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在想什么?”紫鹃恐黛玉有多想了,不由得关心问,但马上又后悔了,以前姑娘即使有心事素来也不会对她们说的,自己现在还不是白问了……
“没什么,只是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那姑娘想到怎么过了吗?”紫鹃虽讶于黛玉竟回了她的话,但还是接下话来。
“没有,不过我倒想过点不一样的生活。”
“有什么好想的,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雪雁是个直性子的,有话直说。
“就你心直口快!”紫鹃啐道。
“雪雁说的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黛玉一听,也深以为然,不由附和。“以前就是想得太多了,反而过得拘谨,以后离了府,就按自己心思过活。人生在世那么一遭,过得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姑娘好像自从醒来后就有点不一样了!”紫鹃盯着黛玉说。
“死过一回的人,很难不大彻大悟。你姑娘我就是如此……”没有说出来的是,她知道自己在凡尘的日子不多了,只要一找到那个紫龙真君,助他渡劫后自己就会重返太虚幻境。在此之前,她要为紫鹃和雪雁安排好后路,紫鹃的奴籍自己已经求了外祖母,等安定下来就交给她自己处置。置于雪雁,如果可以的话就给她找一门亲事……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只是有点自嘲的意味,紫鹃连忙说:“姑娘莫要说这话,人们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姑娘定是有福之人……”
“好,姑娘我是有福之人,自然也会带着你们俩享福……”黛玉开着玩笑。紫鹃雪雁不由得也跟着笑了,现在的姑娘越来越活泼,实在太好了。
“姑娘,那宝二爷送的是什么,我怪好奇的?”雪雁眨着灵动的双眼,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既然你想知道那就打开看看!”黛玉让紫鹃取出盒子,打开,竟是一串别致的珠链。细看,竟有似曾相识之感,却怎么也想不起。紫鹃雪雁两人看了,也不觉有什么,看完便收好了。
经过了半天的行程,终于到达了那铁槛寺,因有贾母的千叮万嘱贾琏亲送,而且又是荣国府的嫡孙女,自有一干人等小心妥协地把她们安置好。除了几个婆子外,贾琏原还想留几个小厮,但黛玉婉拒。贾府现在的子孙没个成器的,只恐留下更生是非,再者佛门清净之地,倒也不敢有人在此生事。贾琏见此,也不勉强,用过斋饭后就同其他人回去了。自此,黛玉就在铁槛寺安心住下……
这天夜里,黛玉如往常一样在躺在炕上看书,而紫鹃就在一边做一些针线活,倒是雪雁不知跑去哪了。看了一会,黛玉也闷了,见紫鹃又在灯下做活计,忙劝道:“紫鹃,还是明天再做吧!晚上伤眼!”
“反正也是无事倒是姑娘,你自己不也在灯下看书。”紫鹃打了个结,咬断线头,抬头应道。
“也是,夜里真的有点无聊,雪雁跑去哪儿?”黛玉不好意思的说。这时,却见雪雁匆匆走了进来,转身把门关上。黛玉紫鹃很是奇怪,莫不是雪雁遇到什么事?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来,
“雪雁,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姑娘,雪雁有一物要给姑娘。”说着从她的贴身衣物中取出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件,递给黛玉“这是王嬷嬷走之前交给我的,要我在姑娘及笄之时交给姑娘。雪雁想姑娘明年便是及笄之年,而且现在姑娘也离了贾府,提前交给姑娘也无不可。”黛玉一听,赶紧接过来,一看上书“吾儿黛玉亲启”,看着熟识的笔迹,便知是先父林如海的书信。心头涌上惊喜,捧着书信重新在炕上坐下,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展信细读:
“黛玉吾儿,
想必此时我儿已及笄,为父与汝母福薄,不能看你成长,此生抱憾。吾与汝母中年得女,爱如珍宝,无奈汝母早丧,为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正好减我顾盼之忧,又有你外祖母致意务去,不得已忍泪舍你一人上京。后闻吾儿自在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我心甚慰。然又闻虽贾母待你如珍似宝,但汝舅母王夫人却不喜于汝,下人们闲言碎语亦是难免,为父堪忧,每每年末岁初多送钱银至府,作你之用渡及酬谢之意,算来每年亦要五千两。然你此次归来,问及奶娘王嬷嬷竟言那荣府竟丝毫没有提及,任你受下人闲言碎语,说你不过是依仗外祖母过活的孤女。为父深知那府上终非你久居之地,然我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不能守护我儿,更不能看你结得一美好姻缘。为父所能做的就是将历来家产变现为银票,藏于汝母梳妆盒暗格内,待你及笄之年看信取出,这也是为父让你好生保管汝母遗物之意。
想我林家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为父,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我父,又袭了一代;而为父,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为父时任巡盐御史一职,世人皆谓“肥缺”,吾自问为官清廉却也积攒下了一份丰厚的家业,更兼历代先祖所遗家产,更是不可胜数,绝非荣府这一内囊中罄,行将没落的国公府所能比拟!为掩人耳目,将近百万两家财交予贾琏带回贾家,余下的一部分折现为银票三百万两,藏于汝母梳妆盒暗格内,另有一部分产业交由可靠家人管理,他们素知我儿状况,只认人不认物,若有事只需到京城百花银楼找林夕掌柜。
为父尚有一言告之我儿:林家世代清贵,书香门第,林氏一门名声断不可被别人辱没,林家女儿决不可不可任人鱼肉,我儿必定要为我林门讨回公道。悉数凭证我已存于安全之地,我儿打开暗格便可知晓。北太王水濂为人正直,你可托人求助于他。
曾闻你与表兄宝玉交好,你外祖母曾提结成儿女亲家,但为父深不以为然。你舅母王氏粗鄙,唯利是图,必定不愿你一孤女嫁与她儿。所以我儿必定要另谋婚事,为父不欲我儿攀龙附凤,只要我儿平平安安,夫妻和睦。江南景家与林家是世交,为父与你景涵伯父更是莫逆之交,曾属意你与景伯伯小儿结为夫妻,但因汝母之丧,你又送至荣府教养而作罢。因只是酒酣耳热之时的戏语,有无信物做凭证,想必如今他已结亲,我儿无需在意。如今只是略略一提,让你不忘两家之情。若有缘就代为父前去探望!
为父亦只能为我儿谋划至此,惟愿我儿一生平安,今世能得一生一世一双人!
黛玉看完信,美目已经蓄满了泪水,心头更是万千感慨。惊讶于父亲的深谋远虑,感动于父亲的一片慈父知心,恼怒于贾府的豺狼之心,贪了林家百万巨铢竟瞒而不告,还任人说自己在贾府白吃白喝,让自己误以为是寄人篱下,每每伤心愁苦……至此,黛玉对于贾家的情分算是断了……爹爹说的对,林家的女儿要坚强,也要为林家讨回一个公道!黛玉把泪水忍下,冷静的吩咐紫鹃去把贾敏生前的梳妆盒取来。紫鹃雪雁见到黛玉看信时神色不定,又惊又喜又怒,心中不免担心,但也不敢妄自开口,只是听着黛玉吩咐把梳妆盒取来。
黛玉将梳妆盒打开,把里面的首饰发簪之类的东西尽数取出,然后取下铺在上面的红色绸布,竟发现盒子底下四角竟是与盒壁分开,随手拿了一支银钗,在沿着那痕迹刻画了一圈,然后黛玉把手掌贴在盒底,用力一按,盒底竟然脱落。黛玉用钗子小心翼翼地把木板取出,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封书信,不过却是未具名,取出信件后,便是一沓银票。黛玉波澜不动地拿出来,交给雪雁紫鹃清点。而早已惊呆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接过银票细细清点,而黛玉则拿起那封没有封口的信看起来,这是林如海献呈圣上的书信,内有当票一张,黛玉便知父亲心中所谓安全之处。
片刻,两人清点完毕,竟整整三百万两,俱是十万两面额。递给黛玉,黛玉接过取出一张交给紫鹃作平时用度,然后全数放回,恢复原状。从震惊中平复过来,黛玉将林如海书信递给紫鹃雪雁:“我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瞒你们。这是我爹爹留给我的书信,你们看完就明白了!”紫鹃雪雁接过书信,阅毕,俱是又惊又喜又怒。惊的是林父竟如此深谋远虑,为姑娘谋划好一切,喜的是姑娘如今并非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个,怒的是荣府竟这般寡廉鲜耻,吞了孤女的家产还让下人作践姑娘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