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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家可归的人

边巴被人从山上推下去,幸好山不太高,也不陡,他滚到半山坡就停住了。他爬了起来,摔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边巴之所以没有被打死、摔死,原来是送"鬼"的人掌握了这个分寸:如果不让"鬼"吃点儿苦头,不给他一点儿厉害,那么这个"鬼"还会回来兴妖作怪;万一被打死了,这个"鬼"的灵魂就永远在当地游荡,还会找送"鬼"的人来复仇,危害就更大了。

这时已是半夜。在这漆黑的夜晚,边巴独自一人走下山,顺着邦锦河往前走。他身上除了一件被撕成碎片的衣服和一把钢刀,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他顺着河水走呀,走!走到一个山脚下,他又顺着山往上爬。有路,他顺着路走;没有路,他就攀登悬崖,跳越山涧。饿了,捡几个野果吃;渴了,喝几口山泉;累了,就躺在树下睡一会儿。有时是山风把他吹醒,有时是野兽的嗥叫把他惊醒。他躲过野兽,又继续往前走。他漫无目的,不知道应该到什么地方去。

一天,边巴走进了一片大森林里,他感到又冷、又累、又饿。突然,看见山谷中升起了缕缕青烟,他估计那里会有人家,就去要饭。

他走下山谷,看见在一个被风化的岩石下,有个破篷子,便走到跟前,向主人家要东西吃。

这是一个猎人的家。老猎人上山打猎去了,只有老阿妈在家。听见有人来,老阿妈走了出来。边巴迎上前,恭敬地说:

"阿妈拉!我几天没有吃饭,饿得实在受不了,请您给我一点儿吃的。"

老阿妈是个善良而富于同情心的人,见边巴衣衫褴褛,遍体伤痕,知道是个受苦的人,就把他带进屋,让他坐在灶旁边烤火。又给他倒了一碗热茶,还从锅里取出几块獐子肉,放在木盘里,让他吃。

边巴也不客气,端起木碗一口把茶喝光,然后抓起一只獐子腿就啃。看到这样子,老阿妈知道边巴是饿坏了,赶紧给他添茶,又递来一把小刀,心疼地说:"孩子,你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好好吃,吃个饱吧!"说完又从锅里捞了几块肉。老阿妈想了想,说:"光吃肉怎么行?我给你抓碗糌粑。"说着就站起来,找了个木碗,倒了点儿茶,又去添糌粑。

边巴只管吃,也没有顾得上跟老阿妈说话。

老阿妈一面往碗里添糌粑,一面关切地问:

"孩子,你是什么地方的人,叫什么名字,怎么满身伤痕,是谁欺负你了?"

边巴把一大口肉咽下去,又喝了碗茶,觉得身上暖和多了,也有了精神。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就把自己怎样被人当成"鬼"赶出庄园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老阿妈听着听着,脸色慢慢地变了。起初,是满怀怜悯之心,后来渐渐流露出一种恐惧和戒备的神情,不由自主地把盛满糌粑的木碗放下,用一种不大自然的口气问:"孩子,你自己带碗了吗?"说着又把小刀悄悄地拿了过去。

边巴马上意识到老阿妈态度上的变化。他知道,被当成"鬼"赶走的人,会受人歧视和侮辱,除自己的亲属外,没有人愿意和他来往。边巴不愿让自己的厄运影响到老阿妈和她的一家人,他站起来,没有说什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见边巴要走,老阿妈又感到同情和可怜,连忙拿了一大块肉给他。边巴摇了摇头,没有要。他踉踉跄跄地走出破篷子,突然在一块石板上滑倒了。他感到头晕眼花,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刚好在窗口上,抓着窗棂往里看,只见老阿妈把手上的肉放回木盆,又抓了一把糌粑,撒在火盆里,把边巴喝剩的茶倒掉,然后拿起破木碗和小刀子,在火盆上转,嘴里还念个不停。边巴知道,这叫"糌苏",意为"驱邪",说明自己身上有妖氛鬼气。他心里想到,按照藏传佛教的说法,铁匠、猎人和天葬场的司天葬者,是最下贱的人,连骨头都是黑的,最受人歧视,死了要入地狱。而现在连猎人家的人都嫌自己有邪气,不只是一般地疏远,说明自己比他们还要卑贱,更受人歧视。他在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刺激,头上好像被铁棒喇嘛的铁棒猛击一下,感到昏昏沉沉,他的心像被人揪着似的疼。这痛苦,比送"鬼"那天挨打挨骂还要难以忍受。他觉得头发胀,腿发软,站立不稳,差一点儿又跌倒在地。边巴咬着牙,定了定神,扶着墙壁,慢慢往前走。在这茫茫林海之中,他不知道究竟应该到什么地方去。他感到无限的孤独和凄凉,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得不到一点儿温暖、友爱和同情。

在从前,被当作"鬼"赶出庄园的人,永远也不能再回来。后来,由于逃亡的农奴越来越多,差役越来越繁重,打冤家造成的伤亡越来越大,跳神、送"鬼"的事也越来越频繁,生产技术又十分落后,劳动力特别缺乏,所以改为被当作"鬼"赶出庄园的人,三年后可以回到庄园。近几年来更是放宽了时间的限制,被赶出的"鬼"几天以后就可以回来,但必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走回家藏族地区地域辽阔,各地的风俗和各教派的规矩不尽相同,作为"鬼"的替身被赶走的人,允许回庄园的时间也不一样。。

别的"鬼"回庄园,是因为有自己的家,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妻子儿女,亲人们盼着他早点儿回来。可是边巴呢?他想,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仁青大伯一家虽然像亲人一样关心我、爱护我,但是现在同前些日子不一样了,我被当作"鬼"赶出来了,我再回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对娜真、刀结有什么好处呢?别人又会怎样说他们、看他们呢?……他左思右想最后下定决心说:"不,我永远也不回邦锦庄园去了。"

边巴怀着满腔的悲愤,走呀,走!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几天,到什么地方了。一天晚上,下了一场雪,冻得他一夜没有睡着。山上和村子里的气温差别很大,地里的庄稼还没有收割完,山上已经下了好几场雪。天快亮的时候,雪停了,他就坐在泥泞的雪地里,靠着一棵大树,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觉得身子有点儿暖和,原来是太阳透过密林,照到他的身上。放眼望去,茂密的树林上,点缀着朵朵雪花。满天的阴霾,被阳光驱散。他站起来,抖抖身上的雪花,又继续往前走。

走呀,走!又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边巴忽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陡峭的悬崖上。这悬崖很高、很陡,两边是风化了的碎石,前面没有去路。俯身下望,深不见底,令人头晕目眩。周围的山都比它低得多。这时,天气晴朗,视野很广。边巴站在这巨大的岩石上,举目四望,他慢慢地醒悟过来,弄清了方向。东边是一片森林,南边是一片红石山,北面是连绵不断的高山,西面有一个碎石山。它的下边,光秃秃的,除了发黄的野草,什么也没有。边巴看见碎石山上有一个天葬场,他估计山脚下可能有村庄,但被山挡住,看不清楚。那山上有一群大老雕,这种老雕特别肥大,住在岩石上,专门吃人肉,所以它不怕人,还专门往有人的地方飞,以为是来给它们喂食的。看见边巴站在悬崖顶上,有三只大老雕,奋力展翅,向他飞来。大概是他站的这个地方太高了,从碎石山到这悬崖,又有相当的距离,中间也没有歇脚的地方,那三只老雕吃力地飞着,飞着,有两只老雕支持不住,在高空盘旋了一会儿,发出失望的叫声,飞回去了。只有一只老雕,好像是抱定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扑打着翅膀,往上飞。边巴看着它快飞到悬崖上了,但又左右盘旋,降了下去。但它仍不甘心,展开双翅,在空中形成水平线,慢慢地飞翔,好像是在积蓄力量,准备作最后的冲击。过了一会儿,它"嘎嘎"地叫了两声,展动着巨大的翅膀,终于冲上了悬崖顶。

那只老雕在岩石上站立了一会儿,好像是要缓口气,然后摇晃着肥大的身躯,走到边巴跟前。边巴这时的心情是孤独的、忧伤的、绝望的,而又充满不平和愤怒。他无心欣赏这大自然的壮丽景色,对老雕的来访也不感兴趣。但那只老雕并不懂得边巴的心情,它像往常见到天葬场的送葬人一样,伸长脖子,表示亲热。这种雕很大,当它站立着,仰起头时,快到边巴的肩膀。他抚摸着老雕的头,用质问的眼光看着它,好像在问:"我还没有死,你就想吃我的肉吗?"

一想到死,边巴的心猛一紧缩,周身颤抖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子里闪现。

他望着前面的天葬场,心想:听老人们讲,人死了以后尸体没有什么用,可以扔到河里喂鱼,也可以抬到山上喂老雕。但灵魂的去向就不一样了,有的人要升天,到极乐世界去享福;有的人要入地狱,受苦受难;有的还要投生人世。这一辈子做了好事的,来世可以当领主、当头人,享受荣华富贵;这一辈子做了坏事的,来世要成为奴隶,成为穷人,甚至当牛作马,让人骑在身上,踩在脚下。所有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取决于自己是不是"积德行善"。喇嘛寺门口的壁画上,就画着两幅巨大的图画,一个是"极乐世界"图,那里是神仙过的日子;一个是地狱,那里的苦难简直没有穷尽。总的题目叫《轮回报应图》。我死了以后会到什么地方?能见到爷爷和奶奶吗?能见到阿爸和阿妈吗?能见到达瓦爷爷吗?边巴是多么想见到他们啊!

但是他马上想到,不!不!我不能见到他们,我不愿见到他们。老爷说:我是"有罪"的人,我是"鬼"。"鬼"只能到地狱里去。地狱里还分好几等,我只能到最坏、最苦的十八层地狱里去。难道死了以后还让爷爷奶奶、阿爸阿妈、达瓦爷爷和我一起受苦受难吗?!他抬起头来,悲愤地向苍天发问:

为什么杀人的人能进天堂,被杀的人反倒要入地狱?这就是上天安排的"轮回报应"吗?!

难道老爷们真是"高贵"的人,有福气的人,我们奴隶就是"下贱"的人,没有福气的人吗?我们今生受苦,来世还要受苦吗?我们的苦究竟有没有头?!

他们说我是"鬼",把我赶了出来,难道我是鬼吗?我是鬼吗?我真的是鬼吗?!

边巴想起了自己短短的一生中,所经历的艰难和曲折,他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愤怒。他感到憋气,伸手拉了拉衣领,忽然摸到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他想到,佛爷说:"戴上这种护身符,只要诚心信佛,就能消灾避难。"我戴了十几年了,虽然没有天天磕头,也是诚心信佛,经常在念经祈祷。可我为什么还这么多灾多难?他又想到,人家说菩萨是全知全能的,世间的一切是非曲直、真假善恶,都逃不出菩萨的眼睛。我这样多灾多难,难道也是命中注定?佛爷说:"额头上的皱纹擦不掉,命中注定的事逃不脱。"既然我是一个苦命的人,命里注定只能受苦受罪,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边巴痛苦地想到:我们西藏的雪山这么雄伟,森林这么富饶,土地这么肥沃,牧场这么辽阔,湖泊这么美丽,为什么偏偏容不下我一个边巴?!这个世界容不下我。我只好死去。说到死,边巴觉得也很容易,只要他闭上眼睛,往前迈一步,就会掉进无底的深渊,摔得粉身碎骨,既不用喂鱼,也不用喂老雕。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边巴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农奴的生命简直和小虫一样不值钱啊!

想到老雕,他回过头来,但身边什么也没有了,大概是由于受到边巴的冷落,那只老雕已经飞走了。边巴苦笑了一下,觉得对不住那只老雕。现在他感到更加孤独。他的脑子麻木了,迟钝了,这一瞬间,他没有恐惧,没有悲哀,没有痛苦,没有愤怒。他的心情很平静,也很安详,仿佛经过这几天艰难的跋涉,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那消瘦、憔悴、满是伤痕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微笑,他想闭上眼睛,纵身一跳,了此一生。

边巴弯下腰,正要往下跳,一个坚硬的东西碰到肚子上,他顺手一摸,是钢刀。一见到刀,他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仿佛刚才做了一场噩梦。

这钢刀是一位铁匠送给他阿爸的。这是一把极普通的腰刀,刀把和刀鞘都是木头做的,刀鞘上套了一层獐子皮。边巴清楚地记得,在逃离庄园的头天晚上,收拾东西时,阿爸找到了几根旧的黄铜丝。他把阿妈和自己叫到跟前,当着他们的面,在刀鞘和刀把上各缠了三道铜丝,然后说:"今晚我们就要逃出这吃人的魔窟,跑得出去,跑不出去,还很难说。不管怎样,我们三个人,要像缠在这刀鞘和刀把上的三股铜丝,永不分离。"阿爸被噶朵烧死以后,达瓦爷爷偷偷地从藏军那里把这把刀偷了出来,交给阿妈。达瓦爷爷带着他们母子俩,从土牢里跑出来不久,又被噶朵发现,派兵来追。阿妈为了把藏军引开,一个人往渡口跑,好让达瓦爷爷带着自己到森林里躲藏。临走,阿妈拔出钢刀,交给自己,连刀鞘也没有来得及解下来。

十几年过去了,边巴一直不知道阿妈的下落,不知那天晚上是不是逃出了魔掌,一家三代人的深仇大恨,至今未报。想到这里,边巴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他对自己说:我不怕死,但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我要是死了,就对不起阿爸和阿妈,对不起达瓦爷爷!我就是死了,到十八层地狱去,也要把噶朵和益西这些恶鬼一起带走。他咬着牙,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能让他们升天,我要带他们入地狱。这就是我给老爷们的"报应"。

他又想起了仁青大伯一家人对自己的关心、爱护和照顾,把他当作自己家里的人一样看待。仁青大伯去支乌拉还没有回家,次仁旺姆阿妈他们一定在惦记着自己。边巴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别人打他、欺负他的时候,阿妈失声痛哭,刀结不顾一切地来救自己,被人踢翻在地。还有娜真,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同情和温暖,对欺负他的人,又满怀着不平和反抗,仇视和愤怒。他俩的眼睛虽然只是像闪电那样相遇一下,他就被人推开了。但娜真那满怀深情的眼睛,却使他永生永世也不能忘怀。

他们这样关心我,爱护我,把我当亲人看待,我怎么能不告诉他们一声就不明不白地死去?

这时,边巴的心头感到发热,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在??之中,他仿佛觉得面前这块既荒凉又阴森恐怖的天葬场,逐渐变成了一个盛开着格桑梅朵的花的海洋。在这花海之中,一个像仙女一样善良、纯朴而美丽的姑娘,头戴花环,身着华丽的服装,满面春风地向他走来。他好像听到那个姑娘在热烈地向他呼唤:"边巴,你看这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多好看啊!格桑花是吉祥花,幸福花,当格桑花盛开的时候,苦难的日子就会结束,我们受苦人就可以过上美好幸福的新生活。"

边巴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非常亲切。定睛一看,原来是娜真姑娘。他兴奋极了,恨不能跑过去,紧紧拉住娜真的手,在花海中尽情唱歌跳舞,畅叙衷情。

边巴用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花的海洋消失了,娜真姑娘不见了,面前依然是一片凄凉的荒山。但是那花的海洋和娜真姑娘的身影,以及他亲手编织的那个美丽的花环,总是时隐时现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这时的边巴,打消了死的念头,产生了要活下去的强烈愿望。他对自己说:我不能死。我死了,仁青大伯,次仁旺姆阿妈,还有娜真和刀结,他们一定会伤心,会难过,还会恨我不争气,骂我没有出息。只有噶朵和益西才会感到高兴。噶朵不是早就说过要斩草除根吗?不,我不能让仇人高兴,让亲人难过。边巴"嗖"的一声抽出钢刀,用刀背在岩石上敲打了两下,立即迸射出两点火星,他发誓似的说:

"蓝天可以作证,我同噶朵的冤仇,就像这坚固的岩石,永远不会消失;像奔腾的江水,永远不会干枯。"

边巴怀着对万恶的农奴主的无比仇恨,对亲人们深沉的热爱,带着不报仇雪恨誓不罢休的决心,回过头,从悬崖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走呀走,边巴迈着沉重的脚步,又走进了一片大森林。他感到特别饿,口也渴得难受,他环顾周围,一点儿泉水和溪流也没有。忽然听到"呱!呱!"的叫声。边巴听出这是野鸡的声音,他马上有了主意:打只野鸡,填填肚子。

抓野鸡,边巴是很有办法的,但最好是在晚上或清晨。大白天一般不好捕捉。他想,试试看吧。他从野鸡的叫声,先辨别出鸡窝在什么地方。他发现鸡窝搭在一棵古老的青?树上,便捡了两块石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大树后面。由于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打猎,野兽和飞禽的警惕性都不大高,边巴走到离野鸡很近的地方时,都没有被发现。边巴对准那只大的野鸡,猛地打过去一块石头,刚好打在它的头上,野鸡叫了一声,掉在地下。另外几只惊叫着,飞向别处。边巴赶紧跑下去,捡起来,把鸡头一扭,夹在翅膀底下。

要是在平时,边巴会一口气打上好几只鸡,还要上树去掏几个鸡蛋,但今天他太累了,肚子空空的,两腿发软,只想赶紧填饱肚子。他摸了摸腰带,火石包不见了,就在一棵干枯的老树皮上,捡了一点儿可以做火捻的干草,在手心上使劲搓了搓,又找了一个坚硬的白石头,把火捻放在石头上,再用刀背使劲打了几下,火就着了起来。他把带毛的野鸡放在火上烤,起初是烧着毛的焦臭味,刺得鼻子发痒,直打喷嚏。但等毛烧尽以后,又肥又鲜嫩的鸡肉,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油水滴到火上,噼叭作响。边巴也等不及烤焦烤熟,就从火里扒出来,连毛带血,一块一块地割着吃。他吃过不少野鸡,但觉得今天这只鸡特别香,味道特别好。他嫌用刀子割着麻烦,干脆抓起鸡腿就啃。

这只鸡吃了小半只,边巴就不想吃了。这时的他已疲惫不堪,上下眼皮粘在一处,倒在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