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 情断西山
红杏话音刚落,何浩林等人的脚步声已在房门外响起。
何芳霞大惊,忙推开石剑,急促地道:“大哥,你快走,从窗口跳下去,明日西山见。”
石剑依依不舍,忽地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提起宝剑,双足一点,宝剑一挑窗纱,飞出了窗外。
“呀……”何浩林已推门而入了。
何芳霞忙抹拭泪痕,一手捂住脸上的唇印,道:“爹,女儿正要睡呢。你也早点歇息吧。”
何浩林瞧出不对劲,急道:“霞儿,你的脸怎么啦?”
何芳霞俏脸大红,道:“没……没什么?刚才有只蚊子咬女儿。”她急忙和衣上床。
何浩林等人见何芳霞上床,不便再上前来,只好关上房门,吩咐红杏不可让人打扰何芳霞,便回房歇息去了。
他刚才被罗中宝气得发晕,倒没想许多,后来与罗中宝沉默相对,蓦然想到罗中宝不会无缘无故来何府讨杯茶喝那么简单,他们背后肯定有石剑。
而石剑肯定是冲着何芳霞来的。
何浩林想通之后,可是火冒三丈,当即把罗中宝与公孙文凉在厅堂里,怒气冲冲地直奔爱女香闺。
奈何,他还是没看到石剑,他还是有气无处可泄,他气得满脸涨红,肺都要炸了。
听得父亲的脚步声远去,何芳霞急推开窗子。
却哪还有石剑的人影?
她不由幽幽长叹了一声。
何浩林回房,也是一声长叹。
他其实看到了爱女脸上的泪痕,看到她脸上的唇印,他肯定石剑来过。
石剑来过,那又如何?
打爱女一巴掌?杀掉石剑?
他躺下身子,老泪纵横。
石剑回到客栈,蒙头而睡。
他第二天醒来,独自策马出城,直奔西山。
森林茂密,花草繁盛,清幽秀美。
何芳霞已俏立于西山脚下。
“妹子……”石剑飞身下马,拥抱她一下。
两人手牵手,徒步上山,越上山势越奇越险。
龙门之处仿似从山峰上凿出来的。
从下望上,峭壁千丈。
下望滇池,悠然神往。
龙门的沿崖都凿成石廊,迂回曲折。
石剑笑道:“西山真美!”
何芳霞拉着石剑的手,一言不发。
他们登上龙门,只见一幅壁画。
龙门地势高而险,乃是西山之绝,上接云天,下临绝壁。
何芳霞指着画中一条鲤鱼,道:“大哥,这条鲤鱼凌空飞跃,下半身是鱼身,上半身却是龙相,传说中的“鲤鱼跃龙门’,便是这个所在,据说“龙门’太高,所以滇池中的鲤鱼,若能跃过龙门,可化龙升天了。”
石剑见她没有笑容,不由一怔,轻揽她纤腰,道:“妹子,为何没有笑容?”
何芳霞滴泪下来,仍没吭声。
她就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将要开始另一种人生,另一种悲哀无爱、孤苦伶仃的人生,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妹子,龙门上有个魁星的石雕像,似是用整块石头刻出来的,为何它手里的笔却是木的?”石剑心随她动,知她因嫁他人而伤怀,叹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
既然她将嫁作小王妃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何必去提那些惹她伤心的事情?何况那个小王爷,是自己的表弟。
若是小王爷换作别人,雄樱会可以凭自己的势力去抢亲,改变何芳霞的人生,可是小王爷是自己的亲人啊!
石剑又能怎么样?而且,他还得守住这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一旦传扬出去,崇祯肯定会拿沐氏开刀,将会毁了沐氏。
他连何芳霞也不敢告诉。
他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往自己肚里吞。
他出身很高贵,但他的人生却是苦涩的。
他曾经高官得做,到头来,却只不过是虚无飘渺的一纸空文。他美人众多,到头来,大都是劳燕分飞,最终在自己心头留下一道道感情的伤痕。
何芳霞抹拭了下泪水,泣声道:“大哥,龙门上有个魁星的石雕像,确是用整块石头刻出来的,它手里的笔是木的。这是因为石雕像有一个哀艳绝伦的故事。”
她看到了石剑的伤感,他能为自己出嫁而伤感,就够了,足以让她安慰了。
如果他不爱自己,他不会伤感。
女人啊!人生难得有情郎!
她不再计较他美人众多,不再吃醋。
明天开始,她就是别人的女人了。
只要今天,她能与他相依相偎,就足以慰藉人生了。
她此时此刻,需要的,就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一个能让在她红烛高烧时的美好回忆。
“妹子,别说了,咱们到别处看看。”石剑眼眶发红,亲了她一下,要揽她去别处。
“不!妹子今天来此,便是要给你讲这个故事的。”何芳霞却分开他的手,继续讲那个故事。
“据说有位少年,因为失掉了他的意中人,心无寄托,便独自跑到西山上去刻龙门,是想留下一个胜迹,纪念他的情人。刻到最后的魁星像时,没有石头适合刻魁星的笔,这少年一生致力的事情,就差这一点点不能完成,伤心到了极点,竟从龙门跃下,丧身滇池。”何芳霞说到此,泪如雨下。
“妹子,别说了……”石剑细品她的话,不敢面对她多情的眼光,而侧过头去,俯瞰滇池。
天茫茫,水茫茫,柔情似水,往事难留。滇池上的点点浮萍,忽地被风吹散,水如无数花瓣,也各自飘零。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石剑望着那点点浮萍,感觉自己与何芳霞就如水中的浮萍,即将各自飘零,忽然悲从中来,泣声低吟。
何芳霞见他失声而哭,心中更增凄楚,道:“大哥,我也可以为你这样跳下去的。”
石剑心中无限感动,一把抱住她。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生怕在这一刻后,会相互失去对方。
良久,石剑抚着何芳霞的秀发,轻轻他说道:“妹子,跟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
何芳霞闻言,好像给雷击着一样,面色苍白。
她心里翻腾汹涌的波浪。
她知道那是不现实的。
她知道他是性情中人。
“你这话对多少女子说过?”何芳霞颤声问道。
“只对你一人说过,我可以跳下去,以死为证。”石剑闻言,震撼无比,忽然分开她,双足一点。
“大哥,妹子信你……”何芳霞急拉住他,拼命地抱着他。
两人再度紧紧相拥。
她是听着石剑的名字长大的。
没见他之前,他在她心中是魔鬼。
见到他之后,方知他是真英雄。
心中那两种形象对比的巨大落差,让她对石剑印象极深,尤其是他是抗金名将。
她深深为他的英雄气概所吸引,内心全是石剑在江湖上、在辽东、在平叛大军中的英雄事迹。
他的形象占据了她内心的全部,让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男人了。
过两天,她却要迫于形势与家族压力,要嫁给那个她并不喜欢的沐毅恩。此时此刻,她和石剑距离得这样近,却又是那么远!
她的脑袋一阵涨痛,她的心在流血,她花枝乱颤。
石剑急转移话题,指指下面的滇池,柔情地道:“滇池好美!”
“传说,古时有位公主,耐不住宫中寂寞,偷出皇宫,在民间奇遇一位武林少年。两人郎才女貌,行侠仗义,携手并肩,名扬武林,并结为夫妇。后来,狗皇帝派人找到公主夫妇下落,邀请他们回宫,盛情宴请,并恩赐那位少年为驸马。岂料,第二天,公主醒来,驸马已死,满脸发黑,是中毒而死。美满姻缘,被狗皇帝拆散了。公主悲痛欲绝,飞奔出宫,身心俱累,跌倒在此,痛哭不止,泪水汇作了滇池,她也仰面倒下,化作了西山。”何芳霞眼望滇池,又是幽幽长叹,又给石剑讲了一个哀艳的故事。
石剑泪流满面,却无法再劝慰何芳霞。
他知道她的心思,然而,他无法去阻拦,对方是自己亲舅父的之子。自己岂能去拆亲舅父之子的婚事?
天色暗下来,寒虫凄叫,山谷呜咽。
石剑松开何芳霞,道:“妹子,天黑了,咱们回去吧。”
何芳霞忽然感到一阵害怕,紧拉着石剑的手不放,道:“不!今晚走了,咱们便难再见了。”
她拉着他坐下,两人紧紧相拥。
何芳霞双颊火红,石剑的心突突直跳。
“妹子,跟我一起去香花岛吧?”石剑不忍心她再伤感,也不想失去她,再度深情告白。
何芳霞只觉一股暖流流过五脏六腑。
她坐了起来,倒在石剑的怀中,樱唇压在石剑的面上。
她唇好烫,烫在了他的唇上,烫在了他的心上,烫得他眼冒金星,烫得他脑子晕乎乎的,忘了世间的一切。
石剑抱着她,感情像奔马,似巨潮,如惊涛骇浪。
他的唇给何芳霞柔软的嘴唇压得透不过气来。
他感到一阵昏眩。
当石剑清醒过来时,何芳霞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