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风站在山门前,右手紧握裹布刀,脚下还有两滴血迹。他的内心很平静,自从那天杀了筱筱,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践行心中的道义。
“你来送死吗?”
李秋暝打开山门,转身又将山门缓缓合上。看门老头儿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坐在太师椅上看热闹。
“秋暝,那个姑娘不能留在山上”
“别说了,快走”
李秋暝左脚后退一步,右手握上刀柄。这是他出刀前惯用的姿势。
“再听我最后一次!”
“滚!”
李秋暝淡淡道,没有丝毫的感情。
“那就不要怪我了!”
魏西风从怀中掏出一小截竹子,举到头顶拉下了竹子尾端的那根麻绳。只听得一声爆响,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高贵的金黄色,荧光在空中组成一枚铜钱的模样。
“铜钱天上来,兄弟五湖会!”
这是赏金兄弟会的信号,只有会内九星长老才有资格使用。
“你要硬闯一元山?”
李秋暝不屑地问道,一元山传承千年有余,江湖各派勾结袭击有过,数万诸侯铁骑征讨有过,外邦刺客潜入刺杀有过,但一元山从未让敌人踏入过内山一步!李秋暝不相信魏西风一个赏金侠客能翻起什么大浪,就算他把大岐境内所有赏金侠客都喊来又能怎样?
“我说了,那女子不能留!除非一元山不想在大岐弘扬道教”
“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
魏西风侧过身子,抱刀闭眼,静静等待兄弟会的人到来。
“这傻子谁啊,口气这么狂?”
看门老头儿边搓泥灰边大刺刺地问道。
“老孟,你守这山门守了多少年了”
李秋暝反问道。
“额~,有小四十年了吧”
“这山门可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
一听这话老孟倒是来了精神,一口浓痰啐到地上。
“咱也不怕找事的人知道啊,就在这山门里面藏着一百零八道机关,一元两仪四象八卦十六门,以十八主峰做阵基,三十六小峰为攻守,论阵法可以媲美沈家奇门,机关相比那墨家竹三之神机塔有过之而不及啊。就算是天上仙人来此,怕也难全身而退!”
老孟越说越激动,将一元山说的比大岐皇宫还固若金汤。
“一元山若真这么厉害,我草上飞倒是想进去领教一下!”
一道尖细的声音破空传来,令人有些眩晕。
“草上飞?”
李秋暝心中一惊,草上飞在江湖上成名多年,以无上轻功闻名四海。可以悄无声息地贴着人行走而不被发现!
草上飞一袭紧身黑衣,脸上因刺了太多字而显得丑陋骇人。他悄无声息地落在老孟身后,一指点上老孟的哑穴,却感觉老孟穴位处坚硬如铁。还未及脱身离开,就被老孟一手抓住衣领丢了出去,草上飞却像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草上飞就这样?”
老孟哈哈大笑。
“那让你见识见识三指魔琴!”
甜美的声音刚落,急促的琵琶乐声传来,真可谓是青衫司马所说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伴随着琵琶乐声,数十柄气刃疾射而来!李秋暝抽刀,一记裂风斩使出,劈碎了气刃,却有一道残破的气刃砍在了山门上,落下一点朱砂。
“哈哈哈,打架怎能没有我石灵空!”
一根粗大的铁棍砸在山门前,陷进去一个大坑。头戴金箍,身披红袍,眼角画有黑彩的红毛怪由天而降。石灵空是骒马族人,天生有长而密的红毛。
“啊哈,小石头?我早就想养一只骒马族小猴子玩了!”
老孟双眼放光,紧紧盯着石灵空头上的金箍。
“待会儿把你砸吧咂吧炖汤喝!”
石灵空抓耳挠腮,恶狠狠地拔起铁棍。
兄弟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九星长老的号召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来说比圣旨还要管用。魏西风始终闭着眼睛,就算兄弟会的人不认得他,自然也认得鲜血梅花裹布刀,九星长老就有三个,其中一位久居京都专管情报事宜,剩下两位纵横江湖,其中一位用一把裹布刀,杀一人取一滴心头血!
魏西风杀过五十二个人,刀上却只有五十一滴心头血!
杨小兴赶到山门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一元山的十六位掌教尽皆出山。若不是掌教们穿着道袍,杨小兴都分不清哪个是江湖流氓,哪个是一元山掌教。十六位仙风道骨的掌教此时站在山门前,嘴里叼根稻草,叉腰抖腿,一副街头小流氓茬架的模样。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宁荣子暴喝出声,气势上不输任何人。
“错了!要想从此过,只过一魂魄!”
黄鹤龄纠正道。
“就是,我们又不是真的土匪。谁要过打死就是了,咱师兄弟又不差钱!”
乾峰掌教赵虹象揶揄道。将手中一把羽毛扇摇的呼呼作响。
“今日你手上有伤我不杀你,但若是敢闯山门,我这几位师兄弟可不管这些!”
李秋暝抬刀指向魏西风,眼中已然闪动杀意。
魏西风淡然一笑,他的命不由他,从五岁那年杀了自己的伙伴,他便再无退路。傀儡也好,棋子也罢,他内心深处的自己早已消失不见。
“进!”
魏西风大喝一声。草上飞抽出一根刀鞭,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掠向李秋暝,三指琴魔拂动琴弦,五个气流凝结而成的鬼将冲向山门,石灵空扛起铁棍开始冲杀······
“阵!”
黄鹤龄解下背后的丹炉,重重砸在了地上。八道金色气流在地面滚动,所到之处留下晦涩深奥的符文。十五位掌教围绕黄鹤龄呈八卦方位站定,李秋暝首当其冲,一剑指天,引来天外剑气肃杀四方。
石灵空丢出铁棒,运转内力在身前荡起一阵漩涡,铁棒裹挟着气流漩涡不断碾碎剑气。草上飞闪转腾挪,一根刀鞭神出鬼没,宁荣子唤出体内琉璃宝塔,大阵瞬间得到加持。李秋暝的剑气也更加锋利了几分,将铁棍逼退三寸!
三指琴魔,苦海行者,双面无常,扁舟子皆使出杀招,冲向掌教战阵,十几枚飞刀刺向赵虹象,只见他道袍鼓起,袖中罡风肆虐。大袖一挥,一阵飓风飞出,裹挟着飞刀冲向兄弟会众人。魏西风终于动了,一刀劈碎了飓风,随后将刀丢出,布条在手,一刀游走!宁荣子接下一刀,体内琉璃塔震颤了一下。
“滚!”
听得黄鹤龄一声暴喝,两只大手拍到丹炉两耳处,道家诵经声响彻天地,杨小兴不禁运转内力封住了听觉,但还是感觉天旋地转,内心惶恐。
兄弟会有些道行低的甚至被震得七窍流血,暴毙身死!
“散!”
黄鹤龄抱起丹炉猛然跃出五丈,重重砸在地上,震退数十人。宁荣子等人亦随黄鹤龄跃出五丈,散出满天星,冲入兄弟会众人之间!就在兄弟会中出现溃散之势的时候,一支利箭犹如自无尽虚空而来!
“噗!”
黄鹤龄雄浑的内力防御竟被利箭生生刺破,锋利的三菱箭头刺进左肩!整个阵法都是以黄鹤龄作为中枢,此时黄鹤龄受伤,阵法威力大减!
“嗖!嗖!嗖!”
三支箭又疾射而来,分别对准宁荣子,李秋暝,赵虹象三人,三个人赶紧兵和一处,共同抵挡箭矢。不料却又一队鬼将被三指琴魔派去攻击黄鹤龄!箭上涂有蛇毒,黄鹤龄面色苍白,汗流不止。其他师兄弟皆被缠住!
“大师兄!”
宁荣子大喊,十六位掌教弟子里面他与黄鹤龄关系是最亲近的。
黄鹤龄拼着最后力气抵挡,鬼将里却藏着一把裹布刀,魏西风!宁荣子已经有些崩溃,三支箭矢虽被抵挡下来,但大师兄却身处险境!
一道身影掠过,三道金石刀意激射而出!杨小兴闪身挡在黄鹤龄身前,用冬雷挡下了魏西风一刀,却被重重击到山门上,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不过那三道金石刀意还是将魏西风逼退了两步!
兄弟会的另一位九星长老弓神勾越缓缓从山林走出,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张弓瞄准黄鹤龄!
箭出!
刀出!
黄鹤龄危在旦夕!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袍身影飘然落地,伸出无名指,大拇指抵住无名指第一指节处。只是用了一指不到,兄弟会众人皆被后移十丈!
老仙怪傅羲之早就被盛传可以三指开天,与蓬莱仙宫小师妹朵朵将于华山之巅比拼三指功力,那将是举世瞩目的一战!
“回去吧”
傅羲之语气淡然,脸色和蔼。黄鹤龄赶紧塞到嘴里一颗天外丹,坐在丹炉旁冥想疗伤。
“余卿不能留!”
魏西风依然是那句话。
傅羲之淡然一笑。
“老道也是受人之托,道家三清传承是为首重!”
“可别忘了一元山在大岐境内!”
“道本无界,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老道也可以出一份力”
弓神苟越呵呵一笑。
“纵使你三指可开天,大岐铁骑照样可以踏平一元山!”
傅羲之不悲不喜,淡然若水。
“回去吧,不然中山国那位上九斗就要出手了”
傅羲之话音刚落,一道青雷直劈而下,在苟越脚下劈出一个焦黑的土坑。傅羲之不禁有些心疼,修理山路又是一笔开销。唉,当个掌门人可真不自由。
“云雷真君?”
魏西风一脸惊愕,不是说九斗高手都不问江湖庙堂之事吗。为何云雷真君会在一元山?
“我来此也是为了三清传承”
一位白袍道士缓缓落下,白须白眉白发,很有真君风范。
“那要是如此,别怪我等请孔丘子出山!”
苟越威胁道。
“好啊,我也好久没见过那位呆子书生了。当年那家伙负笈游学到三清观,还是我接待的他”
云雷真君拂须大笑。
“扯活!”
魏西风咬咬牙,转身下山。
“可——”
苟越心有不甘,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黄鹤龄扶起受伤的杨小兴,运转内力为杨小兴检查伤势。
“还好没有伤到经脉,在离峰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大家都回去吧,秋暝,把余姑娘带来见我”
傅羲之大袖一挥,两位道家真君已然不见踪影。
“大师兄,你伤势如何?”
宁荣子一个闪身来到黄鹤龄身边。
“并无大碍”
黄鹤龄已经将铁箭拔出,天外丹的药效几乎能让将死之人吊住一线生机。
“谢谢你小兴”
宁荣子将杨小兴从地上扶起来,只见一道娇小身影闪过,丹儿扑到杨小兴怀里,关心地问道:“小兴哥哥你怎么了”
“哎呦”
杨小兴一声痛呼,捂着胸口就要晕倒在地。
“别装了!”
余卿一巴掌扇到杨小兴头上,将杨小兴抽得一个趔趄。
“我——”
“你什么你!”
余卿叉着腰怒瞪杨小兴。
“我没事,嘿嘿。没事,没事”
“余姑娘,你随我去找傅师叔吧”
李秋暝收刀入鞘,走上前来。
“好!”
余卿一脚踩上杨小兴得脚背,得意洋洋地跟着李秋暝朝凤来峰走去。
“你俩是不是有一腿?”
宁荣子悄声问杨小兴。
还未等杨小兴回答,丹儿就跺脚大喊:“师傅你好猥琐,羞羞羞!”
······
宁荣子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赵虹象在一旁打趣道:“我说宁师弟,你都快到不惑之年了,那东西还没用过吧!”
“庸俗!俗不可耐!你们这些人!”
宁荣子整理整理道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是让你抄《琉璃经》吗?”
丹儿眨巴着眼睛撒娇。
“天天让小丫头抄你的《琉璃经》,你咋这么自恋!”
黄鹤龄在一旁鸣不平。
“一息!你嘴角怎么有油?”
黄鹤龄突然注意到正躲在一旁擦嘴的徒弟。
“没什么,哪有?”
“小兔崽子”
“炉里还炼着丹呢,师傅我先回去”
一息撒丫子便跑,一身轻功还是有点道行。
“你就随我去离峰吧”
黄鹤龄对杨小兴说。
“我也去!”
丹儿叫道。
“好!”
“那个——”
宁荣子刚要说什么,黄鹤龄眼睛一瞪。
“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