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好的时候日头总是过得快些,一转眼大上午就溜过去了,看越雪斋腿脚也逛的有些酸痛,易青玦便提议早点回客栈休息。
江寒权想都不想就申请驳回,往常下山都是有任务在身,不便耽误多时。如今好不容易这么悠闲的时光,怎能在这犄角旮旯转上几圈就随随便便的满足了。
于是悄咪咪的蹭到越雪斋的身旁,覆在她耳边说些悄悄话。
“这...不、不好吧。”越雪斋听后猛退一步,结结巴巴摆手道。
“不管,今个儿你不答应我,烧鸡烤鸭以后我绝不给你捎带,”江寒权抬手就是一个暴栗,又抽出腰间的扇随意的扇上几下,假意带着惋惜打趣道,“哎呀,以后小斋斋就只能跟着你师父清汤寡水的过活咯!”
突感衣袖感觉有些紧巴,低头一看,是小人抬着头附带上狗腿的谄媚笑,“师叔,我觉得你的主意甚好,不如我们即刻出发您觉得怎么样。”
民以食为天,无论何时以吃食作为诱饵和威胁对于小馋猫总是百试百灵的。
“咳咳,那个易青玦,你累了的话就先回客栈休息,我带着小斋斋就近再逛逛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说罢也不顾易青玦的阻拦单手提溜着越雪斋就腿脚带风地落跑。
被抛弃在原地的易青玦突生感慨,唉,亲手养大的小孩眼中自己的分量竟然比不过一只烧鸡。罢了罢了,谁让三个人里面只有江寒权那小子会做饭呢。气归气,可脚下功夫不减,他倒是要看看两人背着自己去什么神秘地方。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江寒权扇柄指着面前的招牌吟道,“花酒坊,怎么样?名字还可以吧。”
“……可是师叔,你不觉得更像是花天酒地的花酒吗?”
“欸,小孩子懂什么,”江寒权轻点越雪斋的小脑袋,“小斋斋怎么如此不解风情,师叔可告诉你啊,这里面除了有花似的美娇娘和陈年好酒,连厨子都是城中最好的,你想吃什么师叔都请了!”
越雪斋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骨气,可要是把五斗米换成了大鱼大肉,她可就要重新掂量掂量了,思虑过后一脸决绝的点头,不就是吃花酒,有什么不敢的。
两人刚要进去,易青玦就追上来了。悠悠地喊声站住,就逼得江寒权的腿脚直发软。
“两位是要去干什么啊?”易青玦的右手搭上江寒权的肩膀,魔爪却探向他的小耳朵。
“喝花酒!”“吃饭!”
易青玦嘴角抽搐出最佳弧度,揪住江寒权的右耳狠狠的拧上一圈,只听见江寒权呜哩哇啦的疼叫声和告饶声。
“回客栈!”
“好好好、哎呦、你放手先放手。”江寒权的手小心的扒拉着在他施虐的猪蹄,揉着被揪的通红发烫的耳朵。
易青玦这才松手,刚要转身领着两个小孩回去。就听见江寒权念了花酒坊三字,硬拉着越雪斋嗖的一下进去了。
落地还未稳,刚才胆大如斯的江寒权早就不复威风,带上哀求的可怜劲儿向越雪斋求道,“一会儿你就说是你想进来的,千万别出卖我,师叔谢谢你啊。”
越雪斋心疼又无奈的拍拍江寒权的胳膊,又暗戳戳的指向身后。
机械般僵硬的脖颈向后扭动,正对上易青玦的面孔,看起来仍是云淡风轻,可江寒权脑补了他咬牙切齿的疯狗状。
越雪斋看不过去了。师父和师叔就差一个字,怎么师叔就这么怂。
我要替师叔出头!
“师父!”越雪斋壮着胆子叫了易青玦一声。
“嗯?”慵懒随意的应答尾音却上挑三分。
“…那个、我、我是被逼的!”
“嗯,为师信你。”
狼狈为奸!鸡鸣狗盗!过河拆桥!
罢了罢了,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贪玩罢了。易青玦心想,既然进都进来了,也没必要扫了他们的兴。
“这地方鱼龙混杂,挑个雅间,只许吃饭。”
“我又没说要干其他的...莫不是你想!?”
江寒权掩住故作惊讶而张大的嘴巴,轻撞易青玦的胳膊打趣道。
“闭嘴。”
“好嘞。”
“师父除了吃饭还能干什么啊?”
“……”
三人踱步向阁楼的角落一间走去,一路上江寒权还在和越雪斋打打闹闹,埋怨她刚才的罪恶行径。
越雪斋拉着江寒权的袖子撒起娇来,企图摆脱师叔口中自己小怂包的称号,也为自己日后的吃食铺就前程。
花酒坊是这壑山界内规模最大的寻欢作乐处,不仅美娇娘众多,也有清秀小倌。单说这酒食就堪称壑山一绝,不过来此处的大多都沉浸美人香,没那么注重吃食罢了。江寒权本来还打算请这坊里的头牌知画来弹琵琶助兴,倒茶水的小二却说不巧,知画今日已经被贵客包了。
易青玦也难得悠闲,和江寒权小酌几杯。
越雪斋刚才吃了不少占肚子的糕点,现在又吃了些荤菜。吃的心满意足之后才摸着有些圆滚的小肚子叹气,伙食太好也是一种罪过啊,这几日没有被逼着练剑,觉得自己又圆润了不少。
易青玦看小丫头手指捻小肚腩的肉肉的情态哑然失笑,又想起以前因为她偷偷控制饮食罚过她。小孩也因此怕了好久,以至于那段时间但凡吃饭时自己瞥上一眼,她都会将碗中最后一粒米扒干净。
不过想来最近事多,也却是没有看小孩练剑,连平时仔细的功课都没再抽查。
“明天开始也要抽时间练剑了吧。”易青玦打断了越雪斋沉浸懊悔的小模样。
易青玦的酒量向来不错,江寒权因为贪杯甚至比易青玦还要好上几分,不过一喝酒就容易上脸的小毛病可变不了。几杯下肚,脸上晕开淡淡的粉色,像是记仇般的也帮易青玦添话。
“对啊对啊,好久都没有练了。还有功课最近也懈怠了吧,”得意的挑挑右眉,“这字是不是也好久没写了。唉,你师父可真的是太疼你了小斋斋!”
越雪斋抄起筷子戳了一块肥肉就往江寒权嘴里送,“什么?师叔,你想吃肉啊,我来喂你!”
易青玦假装思虑一番,给出了让小孩更心痛的答案,“那就今晚抽查妖鉴的背诵吧!”
只听一声长叹,千万个不情愿最后也只得化成答应。她知道师父已经很照顾她了,毕竟妖鉴是基本的背诵。
不过见师父心情不错,便也大着胆子提到练剑的事情,“师父,我可不可以不练剑啊。我保证木气术我会好好练,可是我不想练剑了。”
易青玦也不答话,回避小孩乞求的眨巴眼,右手捻起青瓷壶盖,忽的向越雪斋掷出。
越雪斋甚至都来不及眨眼,带着气的壶盖在半空中炸裂劈成两半,一半掉落,另一半碎成尖锐的三角冲着越雪斋白嫩的脖颈冲去。
她下意识的要躲,只是壶盖碎片很快到了眼前,强烈的气压震起她脖后的青丝,像是被钳住下巴一样不能扭动半分,鼻口呼吸开始不畅。
就在她吓的只能紧闭双眼时,壶盖碎片在她脖子不到半寸的位置停下,易青玦再一用气,碎片便化为粉末洒在越雪斋微颤的小手上。
江寒权没有出手阻挡,他明白易青玦是在教育小孩。
“懂了吗?”易青玦盯着吓的小脸有些煞白的越雪斋,“气与武不可偏废。没有体力支撑,气修的再佳,在快速攻击的情况下或者被牵制的情况下是根本来不及运气。更何况你修的是木术,主治愈修复,天下多少木术绝佳的大师是被禁锢着当药箱子使。”
越雪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在功课和习武方面师父一向是容不得半点讨价还价的。
易青玦敛了敛眸中的凌厉,“练剑不是要你剑术练的有多好,只是要你存体力。早就说了要你剑、绸、链中挑,你挑了剑是与不是?”
越雪斋低头不敢直视师父的目光,两只手捏在一起,手上的粉末都护着不敢弹掉。
“是,师父。”
“原本女子练绸居多,练剑也不少。绸缎我们不便教导,可你江师叔剑术放在天下都属上等,你是觉得委屈你了吗?”
江寒权也不敢插话其中,只是看着越雪斋紧咬下嘴唇不敢答话的可怜模样属实心疼。其实小孩都是爱偷懒罢了,斋儿又还是女孩,娇气几分也是正常的。
“算啦算啦,往后我严格要求斋儿,定不让她偷懒。越雪斋,抬头看着师叔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练剑。”江寒权怕易青玦再逼问下去,斋儿就得哭鼻子抹眼泪了。
越雪斋知道师叔是在给自己解围,抬起头来看向师叔,“师叔,我、我以后一定好好练剑,再也不偷懒了。”眼周已经微红,声音也带上几分抽噎,说完看向易青玦,“师父,斋儿知错了。斋儿不偷懒了,斋儿好好练剑,再、再也不敢了。”
“嗯,去把手洗洗吧。”易青玦也不想为难小孩,只是取人性命时断然没有男女之别。若小孩能够寸步不离的贴在自己身边,他也不会逼的这么紧。
江寒权唤了个熟识的姑娘领着越雪斋去洗手。
就这么丧眉耷眼的蹑着步子跟巧儿姑娘出去了,巧儿姑娘算是热心,原本非要领着她去。可惜走到半路被一胖肚老爷劫了去,就向越雪斋指了路才扭着屁股跟着去了。
本来今天吃的进行玩的也尽兴,自己是脑袋烧坏了才非要提什么不练剑的吧。越雪斋心里百般懊悔,想来不过下山两三日,就惹得师父动怒两次。又将手背朝上伸出,瞅瞅粘的全是细腻的白沫,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硝石气。
“啊!”
迎面撞上一个结实的身躯,越雪斋痛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