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战场的右翼战区的地质非常复杂,一望无垠的荒漠中却有几座山脉。春秋便存在的风水宗师陈道元曾经在绘制世界地图时,途经此地曾言道:“平地起山峦,古是一片湖。”,上古时期,这地方是一片大湖,而这些山脉就是那个时候湖水干涸,遗留下来的。
邓白岩和右臂已经脱臼的孙皓文带着七百昌黎城守军,以及五千多位昌黎城百姓在一个山口前停了下来。“孙将军,真的要从这里走吗?”邓白岩神色担忧地望向眼前这个两山之间留下的一个大概十米宽左右的山路。孙皓文闻言,表情严肃,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昌黎城到东皇城最快的道路便是此处了,只要穿过这片山脉,再走差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东皇城了。”
“这....”邓白岩看着眼前两岸高耸入云的山壁,不由得陷入了犹豫之中。就连邓白岩这个外行都看出此处的凶险,对于老兵油子孙皓文自然是一眼便看出了。但是之所以孙皓文犹豫不决,主要是那可恶的刘子兴,竟然带着两百五十人跑路了,本以为三百人再不济,凭借城墙的优势,再怎么也可以挡上一时半刻,但如今刘子兴来个“釜底抽薪”,直接让邓白岩和孙皓文他们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孙皓文回头望了眼远处一条黑线,心里不由得暗骂刘子兴祖宗十八代一遍,虽然那辽军刚出城没多久,但是他们距离自己这一队人顶多不到三里,这以辽军的脚力,半个时辰就能赶到,这导致孙皓文他们如果绕过这片山脉的话,就极其有可能因为百姓的拖慢速度而被辽军赶上来。
孙皓文最后望了眼眼前曲折蜿蜒的三路,长吁一口气,咬牙沉声道:“全军随我进山!”
事实证明,孙皓文的赌运不是很好。作为大辽三万铁骑的正二品大将军——骠骑将军,裴虎显然更懂如何打仗,早就预算好了大辽能拿下昌黎城的后续收尾计划。两千大辽铁骑就埋伏在这处距离昌黎城不到五里的山脉中,一旦有突发状况,两千大辽铁骑便可以借助山脉的坡度,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支援。如果昌黎城顺利被攻破的话,他们这两千大辽铁骑便是收官之作。
“裴将军,据我们安插在山头探子报道,有一千左右的步兵以及五千左右的普通百姓已经进入到了山缝之中。”一名辽兵如实禀报道。
裴虎左手拿着一颗苹果,右手卸龙刀正一刀一刀的将苹果送进自己满是络腮胡的嘴巴中,等到最后一瓣苹果送进自己的肚子后,裴虎才将卸龙刀在自己的盔甲上反复擦拭,然后缓缓入鞘,随手丢掉手中的果核,眼中满是炙热:“既然百姓多达五千人,那说明昌黎已经失守了。看来这经典的一战,在日后注定会有我裴虎的名字。既然如此,我就来一个漂亮的收尾!”
“将军,是分别派两队五百大辽铁骑从山头山尾两边同时进入吗?来个两面夹击?”一名骑军小将试探着问道。裴虎闻言,突然大笑起来。那名小将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周围其余的三名从五品骑军小将也纷纷百思不得其解的对望着,似乎想从对方眼中找到答案。那名刚刚问话的小将在裴虎仿佛无休止的大笑中,不自在的壮着胆子问道:“裴将军为何大笑,难道是末将的提议有漏洞?”
那名小将不解道:“难道一千大辽铁骑不够?不可能啊!”
裴虎缓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声,上前拍了拍那名小将的肩膀道:“我是笑你根本不懂打仗!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坐到从五品骑将的位置的,你要记住你手上不止是五百把卸龙刀,更是五百条人命!能力越大,所要承担的就越多!”
“一千大辽铁骑?简直是浪费!三百大辽铁骑从山尾进入即可。至于两路夹击?这简直是外行!两队大辽铁骑的全力冲刺简直相当于自杀!等将这一行人放到山脉中央,然后让三百大辽精锐铁骑从山尾进入,便可以一举歼灭掉这七千人!”裴虎缓缓说道。
那名小将闻言,羞愧地低下头来,抱拳沉声道:“感谢将军教诲!”
裴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眯着眼睛看了眼身后的中原,沉声道:“中原!就从我脚下一点、一点被我吞并吧!”,“你!”裴虎指了指刚刚说话的问话的那名小将,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苏炳。”那名小将大声答道。“苏炳,你打过几场仗?”裴虎眼神玩味的问道。那名叫苏炳的小将闻言,汗颜道:“自从凭借我部落族长老爹到如今的从五品骑将,如今还未打一场仗。”
“既然如此。”裴虎笑着指了指身下的山缝道:“就由你带着手下三百精骑去杀掉这些残兵败将。”
苏炳闻言,浑身一抖,但还是当即应承下来。“对了。”裴虎望着苏炳下山的背影,提醒道:“三百人只能少不能多!多一个人,我就杀你在大辽部落的族人一个!”
闻言,苏炳紧了紧手中的拳头,头也不回一下,只是沉声道:“我大辽的男儿不比你的血性差!三百人多一人,我苏炳就断一只手!”
裴虎没有在意这位微不足道的小将的不敬语气,思绪早已经游荡到了龙城的大殿之上,心想自己能否有朝一日在那天下最高的龙椅上坐上一坐?哪怕就是坐一下也好啊!
不出一株香的时间,孙皓文便带着一行人走到了山缝的中央地带,孙皓文不愧是老奸巨猾,和邓白岩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想到了一个奇招。让一百步兵领着五千百姓走前面,他们二人则带着剩下的五六百人走后面,美其名曰是为百姓阻截追兵,但实际上,一旦这里有伏兵,这五千人就是最好的人肉盾牌。
“孙将军,我看我们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如今都走了一半了,也不见有伏兵的影子啊,哈哈哈....”邓白岩骑着战马与孙皓文并肩笑道。
孙皓文闻言,仍然是紧张的观看着周围的环境,忧心忡忡道:“邓大人有所不知啊,兵法上这种地形,往往都是中间地带最危险,很容易被前后两面包抄。”
“奥?”邓白岩闻言倒是不以为意,老神悠悠的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问道:“难不成这大辽将军当真用兵如神?一早就能想到自己能攻破昌黎城?甚至已经料到我们败北后会从这条路走?”
“赵勇可是春秋时代的天下名将之一!”孙皓文沉声道。
“是又如何?如今已经快年过半百了,终究是老了!”邓白岩笑道。
“不知邓大人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姜愈老愈辣?”孙皓文表情严肃道:“武将不比江湖人士,越是老的武将越是棘手!”
就在邓白岩还想一逞口舌之快时,前面人群中突然发起了骚动。邓白岩望向人群最前方,只见前面地面的碎石块只开始上下跳动起来,同样的,邓白岩身下的乙级战马也开始不安的嘶鸣起来,一股一股有规律的震动从马鞍上传来。邓白岩一脸不解地望向身侧的孙皓文。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邓白岩差点被孙皓文现在的样子给吓下马背。孙皓文脸色惨白,嘴唇乌紫,牙齿正打颤,断断续续小声道:“完了....大辽铁骑!”
邓白岩闻言也是心如死灰,但还是抱有希望问道:“现在掉头跑,再凭借这五千人的肉盾,再加上五百士兵的死守,可还有一线生机?”
孙皓文闻言,缓了缓,好歹不再失态,“九死一生!但不试一下,终究死不瞑目呀,邓大人,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吧,抓紧逃命吧!”
邓白岩和孙皓文两人撇下六千条人命于不顾,开始向山外逃去。两人离开还没多久,便听见一片哀嚎声响彻峡谷!
苏炳手持卸龙刀一骑当先,在转过一个弯道后,便一眼看向六千多人正惊慌得望向自己,苏炳轻轻将头盔上的面罩放下,一夹马肚,开始全速冲锋。
三百把卸龙刀在几乎毫无抵抗力的六千人身上一刀一刀划过,渐渐的,鲜红的血液汇聚成流,开始四散蔓延开来,三百大辽铁骑除了有一二十骑死伤在那仅有的七百守军下,其余两百多人个个都浑身染血,当然不是自己的,是那百姓的。
“苏将军,没有找到这队人的领头!”一名副将在搜索一番无果后禀告道。
苏炳闻言,只是感觉荒谬的可笑:“身为一名军人,既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放着六千条人命不顾,一人独活?”
“你带个十几骑跟我走,剩下的人打扫战场,看还有没有幸存者,补一下刀,然后会去找裴将军报告。”苏炳对着副将等人说完便率先一骑绝尘而去。
邓白岩身为文官,自然是很少骑马,如今在这逃命时候,自然是吃尽了苦头,只感觉锭下似乎要着火一般,一把老骨头几乎要散架,但却丝毫不敢减速,几乎是拼劲全力在向峡谷口奔跑。
在两匹乙级战马的全力奔跑下,这个本就不长的峡谷几乎只用了几十息便跑了出来。两人刚一出来,顿时心如死灰,只见山谷出口不远处停着一线骑兵,目测至少在五千人左右。
“天亡我也!”孙皓文长呼一口浊气,人在将死之时,其实也不怎么害怕死亡了。
“那是大辽的骑兵吗?”邓白岩颤声道。
闻言,孙皓文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队列整齐的骑兵,笑着摇了摇头:“差不了,这骑兵阵势如此严谨,再看那身盔甲,和真正意义上的重骑也差不远了。”
就在这时,孙皓文突然瞪大眼睛,一声大叫:“我怎么没想到?这骑军的盔甲和刚刚大辽铁骑的盔甲不一样啊!虽然都是深色,但大辽的盔甲是那种很深厚的黑色,宛如来自地狱的骑士一般,而这队不输于大辽铁骑的骑兵的盔甲是那种灰色!”
“你不是说只有大辽的骑兵能有如此整齐的队列吗?”邓白岩不解道。
“是我糊涂了,如果非要说我们楚战场有什么骑兵能和天下闻名的大辽铁骑一较高下的话。”孙皓文自豪道:“那就只有工部花重金打造的风字营铁骑!”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拿出昌黎城的战旗?”孙皓文催促道。闻言,邓白岩连忙从怀中掏出当时临走时摘下的战旗,本想着去投奔东皇城时,以此证明自己这一伙人是如假包换的昌黎人,不是敌军伪装的友军,但不曾想如今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孙皓文接过邓白岩手中的旗帜,连忙将其挂在自己的刀鞘上,开始向杨渊带领的四千五百风字营铁骑靠拢。
站在骑军最前面的两人,那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汉便是右翼战场五千风字营铁骑的实权将军王大龙,至于王大龙身边的身高八尺,手持长枪的男子正是这次亲自带队的主帅杨渊!
“元帅,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王大龙望向身后已经被攻破的昌黎城叹息道。
杨渊闻言,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山脉。“赵勇不愧是天下名将,我本以为他会先打看似重兵把守,但如果不惜兵力的情况下,仍然是能拿下的豫州城,再不济也是打那只有五千守将的东皇城。只是万万想不到赵勇居然一上来就啃最硬的昌黎城。原来一开始就是我们想错了。当初他派一百大辽铁骑去豫州城打探情报,摆出一副即将攻打豫州城的样子,没想到既然是声东击西!”
杨渊脸上满是凝重之色:“就连我都被骗了到了豫州城,好一个赵勇,不愧是当今世上最棘手的天下名将之一!”
“不过你真的赢了吗?”杨渊突然笑道:“一万五千人战死换来了昌黎城,如今我近五千风字营铁骑来援,你那五千人又已经出城,没有城池的庇护,五千步卒岂不是送到口的肥肉?再加上暗藏在山脉中的两千骑大辽铁骑,这次我们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大辽全面和楚战场开战,右翼战场你赵勇只能拿出五万步卒加上三万大辽铁骑。不然楚狂给你的三十万兵权,正面战场最起码得用二十万大军压境再加上五万大辽铁骑机动,虽然正面楚战场只有寥寥七万大军,但正面战场可是留有当年前楚修建的万里长城!其防御程度不下于天下第一城昌黎!二十五万还算少的!至于由下梁接管的左战场,虽然下梁有藏私的嫌疑,但为了防止下梁的骑兵突然袭击,怎么说也得派两万歩卒结阵再加上两万大辽铁骑策应才能挡住下梁的支援吧?”杨渊娓娓道来:“如此看来,在右翼战场只有八万兵权的赵勇,这一仗就损失两万,我们不亏!”
第一次听杨渊分析当前辽楚战场的局势,王大龙还一时没有转过弯来,等了好一会儿才挠了挠头,憨笑道:“俺也听不明白,反正按元帅说的,不亏就行,嘿嘿...”
杨渊闻言,微微一笑:“大龙,天底下打仗不是在乎一时的得失,也不是在乎自己手上城池的多少,而是要看谁能笑到最后!”
“咦!他奶奶的。”王大龙这时才发现从山脉朝自己奔来的两人。
“这咋还举着我们的龙阳的旗帜?”王大龙不解道。
“估计是逃兵。”杨渊眼光何其老辣,一眼便看出了邓白岩和孙皓文的身份。
“他奶奶个腿,俺大龙生平最恨的就是逃兵了!看我不一箭射杀他们!”王大龙说着就要从马鞍上取下铁弓。
“切勿心急,大龙。”杨渊伸手制止了已经箭在弦上的王大龙。
“如今昌黎城被破,估摸着已经被屠杀殆尽,好不容易有两个幸存者,我们不妨问问那昌黎城是如何破的。”杨渊说道,“我也很好奇,他赵勇到底是如何只用两万歩卒就能破掉这座号称可挡十万大军的天下第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