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元代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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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般涉调·耍孩儿]庄家不识勾栏

“作者简介”

杜仁杰(约1201—约1284)原名之元,字善夫,更名仁杰,字仲梁,号止轩。济南长清(今山东省长清县)人。金朝遗民,入元隐居不仕。才宏学博,气锐笔健。有诗集《善夫先生集》一卷。散曲创作今存小令1首,套数3篇。其中《庄家不识勾栏》影响最为深远,充分体现杜仁杰“善谑”的个性。

“原文”

风调雨顺民安乐,都不似俺庄家快活。桑蚕五谷十分收,官司无甚差科。当村许下还心愿,来到城中买些纸火。正打街头过,见吊个花碌碌纸榜,不似那答儿闹穰穰人多。

[六煞]见一个人手撑着椽做的门,高声的叫“请请”,道:“迟来的满了无处停坐”,说道:“前截儿院本《调风月》,背后么末敷演《刘耍和》。”高声叫:“赶散易得,难得的妆哈。”

[五煞]要了二百钱放过咱,入得门上个木坡,见层层叠叠团坐。抬头觑是个钟楼模样,往下觑却是人旋窝。见几个妇女向台儿上坐,又不是迎神赛社,不住的擂鼓筛锣。

[四煞]一个女孩儿转了几遭,不多时引出一伙。中间里一个央人货,裹着枚皂头巾顶门上插一管笔,满脸石灰更着些黑道儿抹。知他待是如何过?浑身上下,则穿领花布直裰。

[三煞]念了会诗共词,说了会赋与歌,无差错。唇天口地无高下,巧语花言记许多。临绝末,道了低头撮脚,爨罢将么拨。

[二煞]一个妆做张太公,他改做小二哥,行行行说向城中过。见个年少的妇女向帘儿下立,那老子用意铺谋待取做老婆。教小二哥相说合,但要的豆谷米麦,问甚布绢纱罗。

[一煞]教太公往前挪不敢往后挪,抬左脚不敢抬右脚,翻来覆去由他一个。太公心下实焦躁,把一个皮棒槌则一下打做两半个。我则道脑袋天灵破,则道兴词告状,地大笑呵呵。

[尾]则被一泡尿,爆的我没奈何。刚捱刚忍更待看些儿个,枉被这驴颓笑杀我。

“译文”

今年风调雨顺老百姓安居乐业,但都不如俺庄稼人快活。桑蚕五谷大丰收,政府又没下派特殊的公差和苛捐杂税。我曾当着乡亲们许下愿,如今要还,特地到城里买些香烛冥纸答谢上苍。正打街上经过,发现有一处人头攒动闹闹嚷嚷的,原来那里挂着一串花花绿绿的纸幌子。

我向前凑过去,有一位手撑着椽子做的门,高声叫道:“请请!”又说:“来晚了人满了就没有地方坐了。”“前半截演的是院本《调风月》,后面由么末这个角儿演《刘耍和》。”又提高嗓门道:“热闹的小段子容易遇上,让大家都喝彩的大戏难赶上。”

那位向我要了二百钱,放我进去了。入门是个木板坡,啊,里面已重重叠叠地坐着一圈的人。我抬头细看是个钟楼模样的台子,往下瞧是人的旋窝。看见几个妇女到台上坐,又不是迎神赛社,干吗拼命地打鼓敲锣。

一个女孩子在台上转了几圈,不一会引出一伙。中间是位招人乐的家伙,头裹一块黑头巾,额门上插一管笔,满脸抹着石灰又画了些黑道儿。不知道他耍些什么,浑身上下,罩着一件花布长衫,一直盖到脚。

他念了一会儿诗词,说了一会歌赋,没出什么差错。接着他大吹其牛,花言巧语胡说了一大套。临结束时,向大家行了个大礼,把头弯到脚。这叫“爨”的小段唱完,下面准备演什么“么”(正杂剧),各种乐器弹拨开了。

有一位扮成张太公,刚才那位活宝改演小二哥。那张太公摇摇晃晃地在城里走,见一位年轻的女子在门帘边站着。张太公就有了花花心,要想法儿娶那女子做老婆。他让小二哥去说合,问问那女子要多少谷子麦子、布匹绸缎做聘礼。

小二哥让张太公往前挪,他不敢往后挪,抬左脚不敢抬右脚,翻来覆去调理他。张太公心里很烦躁,拿起一个皮棒槌就朝小二哥头上打下去,那皮棒槌破成两半儿。我就说这不把小二哥的天灵盖打碎了,岂不是要闹出人命官司,可是那小二哥却哈哈地乐,不知为什么?

我被一泡尿憋得太难受,可又舍不得走开,我只有好忍着再看一会儿,白白地被这个颓驴笑死了我!

“赏析”

《庄家不识勾栏》描述一位农民进城偶然间花钱到勾栏观看杂剧表演的感受,细腻的展示这位少见多怪的农民对勾栏的布局设置、男女演员的表演,特别是喜剧性表演的独特印象,是一篇极为生动逼真的元代城市勾栏戏剧演出活动的史料。自始至终洋溢着诙谐调笑的气氛,给读者以丰富而轻松的喜剧美感。这主要得力于作者选择了一个独特的角度,这就是“庄家”的眼睛,因为这位“庄家”不认识勾栏,所以他对勾栏中的一切才显得分外新奇。用新奇的目光观察戏台上充满笑料的演出,“庄家”的感受自然格外新鲜、兴味无穷,表现出农民特有的纯朴和天真。尤其上演到张太公与小二哥相互调笑的情节,“庄家”以为张太公那一棒槌拍在小二哥头上,非得脑浆迸裂,闹出人命官司不可,他没有料到那小二哥一点事都没有反而哈哈大笑,这让他闻所未闻,因之惊讶之极,虽然尿憋得难受也舍不得放过台上的精彩表演,取得了极好的艺术效果,一方面真实地反映了元杂剧的喜剧性演出大受欢迎的情况。这同时也逼真刻画了“庄家”憨厚、质朴的天性,读者似乎看到了他那咧嘴大笑不能自己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