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闻言笑意也淡了些:“从宫外选来的那些女子,依旧是被完好无损的送出来。”苏流瑾闻言只敛襟站起身来,曳地的暗花细丝褶缎裙无声滑过如水砖面,她声音冷淡:“萱儿,知道,阙儿再好,也不可以做太子。”她轻轻回过身来看她,意有所指:“清儿他对你,还算温和。”她只不再说下去。
柔妃闻言轻轻垂下眼去,许久才道:“萱儿明白。”
苏流瑾看着她,旋即侧头转眸,因她喜亮,殿里多是宽大的镂空窗扇,打开来,下面簇簇的牡丹花随风摇曳,亦有暗香浮动,只可惜花期太短,好景不成,再美的花开过这几日也终会枯败,她叹了口气:“萱儿,我想了许久,这对你是最好了归宿。”
柔声声音亦是轻轻的:“萱儿都知道。”
她突问:“她回来了么?”
柔妃一怔,旋即点头:“是,但听说已经失忆,早已不记得陛下。”她启了启唇,欲言又止,终是道:“若是如此,不如顺手推舟,叫她让陛下死心,何必……非要她的性命。”说完便有些忐忑,却听殿里寂静无声,偶听风拂花丛,簌簌作响,柔妃诧异抬起头来,苏流瑾神情淡淡望着别处,眉目里略略恍惚。
许久才听她道:“若是如此,也不是不可。”
鸾车内锦纹靠枕,紫檀矮几,文房四宝皆全,右侧一顶小小熏炉,幽幽吐着苏和香,赫连瑜撩袍在几旁坐下,便见上官漫尴尬立在车门处,他微微挑眉,早已坐过去的赫连阙亦转头紧张盯着她,赫连瑜扫了眼几上放着的棋笥:“路途遥远,不如以此打发无聊时日。”
她微微点头:“也好。”赫连阙两眼顿时一亮。
一路乐声齐鸣,鸾车行的平且稳,只与在室内无异,她在赫连瑜对面跪坐下,他极自然将乘着白子的棋笥推给她,她望了一眼,勉强笑道:“下官极少下棋,望陛下见谅。”
他讶异抬眼,深邃蓝眸凝在她面上,唇角微微扬着,似笑非笑的模样:“我从未想过,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倒是第一次,矮几不过一人肩宽,离得这样近,依稀可辨浅匀呼吸,因着天生蓝眸,他深邃眼窝里长捷掩映,愈显迷离,她无端心跳如鼓,别眼掩饰笑道:“想来是不喜这个。”倒不是不喜,只因三年前醒来偶捏着棋子玩耍,被寒爷和上官渊撞见,两人神情都有些古怪,似是并不喜欢看到她捏着棋子出神的样子,她只识得这两人,两人又对她颇是关心照顾,她想不过是个棋子,倒也无谓,后来便不再碰了。
听她这样说,他唇角浅淡的微笑,若有所思又恍惚的模样:“是么。”
她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轻轻“嗯”一声,再也无话。
赫连阙看看赫连瑜又瞧瞧上官漫,轻声道:“娘亲,咱们可是就此留下了吧?”
赫连瑜闻言亦是抬起眼来,长捷掩映的眼底隐有情绪明灭,便那样瞧着她。
她不敢看他,只不自然笑对赫连阙道:“娘亲此次是奉命前来,自是要回去的。”
赫连阙垂了眼,恹恹“哦”了一声,她心头微震,忙又补充:“不过你舅舅有事要办,倒不会那么快便回去。”这话倒像是说给旁人听得,说完颊上微微一热,只闻赫连瑜揶揄低笑,道:“白子先下吧。”她忙偏过头去。赫连阙眨眨眼看了看两人,露齿嘿嘿笑了声。
她分明对下棋知之甚少,可是指尖一碰到棋子,竟似有什么流进身体里,随着赫连瑜落子,她已不自觉思考棋路,设计陷阱,赫连瑜每落一子的目的她也深思熟虑,这一切仿佛曾发生过多次一般,她似是记得,又似是不记得。
圣驾浩浩荡荡行至行宫,内侍在外恭谨的一声:“陛下,行宫已至。”赫连瑜探腕欲握她的手,她手腕微缩:“陛下如此,于理不合,请陛下莫让下官为难。”他弯唇低笑:“文武百官都瞧见了,你还怕这宫中阉人?”强子握了她的手出圣辇,赫连阙乖巧跟在两人身后。
内侍扶好雕花鎏金的木梯,赫连瑜微微低头与她并肩而下,宫人分列左右伏地称颂:“恭迎陛下回宫!”赫连瑜漫不经心的一句:“平身。”
“谢陛下。”
跪在最前的一个身穿绯色锦文宫装的女官率先起身,垂首软语:“陛下,奴婢已叫人备好兰汤,请陛下沐浴洗尘。”赫连瑜带着上官漫缓步穿过众侍,只淡淡“唔”了一声,上官漫纳罕,自己亦是身为女官,在圣驾前皆卑称微臣臣下,这女官自称奴婢,好生奇怪,又听她嗓音温柔甜美,双颊含春,她瞥了赫连瑜一眼,旁人勿怪,此人实在是太能招蝶引蝶,经过那女官身前未免多瞧了那她一眼,不想那女官亦抬起眼看来,四目短接,女官眸中一震,喃喃开口:“殿下……”
一旁的内侍闻之色变,狠狠拽了女官衣袖,那女官猛然惊醒,急急伏下身去:“殊儿殿前失仪,请陛下赎罪。”
情急之下,她竟自称自己名讳,上官漫讶讶扬唇,赫连瑜不耐驻足,竟低眼看她:“你想怎么处置?”
只这一问,刹那四下里目光均有意无意射过来,她脊梁挺直,笑容疏离而官方:“既是陛下的宫人,自由陛下决断,臣下无权处置。”
赫连瑜扬了下眉,旋即喊了声:“妖儿。”
身后赫连阙扬起小脸嗓音清脆:“儿臣在。”
“交给你了。”
扔下这一句,赫连瑜强自半揽了上官漫便大步流星步入殿内,赫连阙扰了扰头,踱着小步子走到殊儿跟前,一双眼睛湛蓝纯真,脆生生的问:“殊儿姑姑,你说,本皇子该怎么处置你呐?”
宫人皆知顾国帝王这唯一皇子的魔王本性,露出这种无害神情来,必是算计着什么人,殊儿忍不住扯唇僵笑:“臣下不知。”
赫连阙有点不满:“姑姑怎对着妖儿就自称臣下了。”他气哼了一声,有些发恼的低低开口:“妖儿并不是故意想动太后奶奶的人,只是姑姑你惹娘亲生气了哦,谁敢欺负娘亲,我和父皇都不会饶她!”
殊儿看着他那张可爱白嫩的小脸,一时竟慑的说不出话来。
那次被人称作“夫人”这次又被称作“殿下”上官漫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冥冥中似有一双手将她带至无法掌控的轨迹,她为何失去了记忆,为何寒爷和上官渊都不愿她记起来,若是之前过的幸福,他们又何苦这样阻挠他,她不怕双方旁的,只怕另有隐情……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的隐情。
方进殿便急急从他臂弯里逃出来,敛了神情低眉垂眼:“臣下此次进宫,乃是受芳华殿下所托。”
他看着她,略略挑眉,她这才将芳华交给她的锦袋捧出来垂首高高举起:“臣下奉命将此物交与陛下。”
锦袋之上开着莲花并连蒂,鸳鸯双双对对游过春水,一针一线莫不诉说着女儿心事,看着那锦袋,仿佛都能想象到芳华痴痴在灯下刺绣的情景。赫连瑜神情渐沉,唇瓣微抿:“你就是要与我说这个?”
她垂首重重咬字:“是。望陛下收下尽快回应殿下,臣下也好交差。”
他闻言冷笑一声,拂袖一扫,上官漫只觉腕上一麻,锦袋无声落地,她讶异抬起眼来,他冷着脸蓦然逼近,深邃眼窝里幽蓝的眸子,只让她想起旷野里嗜血的狼,她心下顿震,被他逼的步步后退,他伸臂将她圈到角落,她终无处可逃,他眼里似是幽蓝湖水里浮起的碎冰,泠泠泛着幽芒,他嗓音沙哑,溢出澎湃怒气:“你要逼我到什么时候?”
只觉他此刻全身都透着危险气息,她心中顿时抵触警惕,身子紧绷,口干舌燥,忍不住舔舔唇,垂下眼:“我怎敢逼你。”余光里他眸子便是蓦然一身,脑中顿时一个激灵闪过,他气息已乱,滚烫拂到她颊边碎发上,她慌乱开口:“你若动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
攥紧了手心瞪眼看他。
他那么怕她生气,现在只是吓吓她,他不敢。
他不敢。
眼前一花,他猛将她打横抱起,她蓦然瞪大了眼,他沉着脸大步进了内室,毫不怜惜将她扔到龙榻之上。她被撞得脑中微眩,狼狈欲爬起来,他修长的指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便狠狠吻下来,她只觉一阵窒息,直直坠到云雾之中,只闻皆是两人短促儿粗重的呼吸,混乱中只见他闭起的狭长眉眼,她忍不住阖上眼,觉他的指灵活穿过衣襟,解开绦带,轻罗纷纷而落,他指尖微凉拂过滚烫的肌肤,滑过滑嫩纤细腰际,落到胸前耸起上,轻轻挑弄,她惊喘一声,身子蓦然猛颤,纤臂不自觉环紧他颈上。他突“唔”了一声,暂时放过她微肿的唇,望着她眉眼里皆是戏谑笑意,她犹在云雾里,他指尖在她胸前一划,她身子又是一颤,却闻他嗓音低哑,气息灼热喷到她面上:“这里倒是比之前丰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