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文长,第一次见你这么大方的人,哈哈哈,还真是阔气。”
苏文长笑着。
邱凌雪点点头,只说:“好名字。”然后退到一旁坐下了。
苏文长也不在意,瞅着的大夫说:“喂!小老头,快给看看,这是我妹妹!”
大夫心里有点不悦,假意走到阿哑身边把脉,心里却在想:这人是谁?怎么来官兵都让着他,看样子不就是个乞丐吗?
苏文长不懂医术,瞧见大夫握着阿哑的手腕没吭声,带着些怒气说:“小老头!倒地怎样啊?你难道看不明白吗?”
“呵,这女孩体虚、气虚、血不足,加上最近伤身、伤心、伤神,恐怕不容易好。”大夫皮笑肉不笑的说。
他撇了苏文长一眼,又诧异的问:“这真是你妹妹?”
苏文长轻咳了一声,将银子拍在大夫面前说:“你管这些干啥?赶紧给我看病,看看还能不能治好!”
大夫不由得唏嘘,“恐怕不容易好。”
“为何?”
“她病需要静养,跟着你这样的哥哥,这病也只能越拖越严重,再说她这半脸青鳞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也是病……”剩下半句话大夫没说出口,摇了摇头。
苏文长看着半脸青鳞的少女,烦躁的抓着头发,心里忽然有些愧意,叹息道:“唉!女人真是麻烦,小老头我就在你家住下了,你可要给我好好治。”
“那怎么行!”大夫微怒。
这时候邱凌雪站了起来,又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带着笑意说:“大夫劳烦你了,都说医者仁心,想必你也不愿看着这女孩死吧?”
大夫一见银子,笑呵呵的走了过去,把两锭银子用衣袖擦了擦,一边往包里塞,一边说:“官老爷说的对,医者仁心,医者仁心,哈哈哈。”
邱凌雪没有搭理大夫,嘴角一撇,轻笑着说:“文长兄,我有种感觉,我们还会相见的。”
说完邱凌雪转身走出了医馆。
苏文长脸上的神情逐渐凝固,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对着旁边的官兵问道:“他去哪啊?”
“哼!参将大人自然不会像你这种人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汐水之计已成,此去便是回严太师处,镇守封龙岭。”
“封龙岭?”苏文长咋舌说,“啧,我记得那地方离这里很远吧?他大老远跑这小县城来干嘛?”
大夫脸色一黑,给苏文长打手势,急促的说:“问不得,千万问不得,你在我家住下可以,千万别提这件事,要被砍头的。”
苏文长更加疑惑,可瞧见大夫那一脸惊慌的模样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他将躺椅上的阿哑抱起,与大夫一同走进了里屋。
医馆内除了大夫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只因阿哑背后的烫伤要脱了衣服才能查看,苏文长觉得让别人占便宜,还不如自己占便宜,就从背后把阿哑的衣服脱了。
这一看满背的烫伤,有些都已经化脓了,加上之前又被那老汉打了几棍,背上全是些烂肉,散出难闻的恶臭。
苏文长还好些,那大夫看见这烂肉如泥的场面,忍不住作呕,摆了摆手说:“你既然是哥哥,就赶快给她洗洗,这个我没法医,呕……”
“我洗?”苏文长诧异的说。
“你不洗难道让我两个儿子帮着洗呀!”大夫微怒道,匆忙跑出了里屋。
苏文长看着面前不挂一丝的阿哑愣了半晌,心里不知怎么了,平时那些想的事,现在竟然一点儿都不敢去做。
犹犹豫豫的考虑了很久,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声音不耐烦的说:“水给你提来了,床后有个木盆。自己来取。”
苏文长心里明白,医馆内这群人都不欢迎自己,要不是那邱凌雪莫名其妙的帮自己,估计早就被赶出去。
所以苏文长也没过多的抱怨,推开门默默的把两个装满热水的木桶提了进来。
他先将木桶内的热水倒进那半人高的木盆中,不多时外面又送来了一桶热水和一桶冷水。
冷水掺和热水,木盆内的水温变得让人很舒服,苏文长自己都想洗洗了。
可他看着阿哑(只是看着后背)不免觉得这背影又消瘦又孤单,就像长在大漠里的一根翠竹。
乱蓬蓬的长发很多都贴着后背上的烂肉,浑身有很多大小不一的伤痕。
苏文长想到第一次见阿哑时的场景,又想到很多年前的自己,活了这么久,是时间让他变坏了吗?
苏文长不得而知,心里又对自己问起了那句话——这世间真有善人吗?
没有吧?善人都会慢慢变坏的,只有坏人才能活得更好,活得更舒坦不是吗?
苏文长想到。
可这个世界要是没有善人,那不是太悲哀了吗?
苏文长又想到。
如果这个世界都是恶人,这样的女孩会很惨吧?
苏文长看着阿哑陷入沉默……
烂泥似的身子,大大小小的伤痕,这是唯一映入苏文长眼帘的景象。
半个时辰后,苏文长扶阿哑到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随后走入医馆前堂,那些没受伤的官兵已经离开了,剩下的全是受了伤的官兵。
大夫瞅了苏文长一眼,会意的点点头说:“你等等,我帮这位官老爷接好骨头就过去。”
“哼,快点。”苏文长轻哼一声,转身走入里屋,从木榔上回到了阿哑所在的房间。
苏文长站在门口,他看见阿哑的半脸青鳞,不免有种错觉——床上躺着的好像真是一条蛇妖。
不过错觉始终是错觉,苏文长没多想,走到床边掀开了阿哑上半身的被子。
裸露的背部依旧散发出一股恶臭,苏文长嫌弃的瘪了瘪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碰了下她的脸。
“丑死了,上京的玉女楼里端茶的丫鬟都比你好看。”
“哟?真没看出来,你还去过上京?”走到门外的大夫听到苏文长说这话有些不信。
苏文长撇过头,淡漠的说:“没去过,就是经常听人提起。”
大夫肩挎一个木制药箱走了进来,坐在床边一打开,全是银光闪闪的各类刀具。
“烂肉要刮掉,不然伤口很难好。”大夫说着,递给苏文长一个白玉瓶子。
“里面装的是烈酒,我把烂肉刮走,你就洒烈酒上去。”
苏文长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于是大夫开始挥刀从阿哑脖子后刮走烂肉,暗红血的血痂裂开,一股股的血液渗出。
大夫的手上不禁有些发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苏文长则神情自若的洒烈酒。
此刻大夫真怀疑面前这人倒地是不是女孩的哥哥,哪有亲哥哥看见妹妹这样还像个没事一样的在伤口上洒酒的。
苏文长发现大夫瞅着自己,有些不悦,“你看啥!这伤弄好了没?”
“没,还要把淤血挤出,敷了伤药才能好。”大夫哽咽着唾沫,把刮下来的烂肉用一块白布包着。
那白布瞬间变为红布,大夫又从木箱里拿出一个铜碗,将红布放入铜碗之中,用刀背挤压着那些透着暗红色的伤口,让淤血流入铜碗。
铜碗里很快就滴满了大半碗淤血,阿哑背部变得毫无血色,就连伤口都是泛白的。
大夫吁了一口气,将铜碗放在房间内的木桌上,方才在木箱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伤药。
他把油纸裁开,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均匀的洒在阿哑的伤口上,而后又用晒干后的红花贴紧伤口。
两人折腾了快一个时辰,终于把阿哑背上的伤处理好了。
红艳的花朵贴在伤口上,这一看再没了之前的那种既恶心又丑陋的感觉,反而给床上趴着的阿哑平添几分妩媚。
大夫端着那碗血水走了出去。
哐!
房间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苏文长小心翼翼的把被子给阿哑盖上,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气话,随口说了句,“其实也挺美的。”
他想说的是另一句,可现在阿哑没醒,他就打算等阿哑醒了之后再和她说,索性趴在床前的木桌上睡觉。
他其实可以出去走走,但外面的那些家伙似乎并不欢迎他。
这就和从前一样,他选择了陪着一个算是认识,却又谈不上朋友的人。
夕阳西下,整座小城迎来了夜幕,在城南的县令府内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的呐喊声和叫好声,扰了夜的静。
这种不出名的小县城难得如此热闹,大街小巷里的人纷纷往县令府聚去。
那周围环绕的街道张灯结彩,搞得像八月十五中秋节一样,兴许聚过去的人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过去,可这种奇怪的气氛依然引来了无数人……
咚咚!
半夜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苏文长迷糊的抬起头,还没来记得思考门在自己的哪个方向,就感觉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额,糟了,背上的伤还没有好,不应该这样坐着睡。”
苏文长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腰,一只手撑住木桌,缓和一会儿才走到门前。
“谁啊!大半夜的有病吧?”
他装作平时那样气哄哄的大喊,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