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玄经一经打开,没有预想中任何的文字记述,五位人间武夫,识海深处各自映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河画卷,画卷铺陈开来的刹那,竹册刻就而成的武玄卷随即消散如烟,五人被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托着,最终静落于地,入定冥悟。
林凡的眼里出现了一座几高于云的大山之巅,蓦然显出一尊远古大妖的巍峨法相,呼吸之间,就要让山河破碎万里。
有披发大汉手持长棍,一棍碎山,再不见大妖法相分毫。那大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蛮荒气息,他身材魁梧,傲立碎去一半山顶的山巅,笔直的脊梁,仿佛上顶天下踩地。
时空在魁梧大汉的脚下訇然而过,眨眼来到一条望不到彼岸的浑浊大江之上,江底之中,有恶龙作祟,激起万丈波涛,煞气弥漫天地,要水淹人间。
一名模样与暮雪有几分相似,但会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两人差别的素衣女子,一剑挥下。剑去江开,女子御空而过,天地重归清明,再不闻恶龙狂啸。
一处凶兽盘踞的岩浆深处,有佛陀口诵佛号,掌心大开,蕴藏着金光佛法的一百零八颗珠子应声而出,佛号落尽时,岩浆消解,万魔退却。
天穹最高处,道袍仙人脚踏祥云,昂首望向无尽虚空,有数之不尽的术法异啸从一处碧波荡漾的眼状漩涡深处汹涌而起,仙人手拈无上道诀,口念‘急急如律令’,手中拂尘顷刻倒飞而去,万法皆灭。
画卷再转,却是一名眉分八彩目若朗星的戎装青年,静立自家村庄院落。他闻鸡起舞,借着即将消散的朦胧月色,开始练习一套拳法。
戎装青年起始练习的很慢,一招一式,起承转合,都让人看的异常清晰。
林凡自幼习武,自诩对拳法也颇有研究,可是当他看到戎装青年练习的拳法后,不由眉头紧皱。
不是拳法太新或太久,而是,太普通。
普通到,一招一式,就算没有习武的普通人,亦能铭记练习。普通到,让人只看到,一个人,两只拳头,配合着腰腹力量,协调着步伐双脚,前冲后移,左突右打。
戎装青年所练拳法只有四路,冲拳,挡拳,摆拳,勾拳。
他很认真的练习着这四记基本拳招,很慢,一遍又一遍的对空格打,天光放明时,他已足足练习了不下百遍。
百遍拳法,一招一式,都格外工整清晰。
林凡目不转睛的看着,若有所思。
果然,当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散去,一轮红日冉冉东升,戎装青年依然在不动声色的练拳,四记拳法依然未变,转变的,是练拳的速度。
脚步加快,出拳如风,场地之中,霎时惊起数道地龙。
又是没有任何改变的一百遍拳。仅有四记拳路。
院落四周早起的村民,纷纷升起了炊烟,不多时,空气之中,已经到处弥漫着米饭的香气。
戎装青年不为所动,可是拳风再变。
他觉得拳出如风依然太慢,便开始配合自家的轻功心法,继续练拳。
林凡神魂登时大震。
他看的真切,这名戎装青年施展的轻功心法,正是林家的不传之秘,素有练至极致,便可‘直上九万里’之称的‘扶摇诀’。
心中狐疑不由大盛,这戎装青年究竟是谁?他怎会我们林家的轻功心法!
院落之中,戎装青年继续出拳,但在扶摇诀的配合之下,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形何在,唯见十数道残影同时出现在场地,拳罡大作之声,几欲敲碎人的耳膜。
戎装青年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任由额间的汗珠低落尘埃,低首看着坚实的大地,片刻之后,陡然仰首观天,目中若有所思。
对这名青年来说,四周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林凡的心神也跟着静止了。他无以描述心头回荡的强烈震撼,先前那种自诩武道小天才的心境,在这青年面前,早已荡然无存。
一个人间武夫,配合着扶摇诀,竟然将最普通是四记拳路,强行催生到了近乎仙人术法的田地。
可是尽管如此,这戎装青年仍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他静驻良久,观天良久,天地跟着他也静默了良久,然后在某个瞬间,观天的青年目中光芒大盛,似是看到了什么,也悟到了什么。
他大笑出声,心头似有说不出的快意,脱口而出道:“我有一拳-”
林凡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惊叫出声。
那青年一跃而起数十丈,身子竟然在半空停顿了片刻,而后扶摇再上,一拳递出。
他仿佛如得仙助,展现出来的扶摇诀,早已超出了人间武夫的认知范围,一拳直去天穹。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惊雷凌空乍现,直接落到了青年身上。
那青年的身躯顿时血流如柱,整个人被雷电所击,也变成了一具生死不知的黑炭形状,扑通一声,笔直坠进村落旁边的小河。
河水清澈见底,青鱼轻灵游动,却都被一具从天而降的黑色血躯一撞之下,再不见了踪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戎装青年从河水下游漂浮起来时,终于神魂苏醒的他,连呛数口河水之后,一顿狗刨,终于爬上了岸。他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整凌乱不堪的衣襟,一边不忘对着苍穹骂娘,顺便竖起了的中指。
神游而来的林凡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暗中竖起了大拇指,却实在忍不住笑意,心念忽地一动,猛然举目望向穹苍顶端,只见云雾隐现之间,蓦然显出一只诡异的怪眼,穷尽天下所有的词汇,也无法描述怪眼之中涌动的无限冷漠,那怪眼一动不动,漠然注视着死里逃生,正在河边烤鱼吃的戎装青年。
青年心情大好,完全没有死里逃生的心有余悸,正悠哉游哉生火烤鱼,还有一句没一句的,哼唱着自编的小曲。
说是哼唱,不如说成是哼念,字句既不押韵也不工整,完全是想到什么念什么-
我有一把刀啊,斩尽不义人啊。
我有一把剑啊,拆了凌霄殿啊。
我有一条棍啊,碎尽恶人谷啊。
我是你家小仙人啊,想怎么死就怎么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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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光着膀子,衣物晾在一边,搜肠刮肚的挖掘脑海里积攒的词汇,还十分小心的注意着火苗大小,以免烤鱼变成了碳鱼。
林凡却异常焦急起来。
他发现,随着这位英俊青年随性的哼念,穹苍之上,隐现在云雾间的漠然怪眼逐渐变得凌厉起来,怪眼深处瞬时风转云换,一团紫雷攒簇、电芒滚滚的紫色漩涡,隐然而现。
“紫天神雷!”
林凡惊呼出声,再也忍不住,拼命呼喊着,想提醒那位英俊青年小心,可又吃惊的发现,自己竟像个哑巴一样,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青年人似乎根本没有发觉天穹上空的异象,仍是自顾自的哼念着莫名的词句,背倚着一块青石,惬意的吃着烤好的青鱼。
吃着吃着骤然困意来袭,索性合身侧卧青石上,美美睡起了回笼觉。
穹苍之上,怪眼中的紫色漩涡渐渐隐去,再次恢复了俯视蝼蚁的冷漠,影像跟着逐渐淡薄起来。
林凡长出一口气,幸亏那青年没有把他的大逆不道,继续哼念下去,紫天神雷的威力他是见识过的,一条得道多年的黑金怪蛇也被劈的奄奄一息,莫说一名普通的人间武夫!
正想再去靠近那名沉睡的英俊青年,刹那之间,神魂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抬头看时,却见不知何时,那只怪眼竟是去而复返,漠视一切的怪眼深处,一道蕴藉着纯粹天道敕令的紫色神雷,不由分说,对着他所在的位置,轰然劈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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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凡一个激灵,首先从入定之中清醒,却见自己正身处琉璃光幕笼罩之下,光幕之外,暮雪与那只上古霸王蝎的战斗,到了一决生死的时刻。
那五把悬浮在暮雪身前的兵刃,除了自己用的那把圆月弯刀,剩余的三把剑一把断水刀,除了兵刃手柄处,其余部位无一例外,都变成无数的碎片,散落竹林八方。
再看暮雪,本就大伤初愈的她,与拥有二重仙力的霸王蝎几番争斗之后,面若纸金,嘴角渗出几丝鲜红。身体更是支撑不住的摇摇欲坠,脚下以精血为媒,造就而出的七星护阵,也跟着辉芒暗淡,摇摇欲坠起来。
霸王蝎眼见暮雪支撑不住,顿时凶性大发,浑身一抖,抖落一身猩红,蝎尾之上蓝芒大作,不给对手分毫喘息的机会,一记热浪滔天的尾鞭,再次破空刺落。
林凡眼见不妙,也顾不得多想,脚尖一点,瞬息掠到了暮雪身前,伸手一探,代替暮雪将圆月弯刀擎刀了手中。
顷刻之间,他把全身的真气都汇聚到了刀身之上,刀身顿时焰芒大作,跟随着呼吸,不畏不惧,直面破空袭来的蓝芒蝎尾,一记霸道无双的刀罡长龙,轰隆撞上。
蓬然一声,两股冲击波瞬时撞到了一起。
巨大的反冲之力,裹挟着暮雪和林凡,疯狂倒飞而去。林凡咬破舌尖,强提一口真气于后背,伸手将暮雪护住,一路向后撞去,光焰升腾的刹那,雾气升腾的竹林,被强行开辟出一条甚是开阔的大道。
与此同时,护着众人不受霸王蝎攻击的七星法阵,顿时失去了灵力支撑,颓然消散。
司徒明月、柳随风骤然睁开双眼,薛也、张明春紧随其后。
四人同时起身,面色却甚是平静,十分默契的同时喝道:“我有一拳-”
四人似乎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眉宇若有醉意。
出拳即上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