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利器入体的声音传来，方落棠面色苍白地盯着捅穿了江临潇肩膀的利剑，泛着冷光的剑身上满是鲜血，江临潇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挺拔的身姿似是完全不受身上的疼痛影响，只是冷冷地盯着面前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的江闻枫，右手突然扣上对方执剑的手腕：“太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哈哈干什么？”太子满眼都是剑上的血迹，江临潇穿了件黑衣，虽然看不清血迹晕染，但浓重的血腥味还是刺激到了他，江闻枫跟江临潇斗了这么多年，做梦都想杀了对方，此时意识不清更是疯狂，“本宫要干什么你不知道吗？本宫今日便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他握着剑柄的手就想要更近一分，却被江临潇捏住了手腕难再进分毫。
“来人！把江闻枫给朕拿下！”
大殿之中尖叫声、慌乱声不断，皇帝端坐在最高处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直到江闻枫手里的剑刺进江临潇肩膀的一瞬间，原本就深沉的面色终于一黑，浩瀚如墨的眸色泛着阴沉，再不看江闻枫一眼。
得到了皇帝的命令，大殿中的侍卫们终于能够放开手脚，不消片刻就制住了江闻枫。为了不让他再说出什么污了皇上耳朵的话，甚至堵上了江闻枫的嘴。
“忍着点——”当着大殿上众多人的面，方落棠也不好直接给江临潇治伤，只好用手帕先堵上了不断渗血的伤口，随即用银针封住了伤口旁的穴道，防止伤势恶化。
“没事，”江临潇见她面色苍白，知道是方才的事情吓到了她，轻声安慰，“不是什么大伤，修养修养就没事了。”
“我才是医者！有没有事我说了算！”方落棠也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突然怒上心头，在皇上面前不宜说什么，借着施针的动作瞪了江临潇一眼。
她方才就坐在江临潇身后，眼见着那泛着冷光的长剑就那么刺进了他的身体，若不是江临潇一早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许她离开座位半步，她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方姑娘，不知临潇的伤势如何？”
皇帝将人将江闻枫压在了一旁，又派人安抚了此时殿中的臣子家眷，这才敛了面上的神色看向江临潇二人。
“回皇上，”方落棠闻言也不再跟江临潇置气，“伤口较深，虽无性命之忧，但还需静养数日，才能恢复。”
“那就好，”皇帝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提，只需让人往宫里来个消息即可，库房里还有几株好药材，回头朕让人送到临王府去！”
“儿臣多谢父皇。”
江临潇听出了皇帝的意思，轻抚着伤口行了一礼。
经过了方才的一番混乱，大多数官员女眷都被送出了宫，留下的便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们，这些人往日里都是在官场上浮沉的，也不是没见过大阵仗，此时见皇帝的面色和缓下来就知道今日这件事圣上心里定是有了决断，纷纷拿出了平日里上朝时的心思来。
皇帝看了眼殿下众人的面色，见方落棠收起了银针，就知道江临潇的伤势暂时是稳住了，大手一挥，一旁的侍卫将五花大绑的江闻枫带到了大殿中央。
众人见状纷纷低了头，暗地里互换神色，却不敢多说一句，大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看样子——这位太子今天怕是废了啊……
皇帝看着跪在殿中的江闻枫，面色不复方才的阴沉，面上无甚神情，一双深沉的眸子里蕴含着旁人看不懂的深意。他靠坐在椅子上轻扣着扶手，一言不发。
殿中众人见此情况更是不敢说话，方才见太子被绑想要求情的李宇，更是深深藏起了自己的想法，不敢透露半分。
众人大气不敢出，等了足足一炷香有余的时间，上首的皇帝终于悠悠地开了口：“太子暗藏祸心，心胸狭隘，暗害太后，戕害手足，御前伤人，如此不忠不孝不信不敏之人，实在难以堪当大任，着废去太子之位，打入天牢，日后发落！”
令人窒息的大殿中，皇帝面色淡然地说出了这番废太子的口谕，殿下的众位大臣一时间呼吸一窒，尤其是太子一派的官员，更是几乎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即便是前朝废太子时，也只是去了太子之位，断然没有将其打入天牢的做法啊……
但看着面色如常的皇帝，没有人敢提出异议，在场的都是人精，多年伴君如伴虎，深知皇上的性格。越是看着平淡，心里怕越是恨极。
“皇上圣明——”
众人一时间纷纷跪伏下来，山呼海啸般称赞起了皇帝，再没人多看一眼被绑在一旁的江闻枫。
废太子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中秋宴，却接连出了太子暗害太后临王，御前伤人，最终太子被废的事，诸多臣子直到回了府中才终于恍惚认识到今晚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这一晚的皇城，注定有很多人都夜不能寐。
方落棠倒也没有故意夸大江临潇的伤势，若不是有她在，这么重的伤怕是要几个月不能提重物。所幸皇帝送的几株药物着实是治疗外伤的好东西，有了这般好的药材在手，方落棠很快就止住了伤势，不消几日就有了愈合的趋势。
“落棠，”太子被废一事后，江临潇日日被皇帝叫去上朝，他终于下朝回了王府时方落棠正在处理一株药材，“用过午膳后我要去一趟天牢，废太子终究还是要下圣旨，父皇把这件事交给了我。”
“我同你一起去。”
方落棠收起了手中的药材，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拭了手上残余的药味，一双沉静的眸子看向江临潇。
“好。”
两人到天牢时正是正午，负责看守天牢的将士见江临潇来了纷纷行礼，没多问一句就给两人放了行。
能被关入天牢的大多是犯下滔天罪行的死囚，方落棠小心翼翼地踩着地上的枯草往前走，但牢里照明并不好，她一时不察脚下绊倒了一处凸起，猝不及防往前扑去。
“小心！”身侧一直注意着她的江临潇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顺势将人揽进了怀里，这才避免了方落棠摔倒。她掩在面纱下的面色一红，眼中也多了一份慌乱，急忙从江临潇怀里退出来。
“前几日不是还当着群臣的面说自己跟江临潇没关系？”
方落棠敛了眉眼正要开口，一旁却突然传来了一道阴鹜的声音，她转过头去看，正是废太子江闻枫。
“三弟，喜欢人家姑娘便直说，你这般吊着人家还不愿承认，可是不想给这位姑娘个名分？”江闻枫见二人看向自己，邪邪一笑，仿佛完全不在意自己身处天牢之中，“哦！我倒是忘了，三弟可是对那位罪臣之女念得紧，自然不愿给旁的女子什么名分——”
话到最后他故意露出个神秘的笑来，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方落棠。
“此事倒是轮不到大哥费心，”江临潇闻言一笑，完全不受江闻枫的挑拨，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旨圣旨，明晃晃地展开在江闻枫面前。跟这位大哥斗了这么多年，他太知道哪里能够戳得到对方的痛处，“本王这次来，是给大哥宣圣旨的。”
“江临潇你——”
江闻枫顿时神色一变，脸上那抹得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狭长的一双眼眸中尽是毒意，看着恨不得生啖其肉！
“既然大哥不想听，那便算了，”江临潇见状一笑，“父皇说过，本王口述给大哥也是一样的，大哥狼心狗肺，不配为皇室子弟，着废去太子之位，宗籍除名，贬为庶人，终生囚禁于天牢。”
“大哥，这大概是你今生的最后一道旨意了，”江临潇晃了晃手里的圣旨，见江闻枫眼眸充血的样子满意一笑，敢对他的落棠有那么歹毒的心思，他绝对不会让他好过，“可惜，就连这最后一道圣旨你也留不住。哦对了，你已经被宗籍除名，大约——也不能算是我大哥了……”
“江临潇！”江闻枫赤红着一双眸子，胳膊上的铁链被他前扑的动作绷直，他恨得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从牙缝中蹦出来，“你究竟，为何要处处针对与我！”
“为何？”
见他提起这一茬，江临潇也敛了神色，眼中泛着冷意：“懿贵妃同李家勾结那一刻，你我不死不休的局面便已经注定了！不仅是你，就连李家，本王也绝不会放过！”
这一刻他眼中的冰寒仿佛是冰天雪地里的一柄利剑，泛着令人心惊的寒光，让人心生无边的严寒。江闻枫同他斗了这么多年，却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江临潇，一时竟然被对方的神色镇住，反应过来时江临潇已经带着方落棠出了天牢。
“哈哈哈哈哈你竟还是为了那罪臣之女！”疯狂的笑声自二人背后传来，“江临潇！我竟败在了你的儿女私情之下！”
回王府的路上二人一路无话，江临潇第一次在方落棠面前如此表露心迹，不知该如何开口。而方落棠从不知除了自己竟还有人一直为了方家的事如此奔波，一时心里乱成一团。
两人刚到王府，就有下人通报，说是胧云有事要找方落棠，已经在府里等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