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交的司南山,有种特殊的苍桑感。松柏苍翠,黄花满坡。浓郁的青草和山泥的味道,飘洒在潮湿温润的空气里。
阳光西下。在红如血的光芒里,如烟闲适的偎在刘天翰的胸前。她兴致勃勃的端详着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完全没理会,他在山林里闪转腾挪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如烟的衣服里,小小的铜镜正在变幻着颜色。红色,粉色,紫色,最后金光闪过,一抹血色留在铜镜边缘。这一切没有人察觉。
只要是碰到如烟衣襟和身体的东西,都有着惊人的变化,树叶,树枝刹那间枯萎,凋落。甚至整棵树都被黑雾缭绕,许久才散。
树上的鸟雀,像受到特别大的惊吓似的,仓惶飞起,向远处逃遁。凄惨的鸣叫声里,血光崩现。血雾中,羽毛如雪花般飘落!
这一切,如烟没看到,刘天翰也没看到。刘天翰还没没看到,如烟明澈的双眼里,升起一抹血红,又转瞬即逝。
如烟娇躯微微一颤。刘天翰放慢了速度,“爱妃,怎么了?不舒服吗?”如烟微蹙双眉,“有点恶心反胃!”
“马上到地方了。到了以后我请师傅给你把把脉!”他说着,加快了飞跃的速度。还没等如烟缓过神来。他已如天之神祗般稳稳落在高山之巅。
出现在如烟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藤萝青蔓缠绕,仙家洞府一般。山洞旁有块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字:林泉。“这里是我师傅修行的洞府!”刘天翰介绍说。
有个小童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刘天翰放下如烟。“青麟,师傅在家吗?”小童兴奋的跑过来,“师兄!师傅说你要来!你真的来了!”
刘天翰疼爱的摸摸他的头,“青麟,那带我们去见师傅!”青麟翻了翻大眼睛,看看如烟,“这个漂亮姐姐是什么人?”刘天翰笑了,“这是你大师兄的夫人!”青麟眼珠一转,过来施礼,“麟儿拜见王妃娘娘!”
如烟脸红耳赤。
“走吧!你个小鬼头!”刘天翰扶着如烟走进洞府。
洞府里面香烟缭绕,一个白发银须老道坐在蒲团上。手执拂尘,好像在闭目养神。刘天翰垂手站定,老道拂云叟微睁双目,嘴角微勾。
刘天翰跪倒磕头,“徒儿天翰拜见师尊!”
如烟也飘飘下,“小女柳如烟,拜见道长!”老道脸色一变,开口问:“姑娘可是随身带着一件法器上山来的?”
如烟疑惑了,自己非僧非道,何来法器之说?刘天翰也楞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凑到她耳边说:“爱妃,你胸口藏的小宝贝拿出来吧!”
如烟这才恍然大悟,她随手拿出来铜镜,双手递上。拂云叟一见,激动不已。“姑娘,请你把这镜子放在香案上!”如烟照办,把铜镜置于香案上。
拂云叟放下拂尘。整整衣冠,毕恭毕敬的给铜镜跪下。“臣能在千年后还能得见殿下尊容,真乃微臣之福!太子千岁,千千岁!”老道对铜镜行三跪九叩大礼。铜镜中,一袭红色锦袍的青年掩面而泣。摆手示意他免礼平身。
老道等到铜镜恢复原样,才站起来,坐回蒲团上。“姑娘,请收回吧!他的名字叫天魔镜。天魔镜再现人间,又该是天翻地覆的时候到了!”
刘天翰和如烟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如烟收起了铜镜。人晃了两晃,差一点栽倒。刘天翰眼急手快,一下扶住了她。
“这是天魔镜的法力依附着她,她有点不能承受。”老道把了一下脉说。他拿出颗丹药给如烟服下。
“天翰,如烟姑娘体质孱弱,你要用真气帮她调和气脉。七七四十九天后,病体才能痊愈。”拂云叟说。刘天翰点点头,“师傅,这铜镜能不能寄存在山上?”
拂云叟神色凝重的说:“如烟姑娘是信使,天魔镜是她要传递的凭信。你我都不可违背天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刘天翰点点头。
如烟微笑着说:“我其实挺喜欢这铜镜,他能听懂我的话!” 拂云叟说:“天魔镜是有邪气的,但你可以压制住他。”
刘天翰问:“师傅,这天魔镜的来历你知道吗?”
拂云叟说:“天魔镜由上古无名氏用蚩尤剑铸造,此镜拥有天地间最重的怨气和邪气。每一千年,就要由一个女人来镇住他。天魔镜一旦失控,那就是山崩地裂,天翻地覆!”
如烟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刘天翰倒是不介意。他是北汉的王,也是整个中原诸国闻名的王。他的名,不是浪得虚名!
安国君的名号报出来,所有的皇室贵胄,都要鼎礼膜拜。不止是他有遍布四海的侦骑军。还因为他这个安国君的名号,不是北汉皇帝所封,而是由古秦皇室的后裔所赐。
拂云叟告诉刘天翰,这次他离开帝都,是冒了太大的风险。正所谓是层层陷阱,处处机关。
他能躲过明的,很难躲过暗的。而且,这些暗处的黑手太多,可谓是防不胜防!所以,这个安国君的封号要藏起来。
“怎么个藏法?”刘天翰问。“李代桃僵!”拂云叟笑了笑。“不明白!”刘天翰困惑的摇摇头。如烟说:“就是找替身!”
拂云叟大笑,他为刘天翰高兴,有了个命中的贵人。一个得力的助手很难。可一旦找到了,这两个人的命运就联系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
“你这个替身不找任何人,就是用你自己替自己!你是北汉的栎阳王,而不是古秦的安国君,你可听懂了吗?”拂云叟有点焦虑。
“让所有人相信安国君是假的,栎阳王和安国君没有任何关系!”如烟插话。“那怎么办才能有这样的效果呢?”拂云叟问。
如烟笑了笑,“老神仙你是明知故问!”拂云叟点点头,“真乃冰雪聪明的人啊!我这徒儿有福了!”刘天翰被说的云里雾里。
“徒儿,你下山后,怎么来就怎么回!但回帝都时,如烟姑娘会告诉你怎么做。你一切照办,就能化险为夷!不然,悔之不及!切记!”刘天翰虽然疑惑,但还是领命了。
在下山时,拂云叟面授机宜。刘天翰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然后,返回山下打道回府。
回到侯府,刘天翰没看到刘雨寒出来迎接。觉得有点奇怪。就带着如烟,去她的房间。房门关着,刘天翰敲敲门。“谁啊?”是刘雨寒的声音。
“雨寒,你在干嘛呢?我和你王嫂回来了!出来一起用膳吧!”里面的声音很低,但听的很清楚:“你们先吃吧!我有点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刘天翰有点着急,“小妹,要不要让你嫂嫂进去看看,我去叫家医!”
里面的人忙说:“不用了,家医看过了!说静心休息个一两天就好了!”如烟吸了吸鼻子,低低的声音说:“王爷,砸门,里面是个冒牌货!”
刘天翰楞了一下,一脚踹开了门。惜玉惊叫一声,缩在角落里,头也不敢抬。“好你个臭丫头,竟敢欺骗本王!活够了是不是?”刘天翰吼道。
“吼什么吼!一个小王爷了不起啊?欺负小丫头,显得你本事大,是不是?”如烟叉着腰,一脸凶巴巴的护住了惜玉。一边用唇语说:“打我,使劲!”刘天翰扬了扬手,如烟点了点头。“让开!我今天打死这个贱婢!”
“你敢!”如烟咬着牙瞪着眼,脸侧了一下。“你大胆,竟敢藐视本王!”啪的一声,一个耳光甩在她脸上。
虽然刘天翰尽量放轻,但如烟的小脸依然火辣辣的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如烟像疯了一样冲上去,一把揪着他的前襟,“我今天不活了,跟你拼了!”然后低声说:“拉我走!求饶!”
刘天翰憋不住想笑,“好了!爱妃,是本王冲动了,是本王不好!走吧!”说着,连抱带拖,把如烟带出去。
这时的如烟,头发也扯乱了,衣服也撕破了。一声高一声低的嘶吼着,小脸上泪雨滂沱。刘天翰一个劲的求饶,不知所措的抱着如烟,好话说尽,就差没拿搓衣板跪了。
惜玉在一旁看的几乎要精神错乱了。以前那个潇潇洒洒,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哪里去了?以前那个傲冷峻,可以傲视苍生的小王爷哪里去了?这活脱脱,就是个普通的农家汉子,还是个严重妻管严的男人!
惜玉想拿个棍子,一下敲死自己算了!太毁三观了!那可是她从懂事起,就追随的偶像。如今一下子就呕像了!她想,以前那些目空一切的腔调,大概都是他装的。时间久了,就装不下去了!
她嘴角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北汉的安国君,威风八面的战神?纯属扯虎皮当大旗,吓唬人的!这就是个看到漂亮女人,骨头都软成面条的纨绔子弟而已!
比惜玉还崩溃的是辛南风,他站在屋顶上,差一点一个趔趄栽下去。他的安国君怎么了?他知道他喜欢这个女人,可也不至于喜到让她为所欲为的地步!他从小到大,喜欢的就三样东西,长剑,战马,和他那把铁骨折扇。
至于女人,他就偶尔关心一下平南侯。那关心,也无非就是两句话,见面第一句,你刚才去哪里了?接下来第二句,吃饭了没有?然后,就没然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