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出嫁的早上,微薄的月色照到顾充媛青绿色的绸衫上,她将她扶到镜前梳头,一梳梳到头,白头到老,白腻的象牙梳竟不及顾充媛的手来的白致,那光反射到镜中,她的脸模糊一团,只听她不停的笑着嘱咐:“都是要出嫁的人了,万不可再任性,听闻驸马家中有一老母,切不可依仗帝姬的身份,与老妇人和气相处才是,如若驸马疼你,那是最好不过。”她忽又一叹:“我儿能有今日,为娘在宫里不算白熬……”
终还是未动。
房门开得悄无声息,屋内的喜娘也被无声的打发了出去,她犹自沉思,不想喜帕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挑起来,一旁烛光潋滟,泱泱的落到她白皙的颊上,却似没有染上半份喜色,只如夜色里的皎皎明月,美的无半分温度。
强光落尽眼底,刺得眼下白芒一片,她不觉偏头。
那人挑了喜怕并不说话,只行至桌旁,斟下合卺酒,细流泄下,打在杯壁,亦是清脆有声。
她才缓缓睁开眼来,便见一个修长的红色身影立在卓畔斟酒,灯火阑珊中,顿觉眼前一亮,屋内烛火闪烁,映着那朱阁耀耀,只见那人肌肤如玉,发色似墨,红色的喜服如一片霞色漾在那人微翘的唇角。
她顿时惊骇僵在那里,双目圆睁也只吐出几个字:“赫连瑜,你!”
却见赫连瑜似笑非笑的转过头,如琉璃般剔透纯净的蓝眸落到她身上。半晌,他略略挑眉:“怎么,很是意外?”
她只狠狠盯着他:“送我回去。”
他脸上唯有平静:“天色已深了,范府里只怕也已就寝,殿下若是执意要走,我让人送你过去。”
他转头欲唤人来。
若是那方木已成舟,她一人坚持岂不徒增笑柄,她气的转头:“不必了。”
他面上只有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眸寒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今日之事,分明是他暗中动了手脚,可他抛却何皇后一族的势力不要,却将她换到这里来,为什么?
如若对他无利的事,他向来不会做。
若说她现在手里唯一的筹码,便是皇帝让她绘的那张图,难道……不,她摇头,当时殿内唯有她与皇帝两人,他不可能知道,那么?她忍不住蹙眉。
“想明白了么?”
声音蓦然响在耳畔,惊得她身子一颤,这才发现室内烛火已被他拂灭大半,唯剩一对红烛静静燃着,烛光转柔,映着在他身上的喜服,只觉似是姹紫嫣红,无边的春色,他身上熟悉的薄荷香浮动在红锦帐里,似是脸自己脸颊也染红了,她忍不住就有些热,他递过酒杯来,柔光里看见他修长白皙的指:“喝一杯?”
她只觉自己进退两难,见是他,心里隐隐觉着喜欢,可这样任由他摆布,她着实不甘,事事如棋,她知道,心里的那几分喜欢,已经注定是败局。
她接过杯去,一饮而尽,那酒意似是并未顺着喉咙下进肚里,似是停在了脸上,双颊滚烫,一路热到耳根,他突低低唤了声:“漫儿。”她扬起脸来,双眸潋滟盯着他,他已捏着她的下巴吻下来,她指间本还捏着剔透瓷杯,便“咕噜”一声滚落地上。
他吻得仔细,似是在品茗,耐心细致的饮着,她只觉酒意涌上来,身子软绵无力,借着醉意,伸手搂住他脖颈,层叠厚重的喜服下褪下腕去,露出一双皓白玉臂,蛇一般将他缠在自己臂弯里,玉肤沁香,幽幽拢在鼻底,他身子终是一紧,扬手卸去她发上凤冠,“啪”一声贯到地上。
珠玉噼啪在地上四散开来,红色锦帐在身后落下,视野里皆是那隐在暗中的簇簇火红,烧的身上都是滚烫,她雪白身躯如流水静静躺在欲火一般火红的锦褥里,黑发如莲缠绕,掩住浑圆挺翘的****,他的吻自颈下啃咬,终落在她胸前,她颤抖着身子,纤指cha进他乌黑浓发里,他灼热掌心拂过她裸露修长的双腿,交错急促的气息里他终于挺身闯进来,细细娇吟蓦地自她喉间溢出,他俯下身来将她断断续续的娇吟湮没在吻里。锦帐里闻见他身上的薄荷香,这样炙热,蔓延在纠缠的躯体间,万籁无声,耳畔似又响起珠玉乱溅的嘈杂声,一次又一次狠狠冲撞地面。
他的唇有意无意掠过她瓷一般的面颊,她闭着眼,只将身子陷进锦褥里,一夜疲惫,她连睁眸的力气都似被抽尽了,只觉他气息炙热拂在耳上,用齿轻轻一咬:“走了。”
被咬处酥酥麻麻,她禁不住蹙眉,不描而黛的细眉挤在一处,带着几分孩子气,赫连瑜不由弯唇,转身抽出一把弯刀,在指腹上一划,殷红血液在白皙指尖汩汩渗出,低落到洁白丝滑的守宫锦上,用帕子将指上血迹擦净了,弯身在她颊上一吻:“等我回来用膳”
她只睫毛微颤,含糊应了一声,他才扬着唇角翻身出帐。
卯时刚过,辛嬷嬷率众婢来到正室门前,侍候在外室的小丫鬟开了门,便见门边透雕螭纹如意云头衣架已无驸马衣物,便知驸马已经离开,遂进了室门,立在内室门侧,清着嗓子道:“尊请公主洗漱,进宫谢恩。”
按照礼数,公主应答一声,然后开门迎女官进去,室内却是死寂无声,辛嬷嬷微微蹙眉,扫一眼随行的兰夕。
兰夕隔着内室唤了声:“殿下。”室内依旧寂静无声,兰夕抿唇便笑:“嬷嬷,新人羞怯,劳您体谅。”
辛嬷嬷对待规矩向来苛刻,帝姬贪床不起,实在让她难以容忍,兰夕见状,忙开了门独自进去。
将门掩上,便见内室满地的锦红毡毯一路铺到床前玉阶,踩到地上软绵无声,见床前锦帐尚垂着并未勾起,不由疑惑的凑近了,低声询问:“殿下,该起了。”
帐内人“唔”了一声,似是刚刚苏醒,声音虚弱如丝,说一个字都觉费力,半晌,终从里面探出一素手来,微掀锦帐,那手极美,肌肤白皙若玉,连着皓白腕上却见极明显连绵吻痕,一直延伸帐内……
兰夕瞬间面红,忙又重复:“殿下,该起了,嬷嬷在外面等着呢。”
话音刚落,却见锦帐被那手缓缓掀开来,帐子红艳漾着春色,衬着帐内人乌发如瀑,一张面容娇美如玉,眸子黑白分明的直直望着她。
粉唇微启:“你怎在这里?”
兰夕惊得双手捂唇:“临……”再看她,衣衫凌乱,****半掩,雪白肌肤上浅红齿咬痕迹,霎时颊上一热,惊得直说不出话来。
辛嬷嬷在外听见动静,率众疾步踏入室内,望见上官漫模样皆是一愣,身后女官面上阵红阵白,终颤声道:“这……这……”
她双眸缓缓扫过众人,拥被而卧,长发撒至肩下,墨黑如缎,衬着她白瓷一般的脸,茜红的丝袍宽大,榻上雪白的锦缎上幽然开放的殷红血迹,如花怒放,凌乱****,辛嬷嬷尚冷静些,率先叩首:“殿下大喜。”
众女才回神,忙跟着下拜:“殿下大喜。”
兰夕惶惶进宫去,才知乾坤殿里已被昭阳闹的鸡犬不宁。
乾坤殿里空气似都凝滞,昭阳扑在何皇后怀内哭的泣不成声,皇帝阴沉着脸听她徐徐讲完:“昨晚儿臣累了一天,突觉得困,也不知怎就睡着了,醒来天已大亮,才觉出不对来,室内简陋,怎可能是子清的居所,儿臣这才发现身畔的人是……是……”她委屈大哭:“父皇,您为儿臣做主哇。”
何皇后听闻只气的面色发白:“怎会出这种糊涂事,是在谁那里出了差错,若查出来,本宫绝不饶他!”眼见皇帝面上也是阴云密布,曹德忙劝:“圣上,别气坏了身子,昨日三位帝姬同行,尤其赫连大人与范驸马离得近,中间难免出差错。”
便听内侍在外小心通禀:“圣上,赫连大人与范驸马到了。”
皇帝一声怒喝:“让他们在外面跪着!”
日头渐高,打在光可鉴人的汉白玉丹犀上明晃晃的影子,春末已见酷热,一会内衫便渗出汗来,紧紧贴在肌肤上,范如清额上热汗直淌,自额头蜿蜒流到下巴,盘旋片刻,滴的落到锦袍上,真痒,他却半分不敢动弹,偷眼去瞧与他跪在一处的赫连瑜,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一处,轮廓深隽,脊梁挺直,没有半分他的狼狈模样。
一双明黄云纹靴出现眼底,皇帝的声音重重压在心头:“怎么回事?”
范如清看一眼赫连瑜,他似并不打算开口,才道:“圣上,微臣,并不识得临观殿下。”皇帝冷笑:“不识得?不识得也敢到朕跟前来求婚。”范如清惶惶叩首:“圣上明鉴,微臣只与昭阳殿下有一面之缘,况殿下当时带着风帽,未能窥见芳颜,只闻昭阳殿下微服出访,才敢判断那便是昭阳殿下,因此臣难以分辨临观殿下与昭阳殿下。”皇帝听得不耐,转身霍然指向赫连瑜,额上青筋暴起:“他不识得,你也不识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