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仅微微亮,李仙崖便听到了几声刺耳的乌鸦叫。他与同处一室的郑炯尤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李仙崖注视着一脸严肃的郑烱尤,只觉这种神情在这个总是笑呵呵一脸奸相的胖老头脸上极为少见。李仙崖奇怪地望着他,郑烱尤却急忙打开了客房的木窗,窗外那只叫的不停的乌鸦便停在了他的指尖上。
只见郑烱尤仔细打量着乌鸦小腿上缠着的五色布条,眉头皱个不停。
李仙崖终于按奈不住地问道:“怎么了?”
郑烱尤悲伤地回头道:“昨天随我来的那帮小子,出事了。”
李仙崖一怔,郑烱尤慢慢说道:“我丐帮弟子成对外出,都有遇到危机情况报信用的乌鸦,这只乌鸦腿上缠着的布条的颜色多少,正是大刘那些人带出来的。”
“究竟是什么人敢对你们下手?”
郑烱尤呵呵一笑,“徒儿你不懂,丐帮弟子的性命,有时候在一些人眼里,与难民无异。”
“那你知道他们走的哪条道吗?”
郑烱尤点点头,“知道,我丐帮弟子的追踪与反追踪举世无双,而且,遇到危险,一向擅于溜之大吉。但如今,他们有五只乌鸦,却只有一只能活着飞到我身边示警。”
郑烱尤正说着,突然两眼一瞪,叫道:“不好!”
他话音未落,窗外几只弩箭嗖嗖地射了进来,郑烱尤一个驴打滚躲了过去,而李仙崖纹丝不动,凝心聚气,只凭借内力凝成的气墙便挡下了偷袭。
李仙崖心念一闪而过,迅速地冲去房外,冲进了柳濡霖的居室。
“霖儿!”
只见散着长发的柳濡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裹在被子里,一双大眼惊恐地望着他。李仙崖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一颗心却止不住地砰砰直跳。
他警惕地来到柳濡霖床前,死死盯着那扇没有打开的窗。
早在偷袭之人射出弩箭后,住在隔壁的陆倾安便蹭的一下冲去,一顿收拾的声音过后,外面重新恢复了宁静。只听陆倾安轻轻地敲了敲柳濡霖房间的窗,李仙崖连忙打开,一脸阴郁的陆倾安翻窗而进,很快,梁震也提着天王棍和郑炯尤来到了这里。
“怎么样?”李仙崖急切地问道:“是什么人?”
陆倾安无奈地摇摇头,“他们的嘴里都含着毒药,我刚冲出去,他们就服了毒,我没能抓到一个活口。”
郑烱尤叹息道:“他们故意留下一只乌鸦,跟着乌鸦找到了我,好在他们的目标是我们那间房间。”
陆倾安说道:“早听说丐帮弟子之间有通过乌鸦联络的手段,想不到竟给这些贼子引了路,不过也罢,倒省得我们去找他们了。”
李仙崖看了看惊恐未定的柳濡霖,叹道:“我们出去看看凶手吧,或许能找到些端倪。”
陆倾安点点头,“也好,郑长老,你见识广,来看看他们是什么人。”
郑烱尤点点头,和陆倾安一起翻出窗外,李仙崖对柳濡霖说道:“别怕,我们在外面守着。”
柳濡霖挤出了一个笑容,朝李仙崖点点头,于是李仙崖便和梁震走出房外,关上了门。
郑烱尤神情严肃地看着客栈对面房舍的屋顶上,那一排倒下的黑衣人尸体,良久无奈地摇摇头。
“有眉目了?”陆倾安问道。
郑烱尤无可奈何地笑道:“你就是一个人精,你自己说吧。”
陆倾安点点头,“没错,不出意外的话,我们都见过他们的同党,前天在你丐帮‘忠’字堂,向你打听柳介傅前辈下落的神秘人。而且就在昨天早上,我们来青石镇的路上,便看到了他们的尸体。”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怕那小丫头吓破了胆,还是怕你那结义兄弟沉不住气再把整个江湖搅合一遍?”
陆倾安一脸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对柳姑娘做些什么,我只知道我二弟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们的。我二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真地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的h话,还请告诉我。”
郑烱尤叹气道:“他们来找我确实没有透露身份,但老叫花子是何许人物?能不查清楚?我的确是暗中摸索过,本想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但既然他们欠了我丐帮血债,那老叫花子也不必替他们隐瞒了。你听好了,他们是……”
陆倾安一脸疑惑地望着他,郑烱尤却迟迟不说出最后几个字。
“他们是什么人?你倒是说啊!”
郑烱尤伸出四根手指,无奈地说道:“陆老弟啊,我‘忠’字堂的规矩不能违背啊!”
陆倾安扶额,低头叹道:“老叫花,你可真是……”他一边说着,一边从钱袋中掏出四十两银锭递给了郑烱尤。
郑烱尤拿到银锭,转身就要离去。
“陆老弟,我丐帮弟子的尸体,估计孩还在山道上躺着呢,我得过去解决此事。这些黑衣人的下落,十有八九是猛虎堂。陆老弟,珍重!”
陆倾安一愣,猛虎堂这三个字他并不陌生,江湖黑道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他向着郑烱尤的背后大声叫道:“等一下!在哪儿能找到猛虎堂?”
“鸿运赌局。”郑烱尤头也不回,在房顶上像一只猿猴来回跳跃,很快消失在陆倾安的视线之中。
四人匆匆吃过早饭,便来到了鸿运赌局大门前,只是赌坊大门紧闭,完全不是往日的喧嚣,却显得格外蹊跷。
陆倾安笑道:“呦,这是早料到我们要来,闭门不见客。”
李仙崖冷冷地说道:“我们也不是来做客的。”
陆倾安笑着说道:“二弟说的是,等会儿苦力活我和梁震来干,二弟你来照顾柳姑娘就是。”
李仙崖点点头,柳濡霖却不服气地开口道:“我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
陆倾安道:“那是,可二弟放心不下,你就别为难他了。”
柳濡霖看向李仙崖,脸色一红。这时,赌坊大门咯吱咯吱地别人推开了。
出来了十名装束整齐的赌坊仆人,站成两队,夹道迎接。
里面走出了一个穿得珠光宝气,笑容可掬的中年人,梁震认得他,正是这间赌坊的老板。
赌坊老板笑嘻嘻地望着众人,“诸位客人,光临我鸿运赌局,只是蓬荜生辉啊!”突然瞥到了手持天王棍,威风凛凛的梁震,两眼放光道:“原来梁老弟是名门弟子,失敬失敬,都怪老朽有眼不识泰山,这些日子,真是瞎了眼了,您老千万别往心里去。”
梁震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理他。
陆倾安微笑着指指李仙崖说道:“老板贵姓?可见过我二弟?”
赌坊老板笑道:“鄙姓曹,名曹舟子,这位客官,在下并不认识。”
“原来是猛虎堂甲字分舵舵主曹二当家,想不到曹舵主贵为猛虎堂二当家,竟是在一个赌坊里当老板。曹二当家知不知道我二弟可是六重天的功力,他来你们这,可不是让你这赌坊生辉的。”
曹舟子颤音说道:“诸位爷儿,千万别误会,我们可是和你们互不相干啊!”
李仙崖冷冷地地说道:“半个时辰前,在客栈放冷箭偷袭我的,是你们猛虎堂的人吗?”
曹舟子擦擦汗,说道:“诸位不要误会,那是总舵的杀手,目标是‘忠’字堂的郑烱尤,与诸位爷无关啊!只是没料到,郑烱尤那老狐狸竟然拿您当挡箭牌,这才造成了误会啊!”
陆倾安问道:“前天夜里,你们的人去过‘忠’字堂?”
“是啊。”曹舟子说道:“我们堂主的结发妻子刘氏染了疟疾,所有的大夫看了都束手无措,传闻柳老前辈能妙手回春,我们堂主这才急得找寻柳老前辈的下落。”
“是吗?郑烱尤可是说你们要对柳老前辈下手,还特意派人找他通风报信呢。”
“冤枉啊!我们猛虎堂实在是没辙了,这才找上了对头‘忠’字堂,并给予重金。可万万没想到,郑烱尤那老狐狸居然不顾江湖道义,欺瞒与我们,并将我们堂主派出的人全都害死。可怜我们堂主夫人,病情愈来愈重,听说现在都穿上寿衣了。诸位想想,江湖上对医者下毒手最为不齿,何况是柳老前辈这种神医。我们猛虎堂向来敬重医者为人,为何要对柳老前辈下手?都是郑烱尤那老狐狸从中作梗,害得我们处境尤艰。我们堂主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派人定要取郑烱尤的性命。”
陆倾安想到之前郑烱尤定要与他们同行,今早又有意避开去找猛虎堂,确实有些可疑,但眼前这个自称猛虎堂甲字舵主的曹二当家,未必就是良善之辈。他可是对猛虎堂的行径早有耳闻,猛虎堂是个杀手组织,向来都是拿钱办事的。
“曹二当家一早就关闭大门,直到我们前来才开门迎客,这是早料到我们要来吧。”
曹舟子摇头叹道:“是啊,小人也是刚接到总舵的通知,琅琊剑阁的陆爷带人找上门了,这才在此等候诸位。小人奉鄙堂堂主之命,诚邀诸位到我们总舵一叙,我们堂主正在那里等候,希望能解释清楚。”
陆倾安等四人相顾点点头,于是陆倾安不紧不慢地说道:“有劳带路。”
曹舟子长舒一口气,“请。”便率众仆人领着众人向镇口走去。
待众人走远后,本该空空如也的鸿运赌局内,突然窜出一个带着斗篷人,斗篷人身后,是一名猎户打扮的彪形大汉。
那斗篷人细声细语地问道:“就这么走了?”
那猎户低着头,唯唯诺诺道:“是吧。”
“就算那三个傻小子这么好骗,那满肚子心思的丫头会没有察觉?”
猎户面露难色地说道:“要不在路上办了?”
“哈哈哈。”斗篷人狂笑道:“二当家不愧是豪杰,有胆量,你去啊!”
那猎户陪着笑,“大人休要误会,属下只是开个玩笑。”
斗篷人转身看向这间气势庞大的鸿运赌局,吃吃笑道:“有劳二当家,将这里烧了。”
猎户惊诧地望着斗篷人,斗篷下的白色面纱显得极为阴森。
“这间赌坊经营不易,当真要烧?”
“已经暴露了,留着给你们的仇家接风吗?”
猎户连忙点头,“是,我这就派人烧。”
顷刻间,鸿运赌局火光冲天,青石镇上的居民一瞧,齐齐锁上了屋门,无一人前来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