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了,刘禹溪在村子里做泥瓦匠已经很久了。其实他才刚来两个月,可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他来了很久。这个腿脚不利索的年轻人不爱说话,但见谁都会笑,村里的小孩子都很喜欢他,他不干活时屁股后面就跟了一群小孩子,追着他喊泥哥哥,因为他干完活总是弄得一身泥。
他所在的村子离一元山不远,住在菜头的家里。菜头也是泥瓦匠,不过他活儿好,拿的工钱也就比别人多。师傅死后,刘禹溪心里一直积着口淤血。他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最后倒在一颗大柳树下,菜头从邻村做完活回来的时候看见了昏迷的他。淳朴的菜头将他背回家,菜头的母亲煮了一大碗姜汤喂给刘禹溪,醒来后刘禹溪终于吐出了那口淤血。在床上休养了几天后,便跟着菜头去干泥瓦匠。
他将那把剑送到铁匠那里熔了,打了一把泥瓦刀。他知道练剑不在于剑,而在于心。剑心既成,草木皆可为剑。每晚他都要挥着那把沾着泥灰的泥瓦刀练剑术,有次被尿憋醒的菜头出来撒尿,看见刘禹溪正在练剑,哈哈笑道:“你还练剑?难道想成为天下第一不成?”
刘禹溪也哈哈笑,说:“我就是要做天下第一”。
菜头撒完尿回去睡了,刘禹溪练剑练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此时刘禹溪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腰里别着那把泥瓦刀,用树叶吹曲子。
“你怎么又在吹曲子”
声音从身后传来,刘禹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穿着粗布衣的农家姑娘挎着竹篮走过来,因为常年干农活的缘故姑娘的肤色有些暗淡,但若是像那些大家闺秀般涂着粉黛也一定是位大美人儿。
“你不也来这里绣花?”
刘禹溪淡淡笑着,本就清秀的脸更加俊秀。
“把你的泥瓦刀给我”
农家姑娘在刘禹溪身边蹲下,伸出一只略显粗糙的手。
“干嘛?”
刘禹溪看了看自己腰间的泥瓦刀。
“待会儿你就知道啦”
农家姑娘眨了一下杏眼,粲然一笑。
刘禹溪把泥瓦刀递过去,看着她要干什么。
“你转过头别看”
农家姑娘笑着说。
“好”
刘禹溪转过头继续吹曲子。微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淡淡的花香飘散在田野。过了一会儿,农家姑娘用泥瓦刀捅了捅刘禹溪,当刘禹溪转过头,发现泥瓦刀的刀柄上裹了一层棉布,带着碎花的棉布。
“这样以后干活就不会磨手了”
姑娘开心地说。
刘禹溪浅浅笑着,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照顾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
“谢——”
刘禹溪还未说完,后面就传来一声叫骂。
“干啥呢你,要不要脸,快回家!”
粗壮的妇人踮起脚骂道。那是姑娘的母亲,姜红儿做了个鬼脸,赶紧跑着离开了。
“你个傻丫头,跟男人坐一起也不怕被人说闲话”
妇人伸手掐了一下姜红儿的胳膊。
“我问你,你的那件碎花棉服怎么短了一截?”
妇人疑惑地问道。
“啊——是吗——没有吧”
姜红儿嘿嘿笑道。
“你个傻丫头!看我不拧——”
妇人正要伸手去拧红儿的耳朵,红儿赶紧闪身躲开,快步朝家里跑去。
“爹说了,你不许再拧我”
红儿的声音远远传来,刘禹溪躺在大柳树下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一片柳叶飘落,刘禹溪拔出泥瓦刀斩出,柳叶断成两截。刘禹溪从怀里掏出《侃剑》剑谱,仔细地温习侃剑的招式。师傅的三千剑影他已悟了一千,每悟出一道剑影,他的侃剑就多一次变化。如今他已经知道侃剑的奥妙所在,所谓侃剑不是一套剑谱,而是一套融汇剑术的方法。就像百川入海,每一套剑术都能融进侃剑,与人交锋时,就像与人侃大山一般随意。侃遍天下剑术,这才是侃剑的精髓所在!
“阿溪,菜头他们被堵在河间镇了!”
泥瓦工里的老赵头儿急匆匆地跑来,站在村外半截泥墙旁气喘吁吁。刘禹溪翻身站起,跑到老刘头儿身边询问情况。
“那家的工活儿做完了,可主家却不结钱,菜头他们气不过与人起了争执,现在被一群打手困住,说是不给足钱不让走!”
刘禹溪听完怒火中烧,踉跄地朝河间镇走去。老刘头儿一把拉住了他道:“你腿脚不利索去了也没用,跟我去村子里找人去吧”。
刘禹溪转过身。
“刘叔你去找人,我先过去看看”
说完便转身继续走。
老刘头儿叹了口气,又急匆匆地朝村里跑去。若是他回头,会发现刘禹溪一步如百步,很快消失在田野尽头。
菜头的娘这两天不舒服,刘禹溪就被留在家里照顾老人,所以才没和菜头他们一起去。他凭借着风,踏着山野,快速赶往河间镇,腰里还别着那把裹了碎花棉布的泥瓦刀。
待他赶到河间镇,正看见一群手持棍棒的打手围住菜头他们。菜头脸上淌着血,此时还被一个打手用棍子抵住胸口。
“五两白银,拿不出来就把命留在这儿!”
菜头一口吐沫吐在了那人的脸上。
“没有!”
“找死!”
棍棒高举到空中,朝菜头的脑袋狠狠砸下。
“滚!”
一声暴喝响起,刘禹溪一步踏至菜头身前,一千剑影自袖中倾泻而出。棍棒碎成粉末,那些打手衣衫破烂成条状,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那位跛脚泥瓦匠。
“鬼啊”
不知是哪个打手喊了一声,随后一群破衣烂衫的家伙皆作鸟兽散。菜头揉了揉眼睛,看着刘禹溪,不,是泥瓦匠阿溪。
“你——真成了天下第一?”
菜头不可思议道。
刘禹溪淡然一笑。
“离天下第一还早着呢”
“回家!”
菜头呵呵大笑,搂着刘禹溪的肩膀朝村子走去。
“今晚宰只鸡!大家都来家里喝酒啊”
菜头的心情很好,他有了一位可以酒后吹嘘的朋友,一个天下第一的朋友!
“阿溪啊,我娘还好吧”
“比昨天好多了”
“给我娘买一副药”
菜头走进一家药铺。
“你叫阿溪?泥瓦匠阿溪?”
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刘禹溪转过身,看到一位身穿锦服的剑客站在牌坊下,剑客双手抱胸,手里握着一把黑鞘剑。
“有事吗?”
刘禹溪淡淡道。
“你打了蔡府的奴役,而我,是蔡府雇请的护院剑客”
“哦”
刘禹溪转过身,丝毫不把此人放在心上。
“看剑!”
剑客忽然拔剑,踏空而起,剑气激射,朝刘禹溪刺来。长剑刺到眉心,刘禹溪闪身躲过,从腰间抽出泥瓦刀,出了几个月的第一招侃剑。
“铛!”
泥瓦刀和长剑撞在一起,刘禹溪和那剑客皆退后两步。刘禹溪心中诧异,师傅在临终前将下九斗的功力通过筋脉注入己身,他选择在村子里做泥瓦匠,一来是要潜心练习三千剑影,二来就是要好好消化掉下九斗的功力。此时他最起码是五斗之躯,怎知这一小小的护院剑客竟有此等不俗的功力。
“你很好!”
刘禹溪淡淡道。
“那还用你说”
剑客再次刺来,刘禹溪稳稳地接下一剑,袖出剑影,此时的剑影不像方才无锋,而是凝聚了五斗之力!剑客斩出一道剑气长虹,剑影竟碎了一半!两人一路厮杀,杀到镇外的原野上,剑气斩碎了原上草,剑影刺乱了白日芒。许久,两人停下。
“你的师傅是剑来疯?”
剑客问。
“是”
刘禹溪回答。
“你离你师傅还差很远!”
剑客说。
“我知道”
刘禹溪回答。
“一年后中原武林大会你要去吗?”
剑客问。
“不去”
刘禹溪回答。
“你会去的!”
剑客笑道。
“为何?”
刘禹溪也笑道。
“因为你渴望成名”
剑客回答。
“不错”
刘禹溪坦然。
“我还会找你的”
剑客道。
“好”
刘禹溪淡然一笑。
“对了我叫蒋五更”
剑客说了最后一句话。
“你知道我是阿溪”
刘禹溪点点头,离开了原野,菜头一行人正在路边焦急地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