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无名的石洞，只是失去了漫天的星辰以及中央那颗最亮的维持，光线略暗，只有身下的寒冰玉石，才让人觉得一切并非那么虚幻。
“我是在做梦吗？”
清醒后的林凡，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他没有去看陪自己一起沉默的仙宗门徒暮雪，或许是他还没想好自己将来的路该怎么走，是否真的就要跟着这个认识没多久的女人，一条道走到仿佛地老天荒。
那是一条极其漫长又荆棘密布的路啊。
地老天荒？他心中轻笑，凡人是没有资格说地老天荒这个词语的，而修仙的世界里，估计走不到顶点的人，也没有说的资格。
暮雪闻言先是停顿，然后面色一正，很郑重说道：“梦境都是现实的真实映射，两者不同的是，对于梦境而言，我们拥有相互选择的权力。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相信命运吗？”林凡没有转头的追问，却更像是在追问自己。
“我不信命！”不知为何，当听到这个问题后，脸色泛白的暮雪，蓦然出现了某种激昂的光彩，“我们白驼山的人，个个不信命。”她原本站着与林凡对话，却不由自主的坐到了寒冰玉石上，与林凡并肩。
她透漏的信息很直白，白驼山虽同属四大仙宗之一，可与其它仙宗门派不同，一心向道不假，最终却都要落在一个“问”字上。何为道？你的道就是我的道吗？你我的道，与高入碧落的天道，又有何区别？
林凡听的明白，于是陷入了沉思。
一个人命运的改变，往往就是几个瞬间，后知后觉的时候，事情却已经是拨云见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暮雪安静的等着他的决定，她也在回想自己做过的几个决定，包括为何会突然就从修仙一途的天之骄子，骤而急转直下，大道几近崩塌不说，还随时面临断绝的危险。
后悔当初的那个决定吗？如果没有那个决定，是不是就没有铁衣背后突袭的那把蓝焰？
“我是不是，”良久的沉默，林凡终于再次开口，“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暮雪没有直接回答，却笑着说道：“你当然有选择，不过那样的话，我可能就会死。”她侧脸看向他，笑容很平静，“可是谁能无死呢—”
林凡眉毛微挑，第一反应是半信半疑的，可当看到暮雪的神情之后，心中却是一动，他有些笃定了，她说的或许是真的。出于某种道不明的缘由确实救了对方一次，可讲心里话，自己何德何能，能够得到一位仙宗女剑客的另眼相看？
“我相信你！”莫名之间，许是某种冲动作了祟，林凡的心境豁然开朗，他抽身站起，瞬间便恢复了年轻人该有的神采，郑重其事，“也请你相信我！”
“君子一言！”
暮雪笑逐颜开，起身与他击掌为誓。
林凡接掌：“驷马难追！”
------
暮雪大概讲述了之前二人发生的变故。
那条黑金怪蛇走河化蛟不顺，不知为何引来的并不是预想中的四十九道紫天神雷，而是整整八十一道！怪蛇心头一阵哀鸣，眼见大事难成，却在这时，恰巧看见了身陷洪水波涛、自身难保的暮雪二人。它念头急转，索性将蛇胆一横，长蛇化蛟本身就是与天道对赌，实力不济那便赌气运的加成与庇护。
而天道气运自古青睐人族，有着万灵之首的美誉，天生与天道相近，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水精山怪，修行百年、千年，只为一朝灵智大开，修成一个无上人身。
传闻有蛟龙之相的精怪，走河化蛟之时，若遇人族，一旦对方签订生主仆契约，便会得到天道的加成与庇护，会极大的增加成就蛟龙的概率。
黑金怪蛇眼见天道对自己格外“照顾”，它稍加犹豫即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数百年的修行就会化为泡影。生死关头，暮雪和林凡被走河大水裹挟而至，怪蛇心头登时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翻涌起了巨大的狂喜。
但怪蛇更深知人族虽得天独厚，“人心险恶”却是自己的前辈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反复提醒它，日后若化蛟成功而得化人形，有机会游历人间之时，一定要千提万防“人心”二字。得道蛇族前辈们的口口相传，与人族打交道的道路，最后无一不是血海翻滚的贪欲之路。
黑金怪蛇便多了心眼，先是口头威胁，然后才与暮雪达成口头的共识，而后张开蛇口，一口吞下了二人。然后迅速潜游到河底，按照记忆，一头撞开了一处它早早开辟出的避身之所。
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凡只是世间的武夫，充其量就是体魄远胜常人，哪里经得起这般天灾的折腾？在怪蛇张口吞他们之前，早早的昏睡了过去，能够不死，一切都是暮雪一人，凭着体内残存不多的灵力竭力维持。
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如果只是一个“南山鬼王”陆烟客，不肖她亲自出手，在旁稍稍指点一二，就能够实现反杀。此刻独自面对一条修道有成的黑金大蛇，登时就吃不消了，体内残存的灵力更是急泻而下。
她隐约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大师兄萧规就在方圆百里之内，便刻意释放出一丝气机，希望萧规能及时捕捉到自己发出的危险信号，迅速前来此地。可眼前的这条走河大蛇视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根本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
是急从权，权衡利弊之下，一咬牙，便答应了怪蛇的庇护请求。
怪蛇带着两人，迅速潜入了河底，尽量远离天空同时落下的数十道紫色神雷，但还是远远低估了天道的威力，那数十颗紫天神雷，几乎同时砸到了怪蛇的身上，顿时浑浊翻卷的洪水，猩红朵朵。
也在神雷击中蛇身的同时，一道血色弥漫的金色符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印在了昏睡林凡的眉心处，红芒微闪，顷刻消散无踪。
暮雪先是一呆，而后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