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城
这座沉寂了多日的偏僻小城,今日忽地变得喧闹了起来。一改以往人流稀少的状况,大量的来自附近县城的外来人涌入,向城中心汇聚而去。
就在昨晚,一则消息从临水城中传出:大名鼎鼎的回客楼,将要在临水城审判罪徒,而其中一位罪徒,据说乃是回客楼大掌柜之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如果只是临水城本城的一次审判,哪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但所审判之人换成回客楼身份不俗之辈,就成了轰动无比的大事件。
回客楼不止是名扬长山乡,在古阳县乃至附近几个县城都声名赫赫。所以一听说这儿的消息,立马有来自四面八方大批的商贾百姓赶到此看热闹。
据说此事也惊动了古阳县的县令,毕竟临水城是他的管辖之地。但不知为什么,古阳县县令却没有出面插手这件事情的意思。
很多人心里暗暗猜测:多半是回客楼干预的缘故。
临水城中心有一座戏台,历年都会有来自县城的梨园子弟在此出演。同样,这也是临水城少有的盛事。只不过现在,戏台却成了审判台,甚至可能会成为刑场。
戏台上跪着两道五花大绑的身影,自然非表演的戏子,而是这次的带罪之徒,临水城本土百姓人人得而诛之辈。
台下人头攒动,挤在最前面的几乎都是临水城的本土百姓,皆受过台上之人迫害。一道道愤恨的目光从他们眼中喷射而出,直逼台上两道身影,特别是那位着服华贵,比较年轻之辈。
手中挎着装满烂菜臭鸡蛋的篮子,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将其掷出,狠狠的砸在那个纨绔子弟头上。
但背台而立的几道魁梧身影,不得不让他们暂时压下这股冲动。那些身着黑衣之人,乃是回客楼的护卫。
护卫所站居中之地,立着一位身着深棕绸缎长袍的中年男子。去过回客楼的人都知道,他乃是回客楼一层的掌柜,王敛。这次的审判,就交由他进行。
等待了片刻,王敛抬头望了望太阳,似乎是觉得到了时候,便转身踱上戏台。
见王敛上台,众人知道审判的时候到了,喧闹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
面朝众人,轻咳一声,王敛厚重的声音响起
“我回客楼出罪孽之人,给临水城带来如此大祸,实乃我回客楼之过!为表明回客楼对临水城百姓的歉意,特将此二人绑押来此,交由临水城百姓审判。好还百姓们一个公道,解受害众人之仇!我代表回客楼特此声明:无论你们对台上之人如何处置,即便千刀万剐,我回客楼也不会干涉半步,更不会秋后算账。所以,你们尽管放心审判便是!”
说完,王敛便默默的退到了一边,虽未言语,但意思明显:可以开始了!
这下
寂静的人群顿时喧哗了起来,更甚之前。叫骂声,哭喊声,起哄声……混杂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副天人共愤的场景。
叫骂不到半刻,不知那个脾气火爆胆儿大之辈,直接扔出了一枚臭鸡蛋,准确无误的砸在了昭啸的头上,蛋花四溅。这一下,更加点燃了人群的情绪,什么烂白菜,烂番茄,一股脑儿的扔了出来,直射台上两人。
迷烟的药效早已过去,昭啸和麻丕自然一直清醒的看着这一切,老眼大眼里皆充满恐惧。要不是有团破麻布塞在他们嘴里,早就哭喊了出来。特别是昭啸,头摇得更泼浪鼓儿似的,五花大绑的身子一扭一纽,似乎是一边求饶,一边竭力躲避来袭之物。
说是在砸两人,其实九成的火力都对着昭啸。即使尽力躲避,昭啸身上的烂菜污垢也远远超过几乎不动的麻丕。
王敛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满是无奈。
或许是砸到了兴头上,有人觉得扔烂菜叶子不过瘾,竟是举起了一个碧绿大西瓜,就欲向昭啸砸去。
这种大西瓜,乃是有名的皮厚沉重,寻常人要让这么个西瓜爆头,不死也变脑残。
这么大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站在那人前面的众人“呼”的散了开来,唯恐殃及池鱼。顿时,在那人和昭啸之间,出现了一个直长的空地。
一旁的王敛早就注意到了这儿的情况,看的眼皮直跳。看着那人一步步的走进,紧握着的手不禁松开来,就欲挥手派护卫阻止。但一想起椋昊的警告,又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松开的手攒成一团。
台上的昭啸看到这一切,吓得惊魂破散,身子顿时软了下来,连飞来的烂菜臭鸡蛋都不在躲,任由其砸在身上。
身子软了下来,泼浪鼓却摇得更起劲了,拼命的向来人磕头求饶。见不起作用,昭啸便转过身,向一旁的王敛疯狂使眼色求救。王敛只好闭上眼,权当没看见这一切。
那人走的更近了,手中的西瓜已成投射状,随时准备掷出来。
众人有些屏住了呼吸,准备观看接下来惨烈的一幕。台上的昭啸也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似乎接受了自己死亡的命运。
举瓜的那人弓下身子,嘴里倒数三个数,准备在最后一声用力将西瓜投出去,结束台上那恶魔的性命。
“三,二,一!”
“一”一出口,那人猛地用力,就要将西瓜掷出。然而,在他掷出西瓜的前一刻,却隐隐听到一道破风声在背后响起,紧接着,一只利箭从他的胸膛穿射而出……
血顺着箭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渐渐的就变成了流,在地上积聚成血滩。手中的西瓜掉落了下来,那人缓缓低头俯视胸前的箭头,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砰”
中箭的身影终于倒地,散去的瞳孔,已表明没了气息。
众人被这突然的一切惊呆了,场面一片寂静。台上的王敛没有听到碰撞的声响,奇怪的睁开了双眼。没有感受到死亡的昭啸,也在同一时间睁眼看向前方。眼里,皆是惊呆。
一胆大之人打破了这沉静,前去探了探中箭之人的气息。回过头来,目光惊呆伴随着惊恐,摇了摇头。
人群终于回过神来,一下子炸了开来,又甚于之前的起哄喧闹。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箭?”
“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当众杀人!”
“这蛮牛儿虽说脾气暴躁,却也不曾招惹于他人,为何有人会对他下此毒手?”
……一时之间,众说纷坛,人群纷纷四处张望,寻找着杀人凶手。
王敛回过神儿,心里满是疑惑。正想着这是怎么回事时,脑袋里却闪过一丝灵光,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暗叹不好!
果然,下一刻,一道声音自人群传出:“蛮牛儿原本就要砸死那纨绔,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杀,杀人者一定是想救那纨绔!”
一言出,四浪皆起。
“说的对!如果那人是想救那纨绔,就一定会在这时候出手!”
“我说蛮牛儿哪来的仇人,原来如此!”
……
一时之间,谈论四起,众人仿佛恍然大悟。
“那纨绔是回客楼的人,救他的也一定是回客楼的人!”
这时,不知又从那里冒出了一道声音,让王敛心中的侥幸彻底粉碎。
“说的对呀!如此以来,事情的前后倒说的通了!”
众人眼中仿佛的恍然大悟变成了真正的恍然大悟,一时间,众多目光纷纷汇聚到台上,却不是看向刚刚死里逃生的昭啸,而是一脸苦涩的王敛。
“王掌柜,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对!杀人的一定是你们回客楼的,你们一定知道实情!”
“我还以为回客楼深明大义呢!不想竟然如此,真是玷污了长山乡第一楼的名声!”
众多的斥责言论汇聚而来,将王敛淹没了进去。
王敛一脸无奈,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虚压了压的双手,王敛缓缓说道:
“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感到非常抱歉!但我王敛可对天发誓:我们回客楼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将罪徒交由你们审判,我们说到做到。所以,这次意外绝非我们所为,一定是有人陷害所致!还望各位名察!”
听闻王敛所说,众人的怀疑并没有消退,反而更甚
“那王掌柜要如何证明你等没有存此心思!一条人命,岂是听你解释三言两语就可放下的!”
“没错!除非拿出铁证,否则,我们绝不会罢休!”
“就是,就是!……
看着又一波言论铺天盖地而来,王敛一阵头大。低头思忖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咬了咬牙,再次对着众人说道:
“各位,静一静!你们听我说: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证明,那就是现在无论你们谁前来都可以了结这罪徒的性命,我绝不阻拦!各位觉得如何?”
闻言,众人皆是一楞。细细想来,说的也对,既然争论的焦点在于昭啸性命,只要杀了他,回客楼的嫌疑就撇清不少了,此事很大可能就是他人所为!
想到这里,当即有一大汉跳出,道:“我来!”
那大汉是一名屠夫,手持着一把杀猪刀,杀气腾腾的向昭啸走来。
看到这一幕,王敛暗暗叹了口气,刚才昭啸兴许还能捡条命,现在真是无望了!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昭啸命否,而是,刚才之事,是否真有人呆在暗处陷害于他,那人又呆在哪里!
一双精明小眼看似盯着走来的持刀大汉,却是注意着四周情况。
看着杀猪刀一步步的接近,昭啸心头再次被绝望笼罩,这下,真的必死无疑了!
大汉走上戏台,站在昭啸面前,对着这个让他憎恨多日的面孔,一股怒火自胸腔而出,高高的举起杀猪刀狠狠的向其脖子砍杀而去。
又一道破空声响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只利箭飞空而来,穿透了大汉的脖颈。
两道血柱喷射了出来,一道是大汉的,一道是昭啸的。
看了一眼只是被砍中肩膀的昭啸,王敛盯着前方房屋某拐角处,一脸阴沉
那里,一道鬼祟的身影忽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