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如果他有心思左右看看，或许能够看到范重正带着大岐长公主姬然在街上游玩，姬然“兴爷，你说这大佛爷找你所为何事？”
杨小兴摇摇头。想起上次在那湖心亭与大佛爷见面的场景，真可谓是惊心动魄！谁能猜得出那半阴补阳的老胖子心里想的什么？不让他猜出自己心里想的什么就算厉害了。
“那山鬼一案查的怎么样了？”
“山鬼已不足为虑”
“那就好，那就好”
刘源转了一下眼珠子，压低声音问道：“那苟良是去哪了？”
杨小兴忽然转头，盯着刘源的眼睛，不威而怒。刘源赶紧避开杨小兴的眼睛，低头认错。
“你先回去吧”
刘源在身边喋喋不休令杨小兴有些烦躁，索性让他离去。
手里不是拿着烤红薯就是拿着糖葫芦。这时候大佛爷刚从朝堂吃了败仗回来，心情有些糟糕。当然，这些杨小兴并不知道。现在，他还是那个胸无大志的治安吏，为如何应对大佛爷而心烦意乱。
······
······
第二次踏进大佛爷的府上，依然忍不住惊叹府里的自藏乾坤。话说一个阉人，要这么多女婢干什么？真是暴殄天物！杨小兴心里这样想着，行为举止却甚是礼貌得体。
在一个稍有些许姿色的女婢的带领下，杨小兴再次来到湖心亭外的湖畔。与上次来时不同，湖畔没有站着那些义子义孙们，阳光很强烈，但杨小兴还是在湖畔感受到了寒冷！
“四面冷风劲，一湖草木深。百年绕指柔，千金水下沉”
杨小兴挺了挺腰杆，右手握着刀柄走上木桥。湖面上烟波浩渺，波澜不生。不由让杨小兴想起了以前读过的一首名为《洞庭湖赠张丞相》的诗。
诗云：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但他现在没有心思赏景品诗，透过眼前的雾气，隐约看到湖心亭上站着很多黑衣人，他不由心中一惊！难道大佛爷已经知晓了什么？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感变化，就像——一个傀儡。
“外城东区判官杨小兴到！”
杨小兴在距亭十步的地方停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
“一个小辈就敢迟到？”
“老夫好久没打过人肉牙祭了”
杨小兴一言不发，头也不抬。他知道自己此时无言胜有言！
“进来吧”
终于大佛爷的声音传至耳边，杨小兴却仍未松出口中的那口气。
杨小兴抬起头迈起脚步，眼睛平直，目不斜视，小心翼翼地走进湖心亭。亭里大约站着四五十人，皆是黑衣，有几位甚至脸色惨白像是擦了粉。杨小兴募地发现，先前在西阁寺看到的那位老头也在其中！不由得心里一紧，握刀的手心竟渗出汗来。
大佛爷背对着众人，手里擎一钓竿，依然是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三大阎罗六大地藏留下白夜随我登上大核舟，其他八人各领四个判官以及底下无常人以八卦之位守在大核舟百米之外。剩下四个判官各带十位无常人在百米内配合龙甲军往复巡视，以作机动”
杨小兴听到大佛爷是在安排除夕夜的守卫部署，稍稍放下心来。
人群里一位背着两把巨大斧刀的彪形大汉踏前一步，声如洪钟。
“大佛爷，咱家咋不能去那百米内？让些小辈儿去别误了大事！”
一个身形枯瘦的剑士一掌按在彪形大汉的胸口，掌心一震便将彪形大汉推回原来的位置。
“离夫，越来越没规矩！”
那彪形大汉也不恼，只是低头生起闷气。那枯瘦剑士手持一把墨色竹竿，竹竿只是竹竿，里面并无锋刃。杨小兴不用眼看也能知道，此人一定是西阁第一高手白夜！相传白夜是大岐第一剑客“一竹剑鬼”陈玄观的遗子。西山境绿水城的无极剑华襄子曾与陈玄观有那惊天动地的一战！
江湖上的说书人这样描绘那惊天动地的一战：“话说这隆冬腊九寒月里，绿水城外那弯护城绿水却不结冰！为何？因那无极剑华襄子就立在城头！大雪飘飘，万里无人，恍若那长城雪境！华襄子温酒，孑然独饮，待陈玄观来时，已有几分醉意！陈玄观牵了一匹瘦马，唤作“红枣”。一人一马一杆竹，自茫茫雪中走来，不显寂寥，却是溢满天地的浪子江湖气！陈玄观走到城前，在那弯绿水里掬了一口水喝。
“上来先饮一杯？”
华襄子满斟了一杯温酒。
“酒喝多了会气虚！”
陈玄观依然是那副浪子的痞气样子。
“由大岐入钟离几千里，就为了跟我比一剑？”
华襄子将那杯温酒缓缓倒入喉中，插在城头的那柄剑发出一声嗡鸣。
“这江湖第一剑的位置也该有主了”
陈玄观抚摸着那杆竹竿，眼中有一抹柔光。他答应了澧南那位女子，要拿下江湖第一剑的名号。
华襄子笑了。
“江湖第一剑一直都是李玄墨”
“李玄墨早已不问江湖！”
一朵雪花即将落在陈玄观肩头，却忽然被荡开，一杆青竹问无极！几道残影略出，陈玄观直刺华襄子咽喉！酒杯落，温酒洒，无极剑荡起剑气涟漪，滔滔不绝！陈玄观一竹分九节，节节涨青虹。华襄子以无极之道应世间大气物，九节青竹，节节寸生。陈玄观九节尽出，却终不敌华襄子一剑无极。
败！
青竹之上留下一道剑痕，陈玄观心里亦有一道剑痕。他失意，不是因为失了江湖第一剑的名号，而是错过了澧南那位女子。
陈玄观走的时候，那朵雪花飘然坠地。”
杨小兴上下打量着白夜，他是个行为动作死板的人，似乎眼里只有大佛爷这位救命恩人。
“白夜”
大佛爷喊了一声，白夜立即走到大佛爷身边俯下身来倾听吩咐。大佛爷低声耳语了几句，白夜点点头又回到刚才所站的位置，而且分毫不差！
白夜随后详细安排了任务，杨小兴跟崔判官都被分到了百米内以负责机动。安排好任务，湖心亭内又是一片寂静。
“杨小兴”
大佛爷忽然道，杨小兴时刻准备应对这一刻。
“在”
“山鬼一事儿查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顺利？那你捉到几只山鬼啊？”
······
“未曾捉到”
杨小兴缓缓说出这句话，右腿稍微倾斜以便拔刀应对不测。仿佛过了很长时间大佛爷都没有说话，湖心亭内静的骇人，有那么一瞬间，杨小兴觉得自己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大佛爷像是很困倦似的悠悠说出这句骇人的话。
“是”
杨小兴唯唯诺诺。
“扔掉吧”
······
杨小兴右腿更加弯曲了一些，如果有人靠近自己就立刻抽刀！只见老佛爷将钓竿递给白夜，白夜拉住竹竿用力往上抬，金色的丝线被从湖里拽出。
“人头！”
杨小兴看到一颗人头从湖面浮现，很快，一具尸体就被拽了出来，尸体的身上还绑着一块大石头！
······
······
“白夜别扔！”
就在白夜刚将尸体整个拉出的时候，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是六大地藏之一的铁腐。此人戴着一顶黑纱遮脸，隐约能够看到一张血红的双眸，腰间盘曲一条白色毒蛇，呲呲地吞吐蛇信子。
“这尸体还是新鲜的，让我拿回去和蛇儿一起吃了吧”
白夜脸上现出一丝厌恶，但依然沉默，待听到大佛爷一声微不可闻的哼哼之后，才将尸体交给了铁腐。那条白蛇竟钻入尸体不见踪影！
三大阎罗以白夜为首，刚才那彪形大汉离夫位居第三，第二阎罗张小二一直保持沉默，腰间缠有一圈附有飞斧的铁索。杨小兴觉得也就他像个正常人，但也许他最不正常！
“乏了”
大佛爷一句话众人皆退。
“你就是杨小兴？”
待走出了大佛爷府，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凑到杨小兴跟前，杨小兴记得这是负责外城西区的赵判官。
“是”
“我是赵山虎，外城西区是我地界儿”
“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还不能唠唠啊”
赵山虎朝杨小兴挤眉弄眼，模样甚是猥琐。
“我就是来敲打敲打你”
“嗯？”
赵山虎自顾自地说道：“三大阎罗都是嗜杀之人，咱攀结不上，但六大地藏那可都是与吏部交好的主儿，巴结好他们以后保你官运亨通！”
杨小兴倒有些好奇，耐着性子问:“那怎么个巴结法？”
赵山虎得意洋洋地说道：“六大地藏，洪禄安喜爱处子之身，安占山中意古玩明器，马仕襄沉迷古籍孤本，冯宝康喜观人兽厮杀，家里就设有一座困兽牢笼！曾仲嘛，喜食妇人**，这也不算啥。倒是那铁腐有吃人尸的癖好，家里养的都是些毒虫邪兽，骇人的紧”
杨小兴嘴角浮现一抹冷漠的讥笑。
“那就是杀人给铁腐吃，抢处子给洪禄山糟蹋，抢了婴儿的母亲让曾仲喝乳水”
赵山虎拍拍手：“杨贤弟一点就透！”
杨小兴眼中浮现起杀意。他像是能够理解师傅的性子了，扰乱永安城内治安的不是流氓，而是这些狐假虎威的官盗！西阁还真敢称为永安首位治安机构，当真是荒唐！
“前方有一家酱猪蹄子很是可口，杨贤弟随我去饮几杯？”
杨小兴耻于和这般人同道，借故推辞：“还有要事缠身，下次吧”
赵山虎看着杨小兴远去的身影，先前的笑容渐渐消隐，眼神凌厉杀意忽闪。
“呸，一条捡骨头的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