说:“尧尧,我说过在A市等你。”
许翊中再到B城照着地址就去找人。他不信他找不着。可是当他站在老城区面对一片废墟再看看记下的址,他觉得自己又犯了回傻。
“请问,这处房子原来的人家搬到哪儿去了?”
“都拆了几年了,谁知道呢?”
“知道是哪个单位的房子不?”
“是师院的教师宿舍。”
许翊中长舒一口气。尧雨肯定是住爸妈家。她爸妈肯定有一个在师院工作。他马不停蹄赶到师院去打听。去了又呆住。寒假还没结束,师院里空空荡荡没人。他不甘心地问守门大爷:“你知道师院的老房子拆了,老师都住哪儿去了?”
“新的教师宿舍还在修呢,不知道搬哪儿去了。”
他不死心地进去碰着一个人就问:“请问你认识一个叫尧雨的女孩不?她爸妈好像是师院的老师。”
“不认识。”
许翊中又跑遍了B市所有的医院去查尧雨的住院登记,腿都跑断了,还是没找着。他是实在是气闷。回到酒店人就瘫在床上了。难不成真要去问杜蕾?
许翊中见识了上次陪杜蕾回家的阵仗,装都装了,难不成他现在见了杜蕾老爸又说他不是杜蕾男朋友?他烦躁不安。
这时,他大哥许翊阳电话来了:“翊中,你跑哪儿去了?”
“我在外有点事,什么事,大哥?”
“我说你要有空去趟B市,杜蕾给我的资料我看过了,我觉得相当不错,特别是它们的古城旅游,要拿下那块集团又多了一个新的开发项目,她父亲不是建委主任么?这事有谱,你去见见,顺便通过她父亲和当地政府搭上关系。”
许翊中的眉一下了紧了起来,直觉地拒绝:“大哥,我看这事不急吧?”
“生意上的事我说了算,你照办去!”许翊阳以他精明的脑袋迅速分析出B市大有可为。加上杜蕾父亲的关系,事半功倍。这种房地产正在开发初期的中等城市,嘉林集团绝对可以从中获得高回报的利润。他仔细分析了B市的投资环境,对B市的老古城特别感兴趣。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大哥,你不知道,这样的……”许翊中无可奈何地把春节去杜蕾家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许翊阳。“大哥,要是我去,这不弄假成真了么?”
“你是代表集团去。带着投资去,地方政府招商引资高兴还来不及,你公私分明不就行了。”许翊阳想笑,又正经告诉弟弟这是两码子事。他可不愿意就因为这点小事把生意毁了。
“要来你来,我不行!”许翊中开始耍赖。
许翊阳又好气又好笑:“翊中啊,这事是杜蕾提出来的,让她去解决不就行了?照你这样,集团业务还发展不?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知道不影响的。”
许翊中也知道,可是他一想到明明已经回绝了杜蕾,她居然直接把资料和信息传给许翊阳,心里就不舒服。现在春节刚过不久,他就以嘉林集团副总的身份来谈投资,看在杜蕾老爸眼里,这算什么事啊?难不成生意还没谈,就明告诉杜主任我对你女儿没兴趣,春节是假抢她男朋友上门的?
就春节那事,尧雨就找着借口不见他,现在再以这种身份出现……许翊中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后悔得狠狠一拳打在床上。他怎么把自己陷进这样的地步?
想了良久,他又给他大哥打了电话:“大哥,要不缓缓?你不知道,杜蕾老爸认定了似的,我总不能在这当口告诉他实情吧?他一气之下弄不好还有反效果。”
“翊中啊,其实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看杜蕾很不错的,有头脑,漂亮,对你好像也有点意思,要不,你考虑考虑?”
“大哥!”许翊中气恼异常,冲口就说,“实话告诉你吧,我看上一女孩儿了,我人就在B市,她和杜蕾水火不容的,你要做这生意,你弟我咋办?”
许翊阳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之后问他:“B市哪儿人?她父母做什么的?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以他的经验,许翊中人己到了B市,能把这块生意放了,那么至少是十拿九稳了。
许翊中瞠目结舌,他大哥的话他一句也回答不了,犹豫了会儿,终于垂头丧气地说:“我不就不知道,来B市找她么。”
“这叫什么话!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心血来潮哈,人反正在B市了,我明天叫杜蕾和市场部的人过来,你去了解一下B市的情况再看看地。就这样!三十一岁了,别孩子气!”许翊阳说完挂断了电话。
许翊中心里闷得直想喊出来。他在床上躺了会儿,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想整件事。看来和杜蕾老爸及政府一干人的接触是免不了,大哥的话也没错,公私分明的好。他对杜蕾去找他大哥的行为也理解。如果嘉林集团能投资,集团赚钱,她老爸招商引资也是政绩。
他想要是杜主任还当他是女儿的男朋友,只能让杜蕾去解释。公事接触,男朋友就别提了。也许,杜蕾来了,他会找到尧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