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逆凤:残夫虐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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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直到出府,竟再也未见赫连瑜。

找了个借口遣管家送到半路,管家未再坚持,到了坟场,警戒已撤,竟是出奇顺利。

那暗道中岔路颇多,一个不注意拐到别处,尽头处并无火光,黑压压的叫人无端烦躁,无意多做停留,寻了出口便往前走,却听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似是隔着很远从空中传过来。

她脊梁顿时一寒,步伐欲快,隐隐听得那女子还在笑,声音清脆,听着竟是耳熟,狐疑折回身去,在哪墙壁站定,隐约只听那女子笑道:“我才不信你,净来唬我。”又有男子笑道:“我怎敢唬你,分明句句是真。”

上官漫微微一怔,听这声音,倒像是华阳和七皇子,果听那女子嬉笑:“你当真觉得我比昭阳姐姐好看?”

七皇子爽朗笑开来:“十三妹明媚纯真,再我心里谁也比不得。”华阳跺脚,声音嗔羞:“谁要到你心里去。”

上官漫心笑,这话,倒是像极少女对心仪男子所说,如若不是知道他们是兄妹,当真能想岔了。凝神再听,那七皇子声音却沉下来:“你可记住了,定要把工部尚书空缺一职说给谢母妃。”华阳嗔笑不停:“我知道,让母妃举荐你就是……”七皇子似又说了什么,华阳只是笑。她突就没了心思听下去。回到殿中,正闻罗姑贴近了门扇雕花唤她:“殿下,老奴煮了甜粥,你可要吃上一碗。”自小到大都喜欢极了她的手艺,冷宫孤苦,难免何事都要亲力亲为,打点一些钗细去内务府换些剩下的食材,罗姑一双巧手化腐朽为神奇,这其中最是喜欢这甜粥。

那香气溢进殿里,带着暖暖的香甜,窗外蝉鸣鸟叫,日光温软润射下,她心里忽就静下来。笑声回道:“我这便去。”

听到她回声,罗姑似是吁了口气,脚步声渐渐远了。她微笑换下身上男装,铜镜里影幢映着纤背白皙柔美的轮廓,不经意回眸,猛然却见那雪白肌肤上隐隐的一点红,摸上去,竟像极了齿痕,似是不经意抹上去的胭脂,明目张胆的落在腰际暧昧之处。她不禁怔在原地,只觉似有数副画面在眼前闪过,紧紧相扣的十指,粗重交缠的呼吸,纠结缠绕的黑发充斥脑海,似是三九冰霜,兜头从脊梁一路浇下。

分明觉着是梦,却是这般真实,肩头处殷红的一粒,守宫砂仍在,难道昨夜真未破身。可她甚至犹记得那药汁的味道,便如那夜一般苦涩,可笑春梦一场,也还记得将那避孕的药喝下。

罗姑在门外去轻轻唤她:“殿下,婕妤等您许久了。”

她才应一声,缓缓换上宽松连襟罗裙,脚步一滞,又捡了围裳束带一一穿戴。

早膳吃的寂静,顾婕妤默然无声,迟疑半晌,终夹了小菜往她碗里,上官漫轻轻一咬唇,默默吃下,顾婕妤却放下玉箸进到屋里去了。上官漫欲言又止,终究无声,罗姑笑道:“这几日太子妃颇是照顾,咱们也殷实了许多,御医暗地里送了药来。”

上官漫笑着点头,便有些恍然,如若她们没有说定,她定也做不到这些,蓦然想起七皇子与华阳的对话,不禁晒然,她与太子,到底还是彼此利用。

罗姑神情颇是紧张:“殿下,今日我那亲戚的侄儿随兵部尚书办差,有幸能进宫来,你看……”

她缓缓将玉箸放下,叹气道:“就随姑姑吧。”

罗姑顿时笑了:“他半刻换值,这会应已武英阁树林处等候。”

武英阁本是入宫面圣的官员暂歇之所,后来因处地略偏,树木阴幽,皇帝偶一次莅临,嫌阴气太盛,便搁置了。六月的天,早已转热,高大梧桐碧叶深深,石砖之上光影斑驳,刚一踏入便觉凉风习习,衣带生风,忽一阵疾风,吹得碧叶簌簌直落,随风旋转飞舞,掠过她如云髻边,长裾曳地,只在碧叶铺就的砖面无声划过。

有目光注视面上,才见一虎背熊腰浓眉深目的男子呆呆立在远处,见她望过去,忽一阵面红,大步行至跟前重重单膝跪下:“卑职洪飞叩见殿下。”

她垂眸看他,听罗姑说应是第一次进宫,穿着却是稀松平常,虽然破旧却不失礼数,倒是一条耿直的汉子,淡声开口:“太尉愿意要娶我?”

女子多娇羞,听她说得直白,洪飞黝黑面上疑红浮现,却是斩钉截铁的一声:“卑职若能求得殿下,乃是卑职之福。”

上官漫语气略有好奇:“我面容被毁,你竟不嫌我丑陋么?”她深睫微垂,浅影淡淡落在眼底,白皙面上赫然一条狰狞疤痕,洪飞抬头又飞快垂下:“卑职……并不觉得殿下丑陋。”

她心中不由笑,这莽撞武官,原也这般油嘴滑舌,正自出神,却见洪飞抽出一支白羽羚箭,双手高高碰起:“殿下若是愿意委身下嫁,请收下卑职此箭,卑职定不负殿下所托,他日立下战功,风风光光迎娶殿下回府。”

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堪称誓言,竟让她一时动容。

不禁想,若是嫁了他,虽不定果真如顾婕妤所说平安一生,他却是可以好好待她。

风大了,吹得袍袖乱舞,枝叶簌簌摇晃。

她问的平淡:“我若答应,太尉可会一生一世忠诚对我,永不背弃?”

洪飞欣喜若狂,理所当然答道:“仲驰愿一生忠于殿下。”

“可会听命与我,事事以我为先?”

洪飞声音洪亮:“卑职唯殿下是从。!”

她眯眼含笑,黑发松松垂到半张白皙颊边,淡漠问道:“那么,太尉会为我去死么?”

洪飞怔了一下,抬眼便见她恬静立在跟前,浅粉罩纱菊纹上裳下流彩暗花的云锦红裙摇曳,泛着点点细碎迤逦光晕,便如那金色日光,美丽似是天边难以触及的霞色,为这样的人死,当真是值得,重重点头:“卑职愿意。”

她忽而叹息:“那便可惜了。”

他愕然。

一只素手轻轻接过他掌中羽箭,浅粉袍袖轻曼如烟,袖中暖香扑面,让人呼吸一滞,正自欣喜,却听“啪”的决绝一声,羽箭断为两截被抛掷地上,他骤然自云端跌至低谷,目瞪口呆,竟不知如何反应,唯听她轻声软语:“太尉若是娶我,只会受我连累,前途尽失。”

他颓然垂手:“是卑职配不上殿下。”

她微笑虚扶他起身:“太尉为人耿直,侠义非凡,临观佩服还来不及,太尉这样讲,是低瞧了自己。”洪飞受宠若惊,哪敢碰触她分毫,未等她白皙双手掺来,手忙脚乱独自起身,只呐呐:“殿下这般礼遇,卑职如何担当的起。”

上官漫淡笑:“太尉七尺男儿,本就该金戈铁马,征战疆场,雁塔题名,怎可被一个女子绊住手脚。”听她这样说,洪飞面露黯然,她微笑:“难道我不嫁太尉,太尉便不能尽忠与我了么?”

洪飞一时愕然,看她幽幽眉目,波光流转,竟有殷殷赏识,心中大悸,再看已是敬慕,一言不发跪地“砰砰”磕头:“卑职还是那句话,愿一生忠于殿下。”

她大喜,裣衽为礼还他一拜,语气柔凄:“我母女在宫中势单力薄,若有太尉相佐,定能平安度日。”他慌了手脚:“殿下高抬了卑职……这……如何使得。”她重重握到他护腕,纤细十指竟是有力:“请太尉千万记得今日所说。”他盯着腕上细嫩葱指,这般柔弱,似是一折便断,莫名几分酸楚,郑重道:“卑职铭记终生。”

洪飞重重一磕头,语气竟是敬重:“此处不宜久留,若被人看到,只怕对殿下不力,卑职先行告退。”他大步而去,终忍不住回眸过去,她尚立在那里,梧桐树下丽人影单,轻盈欲飞,欲觉纤弱可怜,一时怅然,都道凤凰非梧桐不栖,竟不知在这诸多梧桐里,哪颗才是她栖息依靠之所。

人影渐渐远去,她终笑了。

洪飞耿直衷心,稍加提点便可成为左膀右臂,权也好,财也罢,她只要变强,强大到不再仰人鼻息,强大到有足够力量支撑她和顾婕妤在宫外平安生活下去。

足矣。

天际乌云堆砌,疾风吹得袖摆乱飞,似是有了雨衣,她稍一驻足,雨滴已如豆点落下,磅礴冲刷宫阶,细流蜿蜒而下,汉白玉石栏之上并无遮掩之处,她长裾微行,不便疾步,只闻宫门大开,有乐声奏起,想是哪位皇子进宫,轻车上隐隐端坐的蓝色身影转过宫墙,在那宫道一闪而过,

身后却有人迭声唤她:“殿下,殿下。”

来人却是个姜黄衫子的圆脸内侍,神态从容,不急不缓递给她一把油伞,笑道:“雨大路远,殿下收下吧。”

她凝眉而立,雨水打湿发丝,柔柔贴在颊上,一双眉目淡漠看他,并不去接,内侍无法,揣道:“是太子妃让奴才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