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那个秋天真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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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留在雪中的风景线(2)

阿鸟的真名渐渐被人淡忘了,除了上课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谁也不会喊她那个听起来很陌生的名字。阿鸟一直向往自由,她说总有一天她会飞翔在蓝天上。我说阿鸟你还是放弃这个幻想吧,可能你是一只鸵鸟呢,这辈子也没机会飞起来。说完我和阿鸟都哈哈大笑。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是啊是啊,就算叫阿鱼,也不能一辈子潜在水底。我觉得这话里有话。不管怎么样阿鸟都是有野心的,她明亮的眸子时时透着不安分,而她的一举一动也与现实格格不入。我和阿鸟不一样,我能安静地待在一个地方就如同我安静的笑容总能挂在脸上。我想我是一只寄居蟹,有一个坚固稳定的小房子就足够了,在每个不一样的日子享受一样的阳光,就这样平凡生活一辈子。我以为我会爱上一个流浪歌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站在樱花树下的长发男孩。然而他们漂泊的生活方式让我只能一再幻想,因为我是个只能在校园里简单浪漫的学生——如果校园可以用浪漫形容的话,如果花季的孩子懂得什么是浪漫的话。我和阿鸟都住校,每星期有五天我们一起穿梭在教学楼和食堂以及宿合之间,三点一线。阿鸟时常会让宿舍电话报销在她的拖鞋底下,那些可怜的家伙往往都是因为打扰她睡觉才壮烈牺牲的。阿鸟扔拖鞋的姿势很优美,那弧线好像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再准确无误地落在铃铃作响的电话上。然后阿鸟继续倒头大睡,把她那些破碎的梦境顽强地拼在一起。每当这时我就要准备好钱,以便等阿鸟醒了陪她去买一部新电话。于是我们总被其他宿合的人羡慕着,个个都说,呦,她们又换新电话了,比上次的还漂亮……

从学校北门出去有一条繁华的街道,经营各色小吃和小商品店。其中一家卖卡通电话的小店是我和阿鸟经常光顾的地方,老板娘看到我们就知道财神进门了,笑得比看见任何一个顾客都要甜。我曾经怀疑过我们是不是把她尘封多年的便宜货都买回去了。小店旁边是一家音像店,那里的主人好像喜欢朴树,几乎每次从他门前走过,那套低音效果超好的音响都在唱:咖啡真苦,蜜糖好甜,我从来不拒绝,所有滋味。或许短暂,或许难堪,生活本该这样,喜怒无常……

他略显颓废但不沉闷的嗓音,覆盖了整条街道的喧哗。学校北门也是情侣出入最多的地方,凡是手里拿着冰糖葫芦从外面走进来的女孩,身边多半都会跟着一个护花使者。它唯一的地理优势,就是当被教导主任发现的时候可以迅速混入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穿着校服也是很容易逃离现场的。我始终不明白老师所谓的“早恋”是什么意思,他们是否知道人的感情意识是与年龄大小无关的,区别只在于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还是轰轰烈烈的谈婚论嫁。而阿鸟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摆出不屑的样子,她说她要听老师的话坚决“晚恋”,因为总有一天她要飞翔在蓝天上,这才是她的理想。阿鸟的脑子果真进水了,她为什么没想过让白马王子陪她一起飞?

高二的学生逃不过分班的命运,还好我和阿鸟都选了文科,如果让我在历史和物理之间选择,那我宁愿把“大猩猩如何用木棒在蚂蚁洞里找食物到中国加人世界贸易组织”背得滚瓜烂熟,也不愿意整天去研究“在忽略阻力的情况下一个小球能在平滑的桌面上跑多远”!年级里很多戴着“酒瓶底”的家伙们曾经都是实验班的天才,听说他们可以不用计算器就能算出七位数的加减法,阿鸟对这些使脑细胞超级发达的无聊功课总是嗤之以鼻,她说的一句话我很赞成:大家都会心算了,还生产计算器干什么。可是分班的结果注定不平衡,文科班只有一个。

我安静的笑容依然挂在脸上,阿鸟从我的罩依然只看到湛蓝色,但我却感受不到花季的美好。很多时候我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因为生活明明是多彩的,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理胜文衰”的历史由来已久,很多人都中了那句话的毒——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问阿鸟,我们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了,至少假装着急一下也好。阿鸟仍旧没心没肺地笑。她说,我的理想在天上,总有一天我要飞翔的。我羡慕阿鸟能把一切都看得云淡风轻,甚至在别人看不起她时她都把自己看成高傲的鸟,永远俯视那些仰头骂她的人。我们听见高一的小学妹坐在学校的石凳上,一边修指甲一边用蔑视的口吻对同伴说:将来我才不学文,那多没前途。当时我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我不知道是否应该为自己选择文科而酸鼻子,可阿鸟居然很理智地走到她面前,拿着手中的冰激凌问她:喂,你知道这多少钱吗?女孩疑惑地看着阿鸟,不知所措,半天才说:两块钱吧。阿鸟翘起一边嘴角,冷漠地哼了一声说,你错了,你应该回答“根号四”块钱,以后不要说错了。我们把背影丢给那女孩,让她继续迷茫,无论她会不会把阿鸟当成疯子,我保证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根号四等于二。

阿鸟的眼睛里有一片海,风平浪静时还能看见几只海鸥点缀着海面的平静与安宁。但大海不会永远那么温柔,它也会偶尔失去控制,掀起大风大浪吞没无辜的渔船。阿鸟是要飞翔在海面上的,或是悠然自得,或是乘风破浪,总之她都是自由的,向着自己的理想,飞!飞!飞!

我时常做一个梦,梦见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在奋力挣扎,它贴在地面上使劲扑腾那对残损的翅膀,然而一切努力都没能使它再次返回蓝天。蝴蝶是那么渺小,它筋疲力尽地倒在一朵艳丽的玫瑰旁边,直到夜空里星光点点,蝴蝶成了蚂蚁的晚餐。

面朝太阳回家的方向,在最后一缕霞光消失之前,我站在空旷的大操场上喊:我终于顺利地升入高三啦——

几个脑袋从宿舍楼里探出来,然后又失望地缩回去。我问阿鸟,他们是不是回去找西红柿来扔我?阿鸟说不会,大家都知道你脑子有问题,会原谅你的。的确,没有一个人会喊出“终于”来庆祝自己升人高三,好像多么期待似的,而我也明白将来的日子不会顺利,至少那黑色的几月必将属于我。

阿鸟又在瞬间完成了一次成长:呀,我今天十八了!她总是对自己又老了一岁很兴奋。我说阿鸟,你闭上眼睛对着太阳,还能看见一片暖色的玫瑰花海吗?阿鸟说不能,她看见的只有一片黑暗。

当我可以微笑着面对一位数的成绩时,阿鸟总能拿着她的卷子在我面前炫耀,看啊小雪,我又比你多阿分。我们已经修炼成真真正正的高三学生了,不会在堕落中强颜欢笑,更不会在成绩挂起红灯时假装哭泣。老师拿小红花或者小红旗作为诱惑的时代已经过去。曾经我总为自己得了一百分而洋洋得意,但那些印满了小红花和小红旗的本子,那些我曾经为之骄傲的东西,却在废品站里被人拿在手中估价只能卖三毛钱。中学时代我为了奖状和三好学生连长头发也不留,可当看着那些连三毛钱也卖不来的纸,我站在镜子面前摸着自己的齐耳短发伤心地哭了。美丽的公主都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可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放弃本应属于我的一切。阿鸟说,小雪你真傻,是你禁锢了自己的幸福,来,我帮你把长头发梳起来。

阿鸟始终是自由的,她的长头发已经到了脚踝。我回想起那些站在领奖台上傻呵呵的样子觉得好笑,美丽的阿鸟,自由的阿鸟,当我发誓要把这些荣耀珍藏一辈子的时候,她早就看穿那只不过是一堆废纸。

像命中注定一般

如火一样的那个夏天

撩人的夏日舞会

你跳向我的身边……

朴树的声音依然懒洋洋的,像我遇到阿鸟的那个夏天,那是连树叶都懒得摇晃的八月。从那天开始我就跟阿鸟混在一起,她时常扬言要不顾一切地飞到蓝天上去。她是个小疯子,我想。

阿鸟飞翔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就在高考前两个月,只是我没有办法同她一样喜悦。阿鸟醉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的长发四散铺开像是一朵盛开的黑玫瑰。我仰头望着高大的宿舍楼,突然想起了梦中断翅的蝴蝶,阿鸟体验了几秒钟在空中飞翔的快感,最终还是把灵魂带去了另一个世界。

阿鸟的死,成了校园里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有人说她解脱了,有人说她傻透了。我从不参与任何讨论,从不。阿鸟走的时候是微笑着,但也只有她一个人是微笑着。她是解脱了,解脱了自己却把伤痛留给别人。她是傻透了,自私让她失去往H的理智……阿鸟,你可知道,我是多么恨你,可我又是多么想念你。

宿舍的电话居然两个月内都没换过,小店的老板娘会不会很想我?音像吧里还放朴树,我是否应该进去看看它的主人,也许他会把沧桑写满整张脸,然后用深邃的眼神望着我问:愿意同我一起飞翔吗?我会毫不犹豫地拉起他的手,把自己放逐在自然里,享受与阿鸟完全不一样的自由。我要我的身体感受到阳光,要我的眼睛看见彩虹,当我对着太阳望见一片玫瑰花海时,我想在那里面找到阿鸟的影子。

你的手,轻轻抚过了我的肩;

我的嘴,为你吻去了眼角的泪;

我们的笑容,摧毁了彼此的伤悲;

倘若你睡着了,那么,天空也不要为我掉眼泪,如果你想看看爱的颜色,家中温暖的灯光里就有;如果你想品尝爱的滋味,家人为你烹制的饭菜里就有;如果你想触摸爱的温度,父母为你端来的热茶里就有……

让爱回家

攸然

我不喜欢朱自清的《背影》。

初中学这篇“佳作”时总觉得众人对它的高度评价言过其实。当时还非常坚定地认为老师要求我们背诵全文完全是应试教育对学生的又一次“迫害”——就算它好,也犯不着全背下来吧!

这么一来,我更不喜欢这篇课文了。

随着记忆里对那段文字的模糊和淡忘,我继续在“受迫害”的道路上前行,直到步入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