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大道仙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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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悟出了一团大火

半个时辰之后,周良睁开双眼,大汗淋漓,一张嘴巴张得老大,贪婪地呼吸着,随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腹部叫唤不止。

虽然仅仅炼化了半个时辰,却耗去了他整整一天的灵气和体力!

深深吐纳稳了稳心神,汗水在脸颊滑落,有些瘙痒。他懒得去打理,只是望着五浊沉沦鼎的那只羊头,心念微动,鼎内传来了轻微的一声响动,却也仅此一声而已。

周良苦笑了一声,垮肩驼背,整个人登时松懈了。

余斌曾告诉他,炼化如雕琢,有人修为高而宝物品秩低,一刀即可雕成,倘使修士境界低而宝物品秩高,便只能一刀一刀细细雕琢,花上十年二十年,乃至五十年,都有可能。

今日,自己仅仅花了半个时辰,那片蛇鳞即能收到感应,已经算是不错了吧?

他抬起手,抹去额上汗水。

门外传来了余斌的喊声,“睁眼了就快来吃饭吧!”

他应了一声“是,首座师叔”,即站起身子,将五浊沉沦鼎与蛇鳞弃于茅屋不顾,走去外头。

院中的肥遗肉躯已经不见了。征得周良的同意之后,余斌从周良手中接过那块玉佩模样的倾囊,将肥遗肉躯收入倾囊之中,随后去了擒阳峰后厨,兼着厨师的正阳宗弟子依照余斌的吩咐,剃下蛇骨与蛇鳞交还给余斌,蛇肉则做成肉餐分给正阳宗弟子,虽然修士不同武夫,并不怎么在意肉身是否坚韧,但有胜于无嘛。

枝头满是绿叶的春树之下,摆着一张矮桌,面对面又摆着两张矮凳,矮桌上放着一口玉瓷饭盆,盆内满满的俱是蛇肉粥。饭盆边上叠着两只洁白如玉的晴白沙碗,碗旁倒置着两只小巧精美的玉勺。

余斌站在矮桌旁,见周良出屋,与他招了招手。

周良莞尔一笑,蹦了两步去到余斌身前,抬手一揖,“首座师叔。”

余斌笑着一提手,“坐。”

两人便坐了下来。

余斌抬起手指向上方,微笑着问道:“你来春秋院已有三个月了,这两棵树,你有好好看过吗?”

周良正襟危坐,点头答道:“曾有几次坐在树下悟道。”

余斌笑道:“可有悟到什么?”

周良抬起手,先指向头顶的春树,随后又指向一旁的秋树,答道:“同一片院子之中,为何会有春秋两树?金足细细观察之后发现,春树之所以为春树,是因为其南面枝叶茂盛,而秋树,则是北面枝桠多于南面。在山下人间,所有的树木皆是南面叶茂而北面叶稀,此乃天道。春树顺应天道,自然得以时时刻刻如沐春风,而秋树有违天道,落得个无花无叶的悲惨下场,也在情理之中了。”

余斌忍不住鼓掌叫好,“好!金足,难得你有这个闲心,竟能坐下来观察春秋之树,且观察得如此细微,若是换做一般人得到如此良机,拼命吞食丹药修炼破境还来不及,哪会静坐品树?不错,着实不错!”他望着周良,满眼皆是赞许。

这一番话语,他是发自肺腑的。修道之人若是得到机会,可以在一年之内急速破境,百人之中有九十九人,定会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只要不死,便要修炼,另有一人,会觉得天下不会掉馅饼,因而弃之不顾,一年之后再悔青肠子。

就好像财迷入金库、酒鬼入酒池、色胚入肉林,他们只会忙着享受,谁会抬起头,看看今夜月色如何?

连叫了三声好,余斌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左手拣起一只晴白沙碗,右手拣起玉勺,舀了满满一碗蛇肉粥,向周良递去。周良赶忙站起,弓着身子伸出双手接过,“多谢首座师叔!”

余斌只是笑了笑,拣起另一对碗勺,给自己舀了半碗。将晴白沙碗放在桌上,他淡淡说道:“炼化宝物费神费体,先吃再说。”

周良舔着嘴唇点点头,待余斌舀了半勺蛇肉粥放入口中,他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工夫,一碗蛇肉粥尽数入腹。而余斌只是吃了两勺而已。

余斌放下勺子,微笑着与他说道:“那条已经开化,差一点便要开窍的畜生,肉身极是滋补,如你这般如牛饮水,只一会便喝下了整整一碗的蛇肉粥,信不信,我数三下,你的身体便会有一种灼烧感。”一边说着,他竖起三根手指,过了一会,无名指缓缓收起,又过了一会,收起中指,当食指微微弯曲,即将收起之时,周良忽然感觉到腹部某处好似烧了起来,灼热感颇为强烈。他情不自禁骤起双眉。

余斌笑道:“虽有灼烧感,却并不会强烈,自丹火而起,蔓延全身。放心吧,不会有事。”

周良点了点头,想着不过小小的灼烧感而已,便未在意。岂料,片刻之后,那灼烧感忽然强烈,由一点转化为一片,在小腹熊熊燃烧。

他轻声呻吟,皱着双眉,面色一片惨白。

余斌察觉到了不对劲,右臂按在桌上,脑袋前伸,沉声问道:“怎么了?”

周良想要张嘴,可体内的那团火焰实在太猛烈了,仿佛只要他张开嘴巴,一股火焰便会从嘴巴喷射出去。他只能咬着牙兀自强忍。

余斌急了,赶忙站起去到周良身旁,伸手便要去搀扶周良,才触到周良胳膊,他忍不住一声惊呼,“好烫!”

周良的整张脸都已经红了,甚至有些通透,皮肤下似有熊熊烈火正在燃烧。他不敢开口,只能兀自强忍。因为强忍,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快速上下摇摆。

一息之后,他终于昏死过去。有一缕淡淡的青烟自他鼻孔冒出。

.

仍是那座茅屋,仍是那张床。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又有所不同。

正阳宗宗主蓝昙霜站在床边,望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的周良,气得脸色铁青。他指着周良,质问余斌道:“怎么回事?”

余斌苦着一张脸,垂首低眉站在那里。就算没有蓝昙霜的责问,他也满心愧疚,毕竟是他在指导周良修行啊!况且少年不仅天赋奇佳,心境也是世所罕见,倘使少年能一帆风顺地成长,必能达到极高的高度,说不准,飞升有望!莫说正阳宗历史上从未有过飞升成功的老祖,便是三大天宗、八大地宗,千年以来,都没有一人飞升成功!少年若能成才长大,正阳宗这才真正有了和天宗地宗扳手腕的实力,可...可...正阳宗的希望难道要断送在自己的手里吗?

他低声答道:“回宗主,我们当时在吃蛇肉粥,金足不知怎么的,就这样了。”

蓝昙霜微微一愣,“蛇肉粥?那条畜生?”

余斌点点头,答道:“正是。”

蓝昙霜怒至极点,可现下周良昏死躺在床上,倘使自己随意宣泄愤怒,说不准会伤了周良,雪上加霜。他强忍许久,终于忍无可忍,便一声大喝愤而甩袖,倚靠西墙的那一张木床登时化作齑粉,却未散开,只是缓缓落在地上。

蓝昙霜背着双手,因过于恼怒,呼吸声极其粗重。脑袋来回摆了好几趟,他伸出左手指向茅屋之外,压低声音说道:“那头畜生的肉身大补,丝毫不假,可那是对于武夫而言!我们走的又不是武道,滋补肉身做什么?”

自始至终坐在床边为周良诊断的贺止休,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蓝昙霜赶忙转向贺止休,小声问道:“师叔,金足如何?”

贺止休的老脸阴霾密布,显然结果不如人意。他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低声说道:“全没了。”

蓝昙霜一愣,虽然心知肚明,仍是抱着些许希望,问道:“什么没了?”

贺止休的声音很是沧桑,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灾难,“金足的仙府,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怕什么来什么。蓝昙霜忽然后仰了身子,双眼紧闭。并非因为过于悲伤而昏厥,而是心中的怒火,实在太旺了。

周良天赋卓绝,又是白衣观的仅存弟子,好不容易看到了挤进八大地宗的希望,却被一把火...烧没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若是从来没有过希望,倒也还好,日子虽苦,埋头便是。而光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忽然...熄灭了,这就叫人难以忍受。

蓝昙霜忽然站直身子,右手成爪,猛地抓向余斌小腹。余斌不敢躲避,也没能力躲避。蓝昙霜的五指正中余斌小腹,却并未见血,余斌却整个人一震,神魂险些与肉体分离。待缓过来,身体似乎毫无异样,可他清楚,自己的大道根本已受到了损害。

他毫无怨言。若是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身死道消。可他不能,对于周良,他亏欠得太多。

蓝昙霜并不搭理他,很快收回手,大步走出茅屋,随后御风而起,飞向黄金田圃,犹有一句话荡漾在茅屋之内。

“若是医不好他,你自尽谢罪吧!”

贺止休依然坐在床边,老腰弯成了一张弓。他望着周良,就好像望着英年早夭的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