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姑娘,真巧呀!”
杨小兴环抱双臂,笑得人畜无害分外可爱。
“没想到你亲自把狗头给送上来了!”
余卿依然仰着高傲的小下巴,像看猎物一样看着杨小兴。余卿身边一个身披兽皮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拔出腰间的阔大匕首,瓮声瓮气地看向余卿。
“丫头,用不用宰了他?”
余卿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微笑。
“不急,我要亲自宰他!”
魏西风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杨小兴怎么看也是个榆木脑袋,怎么还留下了风流债不成?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嘿!老头,你就是一元山的李道士?”
余卿走到魏西风身边,伸手扯了扯魏西风嘴角的几缕山羊胡子。
魏西风眉毛抽搐,心中不禁感叹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流氓了吗。老头儿面不改色,干咳一声。正襟道:“一元山翠云峰李秋暝,奉傅师叔之命请姑娘上山!”
余卿轻佻地转过身,路过杨小兴时,狠狠地踩了杨小兴一脚,嗔怒的样子很是可爱。她从门板上拔下狭刀,在两人面前比划起来。
“老头儿我问你,一元山跟卧虎山比起来怎么样?”
魏西风眼神真诚,表情认真。
“卧虎山水秀山青,一元山就是一座小山包,鸟都不拉屎”
咯咯咯
听到魏西风这样说,余卿忍不住娇笑起来。
“那你为何还要我上山?”
“因为缘分”
“缘分?”
杨小兴撇撇嘴,静静听魏西风一本正经地忽悠。
“姑娘与一元山有着莫大的缘分,道家传承系于姑娘一身!”
余卿轻蔑地瞥了魏西风一眼。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动不动就聊什么道家传承,天地大义。不稀罕!老娘只想好好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
“他是你什么人?”
不等魏西风组织语言继续忽悠,余卿指着杨小兴厉声问道。
“他是老道的徒弟”
“胡说!他就是个登徒子”
魏西风心中窃喜,看来杨小兴这小子还真欠下了风流债!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魏西风竭力保持着自己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杀了他,我就随你上山!”
余卿将刀放在杨小兴脖子上,恶狠狠地说。杨小兴看见余卿的一颗小虎牙,刀架在脖子上还欢喜的很。
“杀!随便姑娘处置”
魏西风刷地从背后抽出裹布刀,一脸的殷勤。
“姑娘要是怕脏了手,我来杀”
······
······
杨小兴眨巴着眼睛,以前只知道老头儿不靠谱,没想到居然这么狗贼!
杨小兴看着余卿有些泛红的脸蛋,微微一笑,一句“我喜欢你”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大厅里一阵寂静。握着把阔大匕首的兽皮中年人,二十四桥明月寨大当家尉迟宫最先搂不住火,拿着匕首就要捅杨小兴几个血窟窿。
余卿仰着下巴,眼中有些许慌乱,两颊一片绯红。
“丫头起开,这小子找死!”
“尉迟叔叔!”
余卿撒娇地喊道。
尉迟宫年轻时也是风流小生,自然是懂得小姑娘的心事。当即尴尬地站在原地,嘿嘿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你真是个登徒子!”
余卿收起狭刀,背身平复了一下情绪。
“这样的人怎么能进一元山!”
平复好情绪,余卿对魏西风大吼。魏西风听出了余卿的弦外之音,当即笑道:“一切都听姑娘的”
“姑娘你——”
杨小兴刚想提醒余卿不要跟魏西风离开,便有一个喽啰跑进厅来喊道:“一元山李秋暝在寨门外求见!”
“谁?”
“一元山李秋暝”
“啊”
魏西风的小心脏有点接受不了。常年修习道家宝典,居住在云山之间所养成的道家风骨可是往那一站就知道谁真谁假,他都有点怀疑李秋暝那家伙是不是故意这时候来的。在一元山呆了那么久,说不定就学会了一种占卜的秘术!
“真有意思啊,把人带进来!”
余卿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眼神不善地扫视了魏西风跟杨小兴一遍。魏西风赶紧陪笑道:“余姑娘,你可莫要上了奸人的当。那人肯定是假冒我来骗姑娘的!”
“等人来了自然知晓”
余卿重新坐回大厅正中央那张虎皮床上,把玩自己那把绿柄狭刀。魏西风跟杨小兴交流了一下眼神,若是杨小兴没猜错的话,魏西风应该是想表达三十六计走为上的意思。杨小兴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模样。
“余姑娘,他不是李秋暝”
杨小兴淡淡道。
“你!”
魏西风行走江湖卖了别人大半辈子,头一次感受到被人卖的感觉。气得胡子乱颤,老脸通红。
“他是个赏金猎人,要捉你换钱”
魏西风握紧裹布刀,准备随时开溜。余卿有些好笑地看着杨小兴,将狭刀指向魏西风说:“你不是他的徒弟吗?”
“我只是与他萍水相逢,他说要来捉一个女贼,不曾想会是你”
魏西风千算万算没算到杨小兴这家伙居然认识这小女贼,认识就认识吧还喜欢上人家了,果然恋爱中的男人靠不住。
“是我又怎样?”
余卿扬起下巴,大厅里的山匪都已经拔出了武器,对两个人虎视眈眈。
“是你,我就要保护你”
杨小兴与余卿对视着,余卿微微一笑,将狭刀甩到杨小兴脚下。
“那你就把他杀了吧”
杨小兴苦笑一声道:“我打不过他”。
“废物!”
余卿大怒道。
“可他若要伤害你,就得先杀了我!”
杨小兴拔起狭刀,冷峻地看向魏西风。余卿眼中一抹柔情转瞬即逝。
“小子!我这刀你不学了?”
“学刀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人”
哈哈哈
魏西风笑得很是坦荡。
“很像我年轻的时候,我不怪你”
山匪们慢慢向魏西风逼近,不料魏西风盘腿坐在了地上,神情悠然没有丝毫的慌乱。
“七斗以下在我刀下过不了一招,等李秋暝来吧”
此言一出,正在逼近的山匪们不由得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余卿虽然性子极烈,但心思却很是细腻。向尉迟宫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回去。李秋暝乃是一元山唯一一个踏入剑道九重天的持剑道士,一剑弱水三千丈,直挂银川落九天!自从二十年前上山,从未踏足过尘世,如今重出江湖意欲何为或许只有一元山知道了吧。
余卿自然知道李秋暝是来寻找并护送自己上山的,身为中山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玉灵公主,余卿此番被迫入邻国大岐,前来拜一元山老仙怪傅羲之为师,融合中山道教与一元道家,取长补短以求聚齐三清。现在赏金侠客居然假扮李秋暝前来,说明这一次无比低调的行动已被泄露,即使自己调皮在进入大岐国境之后想办法甩掉了随从护卫,来到尉迟叔叔这里玩耍,也不至于会让此次行动泄露。唯一的解释就是中山国权贵中有大岐的细作!
余卿低头思索,却始终注意着大厅里的动静。魏西风坐在地上一副老流氓的模样,她知道这个背一把裹布刀的老人不是善茬,只可惜云雷爷爷不在身边,现在只能依靠一元山的那位剑客。
“是谁假扮我呀”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魏西风眉头挑动了一下,虽多年不见,但再次听到他的声音,魏西风心中还是深深地愧疚!
一道瘦长身影走进大厅,青色道家长袍,左手持一把黑鞘长刀,眉宇间透着一股道家之人少有的英雄气!
“是我!”
魏西风嚷嚷了一句。李秋暝的目光在大厅扫视了一圈之后落在魏西风身上,握刀的手不由加重了几分力道。多年前的恩怨再次浮上心头,时间非但没有治愈伤口,反而将伤疤变得更加触目惊心。
“你还没死?”
李秋暝的语气虽然平缓,可谁都能听出隐隐的杀意。
“阎罗殿走了好几遭啦,可人家不收我老魏”
“那天没杀你是顾及多年友情,如今再见休怪我不留情面!”
李秋暝双眼爆射出精光,一股无形的剑气威压激荡开来,令众人不寒而栗。
“李道长,你此番前来可是要带我上山?”
余卿及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峙,向李秋暝亲切地问道。李秋暝敛起锋芒,有些后悔自己的失态。在山上清修二十余年,一颗道心还是不够平静,不过既然入了江湖,他也没打算手不沾血地离开。江湖上的事还需用江湖的方式去解决。他朝余卿和蔼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抬指弹出,书信犹如风中枯叶般飘向余卿。
余卿接过信,读过之后脸上露出一抹愧色。信是云雷爷爷写的,虽然没有批评她,只是讲了一些道理,也让余卿有点难过。已至古稀之年的云雷爷爷不辞劳苦护送她到一元山,自己却因为贪玩偷偷溜到了卧虎山,实在不像是一国公主的做派。
“李道长,这个老头儿假扮成你想要骗我跟他离开”
余卿指了指坐在地上的魏西风。
“没想到你还是一条狗!”
李秋暝愤怒地看向魏西风,利索地拔出了刀,一条清晰可见的剑气匹练刺向魏西风,魏西风依旧环抱裹布刀,激发出浑厚内力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抵挡锋锐的剑气。
“我做的事你不懂,但聂筱筱的事情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你没资格提她!”
李秋暝浑身的江湖气,丝毫没了道家风范。聂筱筱,他此生只爱过那一个姑娘,喜欢穿一身黑衣,用一条红丝带将长发简单地绾起。她很善良,也是自己见过的剑术最为高超的姑娘,聂筱筱倒在魏西风刀下的时候他刚刚赶到,无边落木萧萧下,从那时起他心如死灰······
“余卿很重要,我不能让你带走”
魏西风站起身来,剑气匹练缩短了几寸。李秋暝一声苦笑,摇了摇头。
“我以为修道可以令自己忘却仇恨,后来却发现不报仇便不能安心修道。魏西风,我杀定你了!”
“这条命可以给你,但必须在我带余卿到京都之后!”
李秋暝不再说话,弱水剑招施展开来,身形飘逸,剑气如虹。魏西风持着裹布刀灵活抵挡,两位八斗高手过招完全就是一场视觉盛宴。横刀谢景春也不过是七斗修为,之所以能胜魏西风是因为两个人纯粹比的是刀法。若是不压制修为,那么梁州城头都会被削平!
“你是什么人,为何这么抢手?”
杨小兴蹭到余卿跟前问道。
“我不是你喜欢的人吗?”
余卿只顾看两人打斗,心不在焉地回答。
“嘿嘿”
杨小兴摸着头憨笑起来。
“滚!挡着我了”
余卿一脚踹开杨小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师傅说脾气大的姑娘敢爱敢恨,娶媳妇儿就得娶你这样的”
站在一旁的尉迟宫听见这话不由得瞪了杨小兴一眼,忿忿地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早晚拱了你家这颗白菜!”
“臭小子你说啥?”
“啥也没说呀”
“他说早晚要拱了我这颗白菜!”
余卿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他敢!”
尉迟宫晃晃手里锃亮的阔大匕首,吹胡子瞪眼。
李秋暝一剑击出,将魏西风逼出大厅。两人来到山寨里空旷的练武场继续打斗。李秋暝身法极快,时时变幻成几道残影快速闪现,手中长刀凝聚着呼啸剑气,魏西风的衣袖被划开好几道口子。
“你觉得他俩谁会赢?”
余卿紧紧地握着狭刀,面容肃穆。
“不管谁赢,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尉迟宫认真地分析道。
“我觉得魏西风会赢!”
杨小兴给出了中肯的看法。
“为何?”
余卿好奇地问,很显然她也觉得魏西风会赢,只是还不太确定。
“魏西风近些年一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他的刀才是真正的杀伐之刀,李道长虽然剑术更高一筹,却欠缺生死厮杀的技巧与狠毒”
余卿略作思索,看向尉迟宫。
“山寨里最强的是什么境界?”
“四斗”
“我要自己去一元山!”
余卿当即立断道。
“我陪姑娘去”
杨小兴眼神坚定。
“你太弱了”
“我能为姑娘死!”
余卿俏脸微红,点了点头。
“我派几个人跟你一块去!”
“就我们两个,人越少目标就越小,况且七斗以下根本就接不下魏西风一刀”
“丫头哇,叔叔在中山不能保护你,在这儿也保护不了你,瞧我这叔叔当的唉”
余卿握住尉迟宫的手,小时候自己还经常骑在他脖子上玩,尉迟宫是哥哥手下的副将,因为在三清山举行封禅大典时失手打碎了封之印玺,引得父皇震怒,废掉其一身修为,流放蛮荒之地。因为哥哥顾及情谊,便暗中帮助尉迟宫来到大岐梁州卧虎山落草为寇,至于是不是如此简单余卿便不知道了。
“尉迟叔叔,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啦”
“别搞的像生离死别似的,这不还有我呢嘛!”
杨小兴打断两人,大咧咧地摆了摆手。
“你个癞蛤蟆插两把刀就不是癞蛤蟆了?”
杨小兴一听这话就乐了,反驳道:“没刀怎么吃天鹅肉?”
“你——”
“闭嘴吧你!”
余卿打了杨小兴一巴掌,转身对尉迟宫说:“叔叔,帮我把知否牵出来,再给他找一匹马”
“不用!待会儿顺路我去牵自己的马”
杨小兴微笑道。
练武场上两人争斗正酣,刀意凌然,剑气纵横,打得一片天昏地暗。
余卿骑着知否,和杨小兴偷偷溜出了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