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护和沈长歌将茶楼各个角落都仔细搜寻了一遍,始终未发现有关青玄的任何蛛丝马迹,只好寄希望于青玄已经回家了。
可当两人回到小院,却发现家中并无青玄的踪迹,不禁都失望不已。
两人又再次出去寻找,杨易也出动了整个巡捕房的人手,可一连找了几天,青玄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遍寻无踪迹。
眼看沈赫给的假期将尽,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叶护不禁焦急万分,沈长歌见他一整日都没有进食,强逼他先去吃点东西再一起找。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面馆,简单吃了两碗面,正欲走时,却见桌下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偷偷把手放在沈长歌刚刚付完钱的钱袋上。
叶护正好心烦,看见这女孩小小年纪竟做这般偷盗之事,不禁大呵一声,朝小女孩一摔筷子。
小女孩被其中一根筷子打到脸颊,顿时便有血迹溢出,可这小女孩并未哭闹,似乎被人打骂已是寻常事,叶护见她这般,顿时也后悔自己出手太重,忙走过去扶起小女孩说道:“小小年纪,怎么做这样不堪的事?”
沈长歌见自己的钱袋,此刻还被小女孩抓在手中,也明白过来,只见这小女孩不过六七岁光景,此刻脸颊高高肿起,还有些许血迹现显,却始终咬着嘴唇一言不发,便叹息一声:“还给我吧,这次先放过你,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小女孩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两人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并没有继续打骂她的打算,还要放她走,但是转念一想,哥哥急需银钱救命,如果今日还是空手而归,哥哥怕是会撑不过今夜。
顿时悲从心来,顷刻间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流出,却始终未发出任何声音。
相比沈长歌的不食人间烟火,叶护是明白底层人的艰苦的,不禁有点同情,于是从身上拿出一吊钱递给小女孩,说道:“拿着吧!”
沈长歌见此,不禁蹙眉朝叶护道,你如此做是助纣为虐,只会让她日后变本加厉,小时偷针,大时盗牛的道理,你该是懂的。
“长歌,你有真的饿过肚子吗?”叶护突然问。
“什么?”沈长歌一时没反应过来,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不再说话。
小女孩此时只是呆呆的拿着这一吊钱发愣,喃喃道:“这是好心姐姐给哥哥的钱,哥哥就是因为这个被那帮混蛋打的半死,如今怕是要活不成了。”
“什么好心姐姐?还有人给过你同样的钱吗?”叶护听出了重点。
家里的铜钱都是青玄自己编了绳结每十个一串穿起来的,青玄手巧,编的绳结很是漂亮,这小女孩的话,难道他的哥哥见过青玄。
“带我们去见你的哥哥!”叶护急道。
小女孩不解,呆呆的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同样英俊的哥哥,消化着他的话,为什么要见他的哥哥。
“我懂医术,带我去看看你的哥哥。”沈长歌换了一种说法。
小女孩闻言点头如捣蒜。
不消片刻,几人已到达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中,绕是自幼贫苦出身的叶护见到屋中光景也不禁愕然,更别说是从小锦衣玉食的沈长歌。
只见这间茅草屋中没有任何家具,屋顶破了个大洞,前几日下雨的被雨水打湿的墙角茅草还没干透,整个屋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腥之气,在正中用两块石头架着多半口锅,里面还有一些跟清水没有什么区别的米粥。
在一堆湿气极重的茅草之下蜷缩着一个瘦弱单薄的八九岁男孩,他听见有人进来,急急唤道:“阿瑶,是你吗?”
小女孩闻言立即上前,一把抓住哥哥的手:“哥哥,你醒了,你怎么样了?饿不饿,我去盛粥给你喝。”
草垛里的小男孩刚想点头,转眼便看到了妹妹高高肿起的脸颊,瞬间怒容满面,强撑坐起道:“你怎么又挨打了,是谁打你,你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出头。”
转而似乎想到自己此刻的状况又不禁一阵难过,喃喃道:“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我都跟你说了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心狠……越是无情,都叫你……不要去……招惹他们了。”
小男孩说完似乎再没有了气力,重新倒下直喘粗气,不知是气愤的还是伤心的原因,不再说话。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一般,重新撑着坐起,朝妹妹问道:“你有去城中大槐树那家人……那里吗?有没有……告诉他们,那个好心姐姐……被人抓到……相思门的事?”
小女孩闻言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哥哥千叮万嘱,她却还是全忘了,她如今一门心思只在哥哥身上,那还有什么空闲去管别人的事情,只有哥哥才会这样,自己都快死了,还惦记着别人的事。
叶护和沈长歌在听到小男孩的话时却同时一震,原来这个小男孩真的见过青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阿!
是夜,月朗星稀,相思门新任门主,人称长风公子的苏长风独自来到相思门用于传递消息的天眼阁中,立即有属下将一封密信递给他,他展开只看了一眼,平日里惯常云淡风轻的脸,突然瞬息万变。
他微挑着眉,一双狭长的凤目促狭着,心中暗道:“这天下可真是小呀,没想到这场做给天下人看的清理门户,竟有如此意外的收获,医仙,叶护?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后转身立即收起情绪,朝还跪在地上,自己刚提拔的相思门天眼阁阁主苏畅道:“拓跋安近期又惹了什么祸吗?”
苏畅似乎没想到门主会突然问起拓跋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回到:“秉门主,拓跋安自从雍鸡关大败之后,在朝中备受打压,此后就一蹶不振,到处惹事生非,前不久还在花楼因言语冲撞和小国舅起了冲突,将其打的半死,燕妃娘娘在王君那里告了他一状,王君大怒,当场卸了他的兵权。”
苏长风闻言淡淡一笑道:“这拓跋安跟自己的哥哥拓跋余相比,实在差的太远,拓跋余一死,拓跋安如今又丢了兵权,看来这拓跋家此后也不足为惧了,如今朝中大半兵权又都到了太子手中,怕是太子殿下也看出这拓跋安不堪大用,要弃车保帅了。”
苏畅回道:“当日王君刚开始不仅想卸了拓跋安的兵权,还想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太子力保,这拓跋安恐怕有性命之舆。”
苏长风冷笑道:“不过是王君和太子的计策罢了,只是打了一个无宠妃嫔不成器的弟弟而已,卸了兵权已然罚的重了,又怎会还能要了他的命?这拓跋家历经三朝,在朝中盘根错节,王君如果这么做也未免失了君臣之义,怕是王君看这拓跋安不堪重用,想给太子再找个别的靠山,所谓太子求情不过是为收买人心而已!”
心中却叹道:“父王为这个庸碌的大哥可真是操碎了心啊!”
“继续说吧!”苏长风收回思绪朝苏畅淡淡说道。
“此后这拓跋安不知听了谁的挑唆,一心要替兄长拓跋余报仇,半月前和妹妹拓跋雅带着数十府兵去了雍州城,伏击北临将领叶护和沈长歌,但不仅没有占到便宜,拓跋雅反倒被沈长歌杀了,如今拓跋安到处投贴扬言出黄金万两,要叶护和沈长歌的两条性命,前几日相思门也接到了名贴。”
“黄金万两,这拓跋安好大的手笔啊!不过这个事,相思门不要沾!”苏长风先是嘲讽般一笑,而后又正色朝苏畅直接吩咐道。
那日当夜,青玄便被玄衣男子带回了相思门,此后她便日日为他把脉,煎药,熬药,调养身体,日复一日,全无停歇。
在青玄给苏长风一连调理一个月身体后,他的身体果然有了大的起色,原本一点温热食物都必须忌口的他,昨日竟也能喝了一点温的汤水了,按照青玄的吩咐,厨房每日可以给他加一点温热食物,而后通过观察他服用后的效果来确定下一步的调养方案。
也是从这之后苏长风便对青玄礼遇有加,先是给她换了住处,而后又拨了两个丫鬟专门伺候她,她的一应用具都有人专人亲自打理,门中众人见到她也都以上宾对待,极尽尊敬,倒是让她常常心虚。
那日她说自己能解他身上的毒,其实是迫于形势的夸大之言,她这些日子帮他诊治,才发现他身上这毒是竟是从娘胎带来的,是一种极为霸道的热毒。
她也是偶尔在一本医书上见过,这毒名唤赤炼红莲,赤炼红莲是从几十种蛇毒中提炼出来,中毒之人毒发之时会如坠红莲地狱,身受十万业火灼烧痛苦不堪,因而得名。
当年这赤练红莲应该是一开始下在了她的母亲身上,后来因为他母亲怀孕有了他,而后才又过继给了他。
中了此毒,一般人都会受尽折磨而死,他侥幸没死,但此后却再无法和正常人一般 ,不仅不能食用任何带有温度的食物,而且每年暑热交替期间是他这病最痛苦的时候。
如果不是这些年有高手帮他调理得宜,他能不能活到如今还未为可知。
说是治好,至少如今她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调养之法她还是颇为精通的,但她心知如今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缓解他的病痛而已。
但他却似乎对她极为信任,一切都按照她的要求,她说让他喝药他就马上喝,他说让他不要操劳,他便立即放下门中事务休息,她说饮食之中可以加一点温热汤水,他便冒着热毒复发的可能尽量照做。
青玄知道,他这毒极为霸道,一旦发作起来,会如烈火焚身,痛不欲生,即使不发作时,也要有诸多禁忌,这些年他怕是因此忍受了很多痛苦,如今突然有人给他希望,他怎会不牢牢抓住。
可是如果他知道,她其实并不能帮他解毒,会不会将她碎尸万段,肯定会吧!他虽此刻对她礼遇有加,但她深知他绝非良善之辈,一旦解毒的希望破灭,恐怕不只是让她死那么简单。
每思及此,她便不寒而栗,更加想念叶护,不知道他是否已从小不点那里得到了她的消息?如果他得知她此刻身在相思门,他又会怎么做?会不会奋不顾身来救她?
这相思门貌似并不简单,虽然她整日里多呆在后院,但偶尔也从那些求见苏长风的属下得知,这相思门是个杀手组织,门下门徒众多,个个身手了得,如果叶护贸然前来,那他一定会有危险?
一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又想让叶护来救她,又怕叶护来了会有危险,索性独坐窗前看天上皎洁的月色,月光真亮呀,晃的她的眼睛生痛,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中滑落。
“叶护,叶护,你在哪儿?我好想你!”