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桃树林中,身穿青色袄裙的少女坐在湖边凉亭里小声哼唱着,时不时地偷瞄一眼湖心竹筏上的少年,那名少年一袭素袍,面对逆流正卖力地划着手中的竹竿,完全没有察觉到岸上的目光。
竹筏缓缓飘过,少女望着远去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中才收住期盼,低下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青丘,你又在偷瞧人家了?”
另一名身着曲裾的少女从桃林中走了出来,嬉笑着跑到了袄裙少女跟前。两人是结伴出来游玩的伙伴,这才走了一会儿,自己的同伴就说要来凉亭歇脚,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偷、偷瞧谁了啊?盈霜你可别乱说,我只是有些乏了而已…”
被称为青丘的少女闻听稍微有些脸红,赶紧站起身来辩解,但越说声音越小,显然是底气不足。
“哎呀,咱们姐妹还有什么好瞒着的?前些日子我就听奶奶说你最近有些反常,果然,是有心上人了啊。”
盈霜笑着把刚采的桃花插在了对方的发髻上,瞬时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肢,这柔软的触感和微微的体香,让她不想再把手松开。
“呜…才不是什么心上人呢,我就是…觉得他和那些人不太一样。”
青丘被盈霜这一抱晃得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想拽开对方的缠抱,但试了几下都没有成功。
“咦…他也是妖怪吗?”
盈霜好奇地扬起了小脑袋,随着这番话语的出口,一根毛毛绒的尾巴从裙摆下面露了出来,但在下一秒又躲了回去。
“这个…我还不知道呢,不过,他的确和我们平时见到的那些人不太一样。”
“别卖关子啦,究竟是什么样子啊?”
这番话让伙伴更好奇了,催促般地摇着青丘的细腰,晃得她头都有些晕了。
“好好好,我想想…”
青丘拗不过盈霜,她努力回忆着少年的模样,思索了半天后,才用更加温柔的语调说了起来:
“他的皮肤很白,衣服也很干净,总是穿着浅色的长袍,和我们平时看到的那些沾满了泥土、皮肤粗糙的人类男子完全不一样;脸瘦瘦的,五官很立体,那一双眼睛格外澄澈。而且心地也很好,一次我看到有小鱼跳上了竹筏,他马上就停船将它放回到了水里…”
“停停停!我受不了你这幅花痴的样子啦!”
盈霜忍俊不禁地捏着青丘的脸,费了半天功夫才把对方从回忆里拉回来。
“哼,明明是你让人家说的嘛…”
青丘生气地拍了一下同伴的脑袋,转过身子不再搭理她,但对方却满不在乎,又从身后窜到了她的面前。
“嘻嘻,我错了我错了,主要是你提起他时的那副表情太可爱,我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有些承受不了。”
盈霜拉着青丘转了一个圈,撒娇似地搂着她躺在了这桃花盛开的草坡上,静静地享受着春天万物复苏的生机。微风伴随着芬芳的花香,与春日温暖的阳光一同沐浴着两位少女,燕雀清脆的鸣叫与潺潺的流水声相得益彰,为安宁的午后带来了几分独属于春天的活力。
“哇…真想一直躺到傍晚呀…”
盈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又往伙伴身边靠了靠。青丘怜爱地为她梳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柔声说道: “那可不行,奶奶让我们申时之前回去,一会儿还要修炼呢。”
“对哈,我都给忘了,你过几天就要成为新一任继承人了吧?到时候,你也就是真正的‘青丘’了…”
说到这里盈霜忽然停住,乌黑的大眼睛里闪过了几分担忧。
“你最近…没关系吧?”
“嗯?什么没关系?”
青丘闻听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哎呀,我都说了那不是我的意中人啦,现在我都不知道对方是人是妖,怎么可能会突然喜欢上他呢?”
“唔,那就好。”
盈霜点了点头,小声提醒道:“毕竟我们狐妖是不允许和凡人在一起的嘛,就他们那薄弱的灵力和不到百年的寿命,根本就不是能够传宗接代的对象。”
“哎哎哎,什么传宗接代啊,你明明比我还小,怎么想的这么远。”
青丘稍微有些脸红,她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我这是提醒你一下嘛,毕竟每次试炼的方式都不一样,千万不能分心。”
盈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听说部族中没有通过试炼的继承人将会被放逐到别的地方,每隔一百年再回来重新历练,直到成功通过才能真正回归,自己可受不了一百年无法和青丘在一起。
“安心啦,我肯定不会离开你的。”
青丘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笑着揉了揉对方那肉嘟嘟的小脸。
“你说的喔!还有以后不要再把占卜用在推测对方出现的时间上啦,太浪费了。”
“好好好…”
两位小狐妖又在桃林中嬉笑玩闹了一会儿,直到快过了未时才折道返回。
接下来的几天,青丘真的说到做到,把全部的心思用在了修炼上,不仅没有再去偷看那名素衣少年,甚至连提及此事都没有。这一切盈霜都看在眼里,心中也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照这个情况来看,以青丘的天资通过试炼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果,没有那场突然而来的暴雨。
四月的天气一般都是风和日丽,自入春以来,青丘山这边连日的晴天,偶尔被风吹过来的绵绵细雨也飘不了几个时辰就尽了。可偏偏在试炼的前天,不知从哪而来的乌云突然将这片山峦层层围住,昔日柔和的春风也化作了嘶吼的怒兽,咆哮着席卷了整片山麓,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接连不停的下了一上午。
“哎呀,这都不能出去玩了!”
盈霜望着洞外的漂泊大雨抱怨了几句,百般无聊地玩着发尾。而旁边的青丘一言不发,两眼一直盯着那波涛汹涌的河面。
“青丘,我们赶紧进去吧,这么大的雨他不可能出来的,你就别担心啦。你要得了风寒,影响明天晚上的试炼怎么办?”
盈霜知道对方在寻找什么,可自己已经劝了她好几次了,青丘还是倔强地坐在这里,好像笃定了对方会出现一样。
“没关系,不会的。”
面对友人的关怀青丘只是回了两个词,这冷淡的态度引得旁边的盈霜又是一阵不满的哼哼。但就在这时,盈霜忽然发现暴风骤雨之中的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竹筏,竹筏上有个人影艰难地顶着涌来的狂风维持方向,手里的竹竿已经被风折断了半截,眼看就要被浪头吞没。
这不就是青丘日思夜想的那个少年吗?!
“青…青丘…”
盈霜只感觉自己的头嗡嗡作响,惊慌地扭头看向身侧的伙伴。
“...”
青丘一言未发,嘴唇略微有些颤抖,她看了一眼洞穴深处,犹豫片刻后就一个纵身跃出了箐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