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白姑娘又傲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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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惑心(二)

“来人。”

白易忽然扬声一唤,驻守在神殿外的郁龄子和珝莀双双入内,步至殿中住步,恭敬一揖。

抚徵有种不祥的预感,杏眼蓄满了泪水,盈盈望着白易,带着深深的乞求:“哥哥……”

白易低下头,手指轻轻揩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珠:“妹妹,以后哥哥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抚徵无言落泪,只能使劲摇头。

“母后给你的诵雨笛一定要好好带着,它是我们华胥的宝贝,自然也会保护好我们华胥最珍贵的小公主。”白易扯开唇角,艰难地笑了笑,“其实哥哥真的好想看着我的小公主长大,想看那个喜欢撒娇,喜欢哭闹,喜欢早晚都缠着哥哥要糖人的小姑娘长大,长大后,一定是个非常标志的可人儿。可是哥哥……哥哥真的尽力了!”

白易爱怜地抚摸着抚徵的鬓发,每一下都温柔至极。

面前的小姑娘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将她从小捧在掌心里呵护着长大,给她最好的,最珍贵的,哪怕就是她张口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为她上天去摘。

可是啊,他的小公主在失去了父母和大哥后,也要再一次失去她唯一的哥哥了。她这么小,这么爱哭,这么娇弱,又那么调皮爱闹,他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

白易鼻尖微酸,勉强忍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那温柔得几乎要化成春水的眸子忽地变得坚毅起来,他一把将面前珍爱的妹妹推了出去。

抚徵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踉跄,幸好身后郁龄子和珝莀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扶住,一左一右却桎梏着不让她上前。

“二哥!”

抚徵慌了,是真的慌了,拼命的想要挣脱束缚冲过去。

白易心头如同被刀子狠狠得挖着,鲜血流了满腔,哽在喉间险些就要溢出来。他不忍去看疼爱的妹妹脸上的泪水,害怕的眼神,倏地转过身,垂下的双手却紧握成拳,纵然极力忍耐也难以扼制。

“大祭司。”他忽然开口。

郁龄子垂头:“臣在,但请王上吩咐。”

“将公主好生护送出去,定要保她平安。”

郁龄子眼中聚泪,定定望着年轻王上的背影,心头重重一沉,咬牙应下:“王上放心,臣就算是拼了命,也定会护得公主平安无虞。”

“我不走,我不走。”抚徵挣扎着要脱离二人的束缚,哭着喊着要上前,“哥哥是个骗子,你不是答应过父王母后,说你会好好照顾我吗?现在你却要把我抛下,你骗了他们,你也骗了我……”

抚徵哭得声嘶力竭,明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却无力阻止,心痛难抑,只能奋力地挣脱着束缚想要去到哥哥的身边。

她已经被抛下过一次,因为所谓的“保护”而被抛下了几百年,没有家人陪伴,一朝痛失所有,没人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重新站起来,又是什么撑着她硬生生熬过了这些年。

复国的任务实在是太艰巨了,她承认她退缩了,就让她跟哥哥一起吧,就算是永远石封在这片天地中,起码这里是她的家,这里还有她的家人,那也是在所不惜的。

白易被这哭声揪得心脏一阵一阵的疼,几乎快要窒息过去。未免自己动摇,他咬牙狠下了心肠,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郁龄子得令,纵有诸多不愿,还是应下了保护公主的命令,几乎是生拉硬拽地强行带着抚徵退出了神殿。

直到那撕心裂肺的一声“哥哥”最后消失在天际间,白易才长长舒了口气。

走吧,走吧,走了才好,走了才能活下去。

“王上。”

身后突然响起声音,白易倏地转身,只见珝莀竟然去而复返,一时蹙紧了眉头,没有对着妹妹似的温柔怜爱,只有冰冷的质问:“你怎么回来了?”

珝莀眸中泛泪,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我要留下来陪着王上,不论生死,绝不相离。”

“荒唐!”白易愤怒。

“王上……”

“不必再说。”白易已不想多听她无谓的解释,下了最后通碟,“珝莀,你本不属于我华胥一族,但我仍觉得我们有多年的情义在,你若当自己是华胥族人,还认我做王上,就必须听我的话,速速离开,带着阿徵一起离开这里。”

珝莀心内如遭重击,泪水簌簌而落:“有师父保护她就足够了,我只想陪着你。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我走了,那就是一生都见不到了。请王上留下我,不要将我赶走。”

珝莀忽然跪了下来,没了往日的骄傲,也明知王上对自己无情,可在这生死关头她依然想选择留下来,哪怕共赴黄泉,也比一人带着沉重的爱意过完长久的一生要好。

外面厮杀声渐近,有侍卫匆匆来禀,天族又派下了三万天兵,今夜是必要将华胥一族绞杀干净,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白易阖眼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朝前走了两步,他伸手搀起地上的珝莀,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眸子定定望着她,半晌,才轻轻叹息:“走吧,跟大祭司一块带着阿徵赶紧离开华胥。今夜华胥是彻底保不住了,但我并不想便宜了那群天族人,哪怕是死,也要拉着他们一起。”

滔天的恨意似包裹住了白易,眸中的最后一丝温情都尽数冷却,余下的只有无尽的恨意,以及同归于尽的决心。

“所以让我留下,好不好?”珝莀抬起头,梨花带雨,泪如雨下。

白易何尝不知她心意,硬下来的心肠难免有片刻的瓦解,终了,只含笑摇头:“不需做无谓的牺牲。我相信你,所以把我最爱的妹妹交给你,你要替我,好好保护她。”

那点最后的希望被骤然摧毁,珝莀想坚持却无能为力,除了哭泣,已没有了其他可做的。

白易语气忽然温柔下来,替她将肩上的一缕发拢到耳后:“走吧,保护好阿徵,华胥还有救。”

珝莀已经心如死灰,连共死亦被拒绝,还有什么值得她拼力?

白易忽然垂下眼眸,掌中蓄力,竟一把将珝莀推出了神殿,他说:“如果可以,请让她做一个普通人。”

“王上!”

神殿大门应声关上,珝莀冲上去用力的拍打着沉重的殿门,立时便有侍卫上来将她拉开,并劝她趁着天兵还未杀到速速离开。

珝莀哭得肝肠寸断,好一会儿冷静下来,对着神殿重重三拜,才下定决心转身,追大祭司二人而去。

而在她走后不久,神殿之中,白易已经打碎了女娲石。

华胥一族世代守护着女娲石,女娲石亦长长久久的护着华胥族人永世安康。倘若女娲石移位亦或被打破,华胥便登时会被石封千里,生灵屋舍,无一幸免。

白易就是料到了华胥大厦将倾,但作为王上,他既然守护不了自己的国,那么,就让彼此一起沉沦吧。

女娲石刚被打破,便从神殿开始石封,逐渐以十分迅猛之势向外蔓延,无论华胥族人还是天族天兵,正杀得天昏地暗之时,连同厮杀之声一起被石封其中。

珝莀离开后一点儿也不敢耽搁,很快便在出城的大道上追上了郁龄子和抚徵。抚徵还在挣扎不肯离去,而身后石封已经开始,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珝莀怒极之下给她了一巴掌,趁着她愣神之际,与郁龄子一左一右架着她迅速往城门口撤离。而一路有天兵想要阻拦,华胥族人都会奋不顾身地冲上来与之缠斗在一处,亦或用血肉之躯替他们争取逃离的时间。

石封的速度势不可挡,眼看已快到了脚后跟,而城门就在眼前,三人迅速往前一扑,就势滚地一周,赶在最后一刻出了城门。

战火的硝烟,震天的厮杀,可亲的族人,护她的二哥,以及生活了这么久的家园,从此以后,便要永远的石封在这里,永远,永远!

抚徵哭得声嘶力竭,因无力回天,郁龄子与珝莀也不再拦她,而是双膝跪地,对着他们的国,他们的王,行最后臣礼。

“阿徵……阿徵……”

迷糊间耳畔似有人的呼唤,抚徵却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叫着“哥哥”,心都被狠狠揪在了一块。

她蓦地睁开眼,气息起伏难平,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知身在何方。

秦无翳与敖战奇怪的对视一眼,后者温柔地替她拭去额上的细汗,她却如惊弓之鸟一般,抱着双臂连连后退,眸中尽是恐慌之色。

敖战吓了一跳,想要近前,她却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便不敢再动,只能轻声询问她:“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别害怕,那只是梦,不是真的。”

梦?是梦吗?

不,那分明是她藏在心底里最深处的痛苦回忆。这么多年她将这些记忆都藏的很好,怎么会,怎么可能又被翻了出来让她重新看见?甚至,身临其境!

似有一盆冷水忽地兜头浇下,抚徵眼中的慌乱一寸寸褪去,她定睛打量了周遭,入眼尽是一片深沉的黑暗,若不是敖战手中有粒明珠散着微光,怕是真的要伸手不见五指。

刚才回忆袭来的痛苦像潮退散去,抚徵抹了把额上的细汗,坐在冰凉的地上连连呼吸了几口,直到冰凉传上身体,冲走苦痛的余热,她方才冷静下来。

“我们还在那个深洞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