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这下村里可热闹了,你不赶紧回去看看你那养了这么多年的苗子,不怕他给人抢走了哇”一名道士模样的人一边挽起袖子从土里刨些什么,一边对另一名老者说道。
另一名老者听到老道士的话,直起身来,沉思了一下说道“无妨,终究是要给他找个地方的,他自己选择跟我给他选没什么区别”
“那你就不怕他入了个不入流的门派或者干脆被魔道中人给拐走了?”老道士笑呵呵的说道。
“也对,我确实还是要回去一趟”老者一边抽着手里的烟杆一边认真的说道。
“你看么,你心里到底还是在乎的么,走吧,我这地脉的灵气也采的差不多了,再采就伤根了,与你一道回吧”老道士拍了拍衣袖,想要将道袍 弄得更干净些,但却弄得越加埋汰。
这句话倒让老者有些意外“你现在回去?你一大把年纪了也要凑个热闹?”
“老夫才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但看热闹总不过分吧”老道士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碗,里面好像还有半碗水,也不见他喝,就这么放在手里晃悠着,好像很是满意。
老者没有理他,抬头辩了辩方向,向山下走去,老道士见状收起手中的碗儿,也跟着一并走去。
正值冬末,万物尚未复苏,林子里也少了许多颜色,也许是太过无聊,老道士继续搭话道“你这些年零零碎碎收的气运都给了大龙那孩子,真不给二狗子留上那么一分?,哪怕一点点,让他混个舒坦的后半生也不行?”这也是他不多的好奇之一。
老者听到老道士问出这个问题,不由一愣,随即毫不犹豫道“不留”。
老道士见老者如此决绝心头不由一叹,喃喃说道“二狗这孩子,其实也是不错的啊”。
山风继续拍打着已经枯了一个冬天的树梢,发出吱吱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二人的言语。
……
……
这几日河西村来了好些生分的面孔,而且各个都佩刀带剑的,这让村民们好生紧张,不过这些人倒也讲规矩,没有发生什么械斗之类的事,而且出手都很大方,这才让村民舒了一口气,自古侠以武犯禁,若真出了事朝廷远水救不了近火,靠着县衙那几个差役肯定是有去无回的。
村民们紧张,其实村里的那些个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管是净月派的木玲珑,还是天刀上官伯,或者是带着何不凡和白之秋的流刀宗和天笑宗的那两位前辈都发现了一个问题,天机不见了!准确的是说本来清晰明了的仙器出世的天机如同被黑夜蒙上了被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这可让一群人蒙圈了,就好像大家千里之外奔波而来,临了眼看着仙器要出世了,仙器突然来了句,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暂时不想出来了,各位哪儿来的哪儿回去吧。
不过各宗各派来的也是有定力的人,也没有气愤离去,而是各自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同时安排弟子勘察周围地貌,以及最近反常的现象,于是乎村民们便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许多他们眼里仙人一般的人里开始了他们奇怪行为,有的人徘徊在村口的大槐树下日夜不眠,有人对着村里磨面的大石碾子发呆,更有甚者还钻到了村里的那口古井里,当然上山下河摸石头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让当地村民私下纷纷传闻村子里有宝藏的奇闻,于是乎许许多多村民也开始了他们的寻宝之路,有样学样的开始探索自家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村子,一时间让河西村好是热闹,而醉清风这个李二狗眼中的假道士也积极的参与在了其中,不少教习称晚上结了课业之后有黑影徘徊在学社附近,鬼鬼祟祟的做些奇怪的事情,一时间老夫子不由的担心需不需要找村里借些个年轻人夜里帮忙守守。
这夜醉清风又积极的出现在了河西村后山的一片荒地之中,不过于其叫这是一座山不如叫做坡,相较于西山而言太过于渺小了,渺小到村民连名字都懒得取,直接以无名坡称呼,无名坡位于河西村的北部,由于离的近,坡上的树木都被村民给伐去当了柴火,留下半人高的荒草,月光下显得很是凄凉荒芜。
只见醉清风一手拿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借着月光辨认着,一手提着一根铁锹,像足了一名土夫子,跟身上那一身道袍很是格格不入。
这几日村里掀起了寻宝热潮,醉清风这个家徒四壁的人儿自然也不落人后,不过见过些世面的他可没有像其他村民一般似无头苍蝇般乱找,他先是利用教习的身份去查看了县志,然后又翻阅了书社的藏书楼,这么一来二去,几日来还真给他找到了一本太平异志。
这太平异志是前朝护国神教太平教留下来的奇闻异刊,专门记载全国各地发生的一些传说轶闻,由各地官府保存并记录。前朝灭亡后大周王朝开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余孽清扫工作,而太平教也位列其中,当时的接管了前朝河西镇府衙的官员们怕受牵连,自然的准备将一些前朝之物焚毁丢弃。而这一本太平异志则是当时的知县大人同时也是一位儒家先生的读书人偷偷留下来的,后因府衙内不便存放于是就放到了学社之中,一直保存至今。
因为太平异志这本书只是负责记载而并不会去验证所记录事情的真假,所以即使在前朝这也是当作饭后趣闻解闷的一本书,并没有太多人去追寻书上记录的东西,当初那名读书人也是因为里面记载了一些前朝诗歌而不忍被毁的,没想到百余年后被醉清风给翻了出来,当作了藏宝图。
关于里面记载的东西,醉清风也依靠着常识做了些基本的筛选,比如那些个公鸡下蛋母鸡报晓,天降祥瑞地生云彩的事他就直接略过了。
前几日他也摸排了其中一些他认为可能有东西的地方,不过除了一身土什么都没找到,今日他来着是根据那本太平异志其中一篇所记载的仙府之事。
书中记录的是四百余年前,大梁王朝时期的一个故事。话说当年的北方的部落对于大梁来说正是头号外敌,拉锯了数百年的战争正逐步的进入白热化之中,鲜血洒满了每一寸边境,这种情况下草原部落与大梁王朝除了一次又一次的血于血的碰撞外毫无交流。通商在那时是完全被禁止的,一经发现当属通敌资敌论罪,所以河西村在那时还是一个只能靠白龙河过日子的小渔村。
本来以这个渔村的规模甚至都没有引起大梁王朝舆图绘制者们注意的兴趣,直到这个渔村出了一个叫阿平的人。
阿平是河西村的本地人,与其他几户人一样,自从爷爷那辈起就为了逃避天灾而搬到了这儿来,这儿河水缓慢而又平坦,又没有官府收税银,所以日子还算过的下去,一般年份冬天过完还能有余粮。
按照一个乡野孩童的人生来说,阿平会继续上一辈的生活,等到锄头高的时候便开始下地帮母亲干农活,等手脚有力了便在父亲的帮助下得到自己的第一张渔网和一张猎弓,开始真正的劳作。于是乎一日复一日,在无数次太阳落入阿平眼中的白龙河尽头后,他终究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间简陋却不漏雨屋子,从这个屋子里他会掀开隔壁邻居女孩的盖头,一夜之间,男孩会成为男人,再给过不了多久,男人会变成了父亲,慈祥的看着妻子怀中抱的一双儿女,用他无法描述的词语祝福着他们能够健康成长,然后决定每天多捕两条鱼回来。孩子们都是长的很快的在父母眼里,在阿平眨眼间已经长到了锄头高,妻子已经准备带着他去田里了,他也舒了口气,日子似乎能够轻松一点了,如果再快一点能帮自己收渔网那更好不过了,又看过了无数次太阳落入了那远端白龙河河水的尽头之后,儿子终于接过了他手中的家伙什,而且儿子也有了儿子,他不再每日劳作,身体不允许他再像过去那般上山下河,百无聊赖的阿平也许会点上一根城里淘来的二手烟杆,看着远端河水的尽头的落阳,跟他的父亲一般缓缓的闭上眼睛,直到有一天天色微暖,他不再真开疲惫的双眼,轻轻的走,正如他轻轻的来。
如果那天傍晚没有去帮父亲收渔网,也许阿平的日子就会跟上面那般,平淡而又重复的度过一生,但现实没有如果,一切都从渔网里那只白蛇而发生了改变。
阿平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蛇,晶莹剔透的鳞片在夕阳的映射下发出淡淡的光芒,只不过背后靠近尾部的一端似乎是被什么烧过似的,乌黑黑的,整条蛇也看起来精神萎靡的很,耷拢着脑袋,一动不动。
回家之后,阿平将小蛇拿出来给父母看了看,在白龙河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也没见过这样的水蛇,由于知道水蛇基本无毒,而这条小蛇又长的如此好看,颇有灵性,阿平父母便同意了阿平将它养起来的请求。
由于渔村人口并不多,所以同龄的玩伴总是少得可怜,所慢慢的,颇有灵性的小白蛇便成了阿平的朋友,就这么一年多过去了,阿平也一夜之间长到了少年摸样。
最近一个月他一直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迷迷糊糊的他来到了一个宫殿模样的地方,这里有他吃不尽的海味山珍,喝不完的琼瑶美酒,而每每当他快要吃饱喝足的时候,都会有一位带着面纱白衣宫装模样的少女为他倒上一杯清水,而且必须要他喝完,若是他不喝还会引得那女子不快。
由于第二天醒来什么都没有变,而山中父母也不信鬼神之说,所以阿平也每当回事,直到有一天一名道长坐在一片竹筏之上顺流而下,一边饮酒一边赋诗,一眼就看见了在河边忙碌得少年,这一眼便成就了阿平的仙缘。
用当时道长的话说就是,远远而望,见有一紫气冲天,若蛟若龙,近而观之,原是白龙山水气运凝结而成的异象。
原来小白蛇原是那白龙河里的一条虺,因窃取山水气运而被天雷所击,不想却被阿平所救,养伤之期,一人一蛇也处的颇为投缘,近日白蛇自觉身体已无异样,迟早要回归到那白龙河水之中去,为报答阿平的救命之恩,小白蛇拿出当初偷的的一半气运趁他熟睡偷偷浇灌给他,希望能让阿平在今后百年之中无灾无病,一世安康。
只不过这小白蛇却也是漏算了一筹,照顾了自己将近一年的阿平居然是那万中无一的通灵之体,每日的气运浇灌竟是让他给留住了六七分化为了自己的气运,小白蛇妖类无知,又无长辈教养,所以一直还未觉的有何异常,碰到了那游山玩水的道长就被一眼看了出来。
阿平这类体质的人是真正受天地青睐的人,这样的人一生只需慢慢修行便可直往九天之上,没有三灾六劫,没有五弊三缺,对千千万万修行人来说的无数劫难的登天之路对阿平这类人来说只是如同可容四马并行的官道一般,无劫无匪,坐上马车一路前行即可。
修行界对于这类人千古以来也有个对应的称呼,谪仙人。
所以阿平当即被道长在禀报师门后,代师收徒,收在了门下。
小白蛇也知这是阿平的仙缘到了,在留了一个在古府遗洞里寻到的仙家之宝之后,便趁夜离去,投身白龙河水之中。
当然这些当时的阿平并不知晓,直到多年以后修行有成,即将圆满飞升之前慧眼已开的他才发现当年竟然还有这么一桩缘分。
那日即将飞升的他来到了这个他出生并度过整个童年的地方,在祭拜了父母之后,运起神通,希望找到那条小白蛇,找到那个梦中喂他气运的白衣宫装女子,对她说一声谢谢,然而三千里白龙河水探尽却一无所获,他明白妖道比人道更加艰险,他忽然有些懊悔,懊悔他没能来的早一点,就这样阿平徘徊在河面上久久不肯离去,那一日,千里河水皆平缓,水中妖属尽低头。
在故事的最后,阿平回到了他那已成为断壁残垣的故居,从村中借来砖瓦,用三天时间一砖一瓦的恢复了自己家的样子,房子修好后后他还置办了一床棉被和简单的家具,就这样在里面住了七天,这七天时间里他没有修行也没有悟道,每天只是简简单单的从村里买来米菜和油盐酱醋开火做饭,然后去河边钓鱼发呆,有时也会为自己沏一壶大叶子茶。
终于在第八天傍晚,大概在夕阳落入白龙河水的时间,阿平没有在跟往常一样开始着手准备晚饭,而是将儿时的一件旧衣叠好与小白蛇送的仙家宝器一起放在了桌上,在思量片刻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那一夜河西村村民看见村子北部有剑光冲天而起,如流星般划破夜空而去,第二天人们纷纷前往查看,却发现阿平最后所住的房子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未曾出现过一般。
最后一段则是醉清风查看的重点,在他看来仙人离去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宅子这些世俗间的物品带走,极大的可能是运用法术将自己的宅子封入了地下,这在道门传说里倒是并不少见,如同普通人给自己做墓一样,修仙之人飞升之际往往会了却凡间尘事,所以给自己造一个洞天遗地也很正常的,所以他认定这里肯定有仙人遗物,只是他也不通法术,没有破解的法门,只好用铁锹挖着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