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季人离起床的时候感觉腰酸背痛,前几日一直赶路没有感觉出来,真正放下心来睡上一觉,立马就有些吃不消。
他活动一下筋骨,跑到柳星奎的房间,看到绿樱早就坐在床边,一脸自责,柳星奎已经醒来,躺在床上没有起身,但气色稍有好转,此时,正一脸幽怨的望着绿樱。
“好些了吗?”季人离问道。
柳星奎撇了撇嘴没有说话,绿樱则低着头,有些歉意道:“嗯,他刚刚喝了半碗粥,好多了!”
季人离点了点头,见旁边桌上还有两碗冒着热气的米粥,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喝了下去,顿时感觉身心舒畅。
他走出门,见院子里有不少枯枝草叶,于是从角落里拿了把扫帚,用心的打扫起来,这是他在四月风客栈养成的习惯。
在客栈时,他每天早早起床,先打开大门,然后里里外外打扫一遍,不过最近这一两年来,打扫的事情基本都是杨慈在做,季人离只是起来开个门,然后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如今,乍到一个陌生地方,季人离心里有些失落。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勤快人!”有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季人离转头,对面屋子里有个黑裙少女走了出来,正是陆婵娟。
“不算勤快,以前在家还总是偷懒来着,有几次被抓住,被罚的一整天没有饭吃!”季人离回道。
路婵娟上前两步,眉头上挑,问道:“我越来越好奇你是礼宗哪座山头的了,家教这么严的?修为这么高还要天天扫地?那你其他的师兄师姐,岂不是本事大的要上天?”
季人离呵呵一笑,不敢接话,他与少女不过距离两三步,少女说话间,有淡淡的酒气传来,季人离在客栈这么多年,虽然没喝过什么酒,但鼻子很灵,一点点酒气也可以闻出来。
“你喝酒了?”季人离有些不敢相信。
少女脸色明显有些惊慌,连忙解释道:“你可别胡说,我一个女儿家家的,怎么会碰那种东西,可能昨晚在外面的时候粘到了一些!”
季人离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他闻的出来,酒气明明是从少女的口中传出,但也并没有太过稀奇,毕竟,在客栈的时候,也见到过一些喜好饮酒的姑娘。
少女心里有些紧张,因为确实被少年猜中了,她昨天夜里,确实喝了酒,酒坛现在还在灶房放着,但是喝的不多,二两不到,其实详细说来,少女虽然年纪不大,十五六岁,但酒龄已过十年,那时候,自从少女大病初愈后,每每闻到酒香,总有些心里发痒。
当年,少女康复后的第二天,陆项曾提着一壶陈年佳酿,来秀水别院与陆婵娟母女相聚,等人都安睡以后,陆婵娟偷偷摸摸打开酒封,当闻到酒香后,陆婵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虽然小小年纪的她也知道饮酒不好,甚至经常听到其娘亲为此唠叨不停,但她还是小小的抿了一口。
至此,陆婵娟像是打开了某扇新奇的大门,时常在无人的时候,悄悄喝上一两口,但她不敢多喝,毕竟少女脸皮薄,万一喝醉了被人发现,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以后脸还往哪放?直到如今,陆婵娟喝酒的事也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秀水别院的小翠,另一个是其二师兄陆颜。
少女怕季人离会看出什么,连忙逃开,想着要去吃点早饭,将口中的酒气压一压。
不多时,院子里打扫干净,陆婵娟又走了回来,她先是去房间换了一身素白长裙,然后对着少年问道:“喂,你字写的怎么样?”
季人离一听写字,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脑海里立马浮现几年前,那个醉酒汉子教自己写‘客栈’二字时,嫌弃的表情,但此时他有些不明所以,又不好说自己不识字,只能敷衍道:“马……马马虎虎!”
陆婵娟皎洁一笑,对着少年勾了勾手指,然后当先走在前面,少年心里没底,于是放下扫把,跟着少女走去。
“陆姑娘,你问这个做什么?”季人离追问道。
少女笑了笑,说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来到一处厅堂,季人离看了看,四周挂着不少字画,画他倒是看的懂,有一幅上画着个老者正在垂钓,旁边一幅上是个女子撑伞走在雨中,但是看到上面的字时,季人离就犯了难,一眼看去,黑压压一片,一个都不认识。
少女走到书桌边,翻出一本半寸厚的书籍,季人离看了看,封页上的三个字好像从没见过,他心里有些犯怵。
“这《孝行篇》一共一千余字,你过来抄一篇给我看看!”少女笑道。
季人离一愣,这是要露馅啊!
“陆姑娘,好端端的写这个做什么?”季人离一脸为难的说道。
“我这次偷偷跑出去,被我爹罚抄《孝行篇》二十遍,看你也无事,就想请你帮个忙!”少女回道。
季人离连连摆手,心道我认都不认识,写更是无从谈起了。
“陆姑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季人离就想逃跑。
结果,陆婵娟抢先一步拦在门口,有些生气道:“在这里你能有什么事?你看我都把秀水别院让给你们住了,这么点小忙你都不愿意帮?”说罢气呼呼的双手环胸,站在一旁。
季人离憋的满脸通红,半天后才无奈道:“我不识字……”
陆婵娟眯着眼说道:“编……”
季人离索性蹲在地上,说道:“没编……我真不识字!”
看少年面色不似作假,少女有些不敢置信,问道:“你要是不识字,修为是怎么来的?那些术法秘籍上的字,难不成是自己跑到你脑袋里的?”
季人离当然不敢说并他并未修行过任何术法,万一陆婵娟一不开心,将他们赶出去,那可就不好了,绿樱和柳星奎可都是有伤在身,而且还要倚仗小翠的医术。
没有办法,季人离只能点了点头,心道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书本上的字,自己跑到人的脑子里,应该也不是什么太过骇人听闻的事吧?
陆婵娟神色复杂,她也曾在其爹爹收藏的一些古籍中,看到有一些天生道种的神才,哪怕只是随便瞟上一眼,那些术法神通的字眼,就会自行钻入其脑中,平时即便不去刻意修炼,那些文字的神与意,也会在体内自行运转,甚至三五天的功夫,就跟的上普通人的十年八载,难不成,眼前的少年就是书中所说的天生道种?
陆婵娟扯了扯嘴角,有些嫉妒的来到桌边,自顾自的拿起毛笔,埋头抄写。
季人离以为少女在生气,连忙起身跑到少女对面,磨起了墨,少年磨墨倒是在行,因为在四月风客栈的时候,红姨折算银两开支时,往往会拉着季人离过来帮忙,但每次少年总是摇头晃脑,随便乱磨一通了事,为此挨了红姨不少白眼,红姨也说过,磨墨时,要细研慢磨,不能着急,但少年总是耐不住性子,所以红姨常常在手边备一根竹条,少年这才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研磨。
少女放下笔,看着季人离说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不如拜在我爹门下吧!以后你就是我师弟了,有什么事,师姐替你做主,如何?”
季人离嘿嘿一笑,答非所问道道:“陆姑娘字写的真好看!”
少女有点泄气,嘴里嘀咕道:“没劲……”
季人离也不在意,伸手指着宣纸问道:“陆姑娘这一句写的是什么?”
少女抬起眼眸,一脸古灵精怪,问道:“想学?”
季人离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陆姑娘不嫌麻烦的话,可以教教我!”
季人离确实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识字的坏处,以前倒是没觉得,毕竟在客栈的时候,端茶倒酒也用不到什么学识,但如今他既然想在这大越国走上一遭,不识字自然是不行的,而且,万一以后像小翠姐那样,碰到个修行高人,随手赐下一本手抄或是秘籍,自己就是想要修行,也无从修起,那岂不是白白错过了大好机缘?
少女开心一笑,拿起桌上的宣纸,张口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说道:“这一句,是《孝行篇》的起始,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一句话读完,季人离一脸迷茫,问道:“怎么这么多的我字?到底什么意思?”
少女想了想,说道:“就是说,爹娘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做儿女的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季人离有些发愣,开口问道:“那要是爹娘对我没有大恩大德呢?”
少女皱着眉头,回道:“你爹对你有没有大恩我不知道,但你娘生了你,这就是对你最大的恩赐!”
季人离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